第五十八章 十年宛如一夢

  我先前與小白合有過交流，雖說稚嫩，但是聽著依舊是小男孩兒的聲音，然而此刻聽在耳中，我卻感覺無比怪異，就好像年輕女性說娃娃音一般，而且無論是語氣還是語調，跟當初寄存在我辟邪小劍中的女鬼白合都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我瞧見小白合那一雙晶瑩剔透的眼珠子，腦子居然有些短路，下意識地應了一聲。結果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這小孩兒伸出一隻手，直接給了我一巴掌。

  啪！

  小孩兒力氣不大，然而扇得十分果斷，聲音清脆，著實將我弄懵了。

  旁邊的一字劍趴在地上喘著粗氣，他剛才用我的飲血寒光劍從火海之中硬生生地劈出一條路來，這手段瞧著當真是厲害之極，但是極為損耗勁氣，使得他也有些扛不住了，癱倒在地，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不過這般辛苦將兩人救出來，我卻被扇了這麼一巴掌，他也感同身受似的，醜臉上浮現出憤恨的情緒，開口說道：「那小孩兒，你怎麼打人呢？」

  「打的就是他！」

  小白合眼眶中立刻晃蕩出淚水來，一下將我撲倒在地，小腦袋伏在我的肩膀上面，狠狠地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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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邊咬，一邊哭道：「你當初是怎麼答應我的，怎麼現在才來啊……」

  我的右肩被這小孩兒咬得生疼，心中卻就激動起來，旁邊仿佛奄奄一息的老和尚則瞪大了眼睛，朝著小白合高聲喊道：「阿彌陀佛，小姑娘，這個傢伙就是你一直在等待的那個人？你現在是不是覺醒了前世的記憶？」

  老和尚滿臉期待，小白合對我的情緒複雜，一時間難以講清，但是對這用性命來救自己的老和尚更多的是感激，聽到他的詢問，放開皺眉苦忍著的我，朝著老和尚就是一跪：「小女白合，多謝佛爺捨命相救。前塵往事如雲煙，十年一夢初醒，心情複雜，難以自已，還請諸位原諒。」

  當初金陵省鋼之中，一字劍跟白合也有過一面之緣，如今聽聞這個小孩兒如同小大人一般的講話，立刻想明白了此節，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粗聲粗氣地說道：「我說你怎麼上來就咬小陳一口呢，原來是白合妹子，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老和尚最是心疼這個小孩兒，連忙上前將小白合扶起來，忙不迭地說道：「你且起來，不要跪，小心傷了身子。」

  這老和尚剛才還奄奄一息，仿佛馬上就要掛了一般，然而小白合這一跪，頓時就像吃了人參果兒，喜氣洋洋。小白合被老和尚扶了起來，轉身朝著一字劍深深一躬道：「方才承蒙黃爺搭救，倘若不是您及時趕到，只怕我們三人都得葬身火場，救命之恩，銘記於心，永世不敢相忘！」

  一字劍最受不了這事兒，慌忙擺手說道：「不妨事的，剛才老和尚罵得對，我要不是被那小傢伙引走了，哪裡會發生這麼多變故？你要感謝，可得感謝小陳這孩子，你被劉子涵那妮子擄走，倘若不是他一路搜尋，也不知道哪天能夠逃離魔窟呢。」

  一字劍有意為我說好話，小白合卻瞪了我一眼，狠很地說道：「當初我投胎入了白家，原本指望他照顧一二，不曾想他竟然撒手不管，弄得我還落在了那魅魔手中，吃了那麼多的苦頭，這事兒我找誰說理去？」

  小白合一肚子怨氣，我在旁邊十分尷尬，不過也能夠理解。他當我是朋友，滿心信任地將自己的未來交給了我，結果這投胎成了男兒身不說，而且長這麼大，我一直都沒有來瞧過一眼，等到想起來了，又被魅魔擄走了去。而且我瞧見小白合的身子間纏著好多紗布，隱隱之間還有藥味，也不知道魅魔對他動了什麼手腳，此刻也顧不得別的，忙著問道：「你……沒事吧？」

  這不問還好，一問，小白合帶著哭腔說道：「沒事才怪……」

  我忙上前想要查看，結果被他一把推開，不耐煩地說道：「雖然我現在還是一個小孩子，但是你扒小女生的衣服，不會覺得害臊？」

  我身子有些僵了，這一世的小白合不是個小男孩兒嗎，怎麼又自稱小女生呢？

  旁邊的老和尚開口了：「等等，如此說來，你們三人前世便已經認識了？而且還只有幾年光景？恕老和尚我無禮啊，小娃娃，你的前世到底是何方人物，竟然能夠這般厲害？老和尚在這江湖之上也算是混了許久，竟然沒有聽說過這樣的高人。」

  老和尚和魅族一門所想的一樣，只覺得能夠轉世重修之人必是真修大拿，不料小白合苦笑著說道：「佛爺你過譽了，我哪裡是什麼大人物，不過是一個冤死的小鬼……」

  小白合將這事的來龍去脈細細講來，說到當初投胎一戰，他有不知曉的也都由我來做了補充。我們身後那一片竹樓還在熊熊燃燒，那火焰映得老和尚的臉陰晴不定。小白合朝著老和尚深深一躬，滿懷愧疚地說道：「佛爺，我曉得你想收我為徒，不過小女子前世孤苦，並非什麼高人，只怕是讓你失望了！」

  老和尚沉默了幾秒鐘，臉上突然露出恣意的笑容哈哈大笑起來。

  這情況讓我們三人莫名其妙。他笑完過後，一口濁血朝著旁邊吐盡，雙手平放在小白合的肩上，平靜地說道：「老和尚先前以為你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還擔心會不會跟別人有衝突，此刻聞得首尾，曉得你身家清白，最是合意。你不要妄自菲薄，能夠轉世重修的都是有大福緣的人，也是應劫之人，這樣的徒弟打著燈籠都難找。我今天一戰，損耗過重，修為恐怕會大幅度倒退，你若是不嫌棄我這麼一個師父，便入了我的門中吧？」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小白合也不再猶豫，跪倒在地，鄭重其事地說道：「小女子白合，蒙佛爺幾次三番捨命相救，無以為報，願拜入您門下，做一個牽馬挑擔的小徒弟。」

  小白合磕了九個響頭，老和尚摩挲著那小孩兒腦袋上黑色的長髮，長長一聲嘆息道：「你也是個可憐的孩子，一生命運多舛，當真合乎佛門真義。你既入我門中，好叫你曉得，我乃青城山普照寺的禪師，法號酒陵。你塵緣未了，先隨我修行，至於日後入世還是出世，皆隨你意。」

  小白合指著我說道：「徒兒轉生之前曾經與他約定，如果學得本事，要跟隨於他……」

  酒陵禪師點了點頭，長嘆一口氣道：「這也是劫數！」

  老和尚先前受了很嚴重的內傷，倘若不是身上裹著這一張金絲袈裟，只怕已被燒焦在當場，此刻也是渾身漆黑，黑夜裡說話，只瞧見白晃晃的牙齒。拜師之後，他服用了療傷的丹藥，在稍微遠離火場的地方盤腿打起坐來。我和一字劍也不能撤離，一直在這兒等待，過了一個多時辰，先前去報信的方離終於帶來援兵，循著火光趕到了這兒。

  竹林之中有大道，布陣之人已經撤離，倒也沒有太多曲折。來的援兵是附近一支武警部隊，匆匆而來，連帶子彈的槍都沒有幾支。我心中想著其他被擄走的少女，安排酒陵禪師和小白合回城接受治療，我、一字劍和方離則帶著這些人在這一帶尋找。

  不過時間實在過了太久，魅魔已然帶著人離開此處，除了一大堆被火焚燒的廢墟，再也沒有給我們留下什麼。

  天亮之後，滇南局的人也趕了過來，與我完成了交接。一字劍和方離跟官方沒什麼交情，告別之後離開，我則收到了一份來自首都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