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神仙洞府一打雜

  無論誰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被來這麼一下子，肯定都會嚇得魂飛魄也散，一陣冷汗爬上背脊樑，雞皮疙瘩遍地走。

  我的腦子裡一陣混亂，猛然睜開眼睛，卻見到一抹白色。

  仔細一看，是青衣老道托我照顧的那隻小狐狸，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爬到了我的懷裡，跟我睡了一晚上，這會兒醒了，正用舌頭舔我的脖子呢。當時是六月份，雖然是盛夏，但是山裡面的早晚溫差大，夜裡有點兒冷，難怪它會鑽到我的懷裡來。那小狐狸伸著粉嫩的舌頭，眼睛滴溜溜地轉，看到我醒過來了，倏然而動，又縮回了旁邊的黑茅草上面，身子緊緊縮著，一束大尾巴遮住頭，但是那小眼睛卻還是在看我。

  我沖它笑了笑，那小狐狸不好意思了，扭過頭去不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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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覺脖子上有些痒痒的，下意識地伸手一抓，結果抓下一大片干皮來，手指往裡摸，原先模糊一片的爛肉一夜之間竟然全部結痂，摸著滑滑的。雖然昨天將那水鬼孩兒超度了，但是我沒有想到脖子上面居然這麼快就好了。這情況讓我滿心歡喜，刺溜一下就爬了起來，四處轉了一圈，發現青衣老道並不在。我跑出神仙府，發現胖妞居然拿了一把竹枝編制的笤帚在掃地，它個兒小，那笤帚大，一來一往十分可笑。

  不過瞧見連胖妞都這般自覺，我也應該用實際行動來證明自己不是一個無用之人，要不然依著那位道爺的脾氣秉性，說不定哪天不高興就把我趕下山去了。

  他還沒有告訴我那「祖靈融煞」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我可不想就這樣回家，過兩年又要面臨死亡的威脅。

  六月天，一大早，一個八歲孩童，一隻瘦弱的小猴子，開始忙活了起來。胖妞負責神仙府門口的清潔，而我則先是回去看了一下那隻小白狐狸，發現它把身子縮得緊緊的，也不理我，於是我就把石洞外間收拾起來——家務活我經常看我姐和我娘做，並不複雜，只是需要耐心。要是擱以前，我或許就待不住跑到外面去野了，然而經此大劫，我也曉得了對錯，於是老老實實地做著事情。

  相比神奇的道法，青衣老道的生活技能屬於入門級，除了做得一手好飯，其餘的都不行。這石洞子裡亂得不行，我為了體現出自己的價值來，努力地清潔，然後歸攏起這裡面的物件來。我忙活了好久，累得夠嗆，瞧見那小白狐狸又睜開眼睛來瞧我，就弄了一點兒涼開水，用碗盛著，放到它面前。

  小白狐狸的眼睛很亮，像剛出生的嬰孩兒。我們兩個互相瞪了好一會兒，它突然把頭伸過來，小口小口地舔舐。

  看到它喝水的模樣，我的心中不由得一片柔軟，輕聲對它說道：「小狐狸，你是不是爹娘不在了，所以才跟著那個雜毛老道啊？你別害怕啊，二蛋哥哥會好好照顧你的。」我這邊念叨著，那小白狐狸好像能夠聽懂一樣，朝著我「嗷嗷」一叫，這聲音粗聽像狗叫，不過更加尖銳，和女人的聲音更接近。胖妞看見我在跟小白狐狸說話，把笤帚一甩，也爬了過來，朝著這小白狐狸扮鬼臉，三個小傢伙嘻嘻笑，好是親切。

  我們三個就只有我會說話，於是我拍著胸脯，說：「小狐狸、胖妞，我們都是離開爹娘的可憐人兒，你們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你們的。」

  胖妞一見我拍胸脯，也照著做，我哈哈笑，它又爬到我身後來，小拳頭沒輕沒重地捶我，一副討好的模樣。

  我知道胖妞又餓了，於是翻開鍋蓋，找了一塊熟爛的兔子肉丟給它，胖妞吃得滿嘴流油，而小白狐狸則舔著嘴唇羨慕。我瞧見這小傢伙體型不大，估計只能喝奶，但是見它餓得慌，不忍心，便給它盛了一點兒肉湯，結果小白狐狸吃得也可歡了。照顧完這兩個小傢伙吃完，我自己也啃了兩根骨頭，再把垃圾兜著到外面松樹下埋了，四處轉了一圈，依然沒有瞧見青衣老道，我就有些心慌，莫非他把我們扔在這兒了？

  這麼想著，我就更加害怕，突然想起神仙府裡面還有個內室，他會不會在裡面睡著了呢？

  我雖然對那個門前有著神奇銅鏡的內室有些懼意，但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鼓足了勇氣，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

  路過銅鏡，我朝裡面看了一眼，我還是我，細胳膊細腿，臉上繃得緊緊的，全是緊張。過了銅鏡往裡走是一個通道，起先有些黑，而後便亮了，呼呼的風颳了過來，走進去一看，這哪是內室，分明就是一個懸崖邊的敞口，比一般的房子都大，正中間有一個巨大的銅爐，旁邊有一個石案，上面放著好多東西，有黃色的符紙，有十多隻掛起來的毛筆，還有無數裝著墨汁的瓷盒，以及許許多多古里古怪的東西。

  山風從對面呼呼吹來，颳得我的臉上生冷，不過石案上那些黃色紙片兒，卻一點兒也沒有動。

  我知道，這裡面是青衣老道的布置，能夠讓那些風繞開這兒，從通道這邊過——難怪昨天這麼冷，原來原因在這。

  青衣老道沒在內室，不過這裡面琳琅滿目，看得我發愣，沒想到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冷肅的喝問：「你在這裡幹什麼，誰叫你進來的？」我嚇了一大跳，扭過頭去，卻發現一個人也沒有，不由得更是心驚，聲音發顫地說道：「我、我進來看道爺在不在？」

  我眼睛四處看，結果那牆壁上突然浮現出一張石臉，嚇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渾身發涼。

  石臉瞧了我半天，這才緩緩說道：「他去找一個老朋友了，這裡是他的禁地，你以後沒有吩咐，就一定不能進來，知道嗎？」這張臉稜角分明，是個中年男人，我心中忐忑，不過卻曉得它跟青衣老道是一起的，於是小聲問道：「哦，我知道了——我叫陳二蛋，你叫什麼名字？」

  「老鬼！」石臉吐出了這麼兩個字後，便吩咐道，「水缸旁邊有兩個木桶，沿著峰頂山路往下，到半山腰的時候有一眼泉水，你以後每天都負責打水吧，快去！」

  這是我和老鬼的第一次對話，很奇怪，我除了一開始的驚恐之外，心中對於這個山壁之上冒出來的人臉竟然充滿了好奇。得了吩咐，我很快便用扁擔挑著那兩個木桶，帶著胖妞，去老鬼說的那口泉眼打水。上山下山，差不多要一個多小時，而且這桶大，我人小，來來回回折騰了一下午。傍晚的時候青衣老道回來了，沒怎麼理我，只是給那小白狐狸帶了點魚蝦，還有一種叫做黃精的東西。

  青衣老道不怎麼理人，而胖妞和小白狐狸雖好，卻不會說話，我心裏面憋了一天的話，竟然沒有人理會，於是滿心地想和那個牆壁上的人臉說話，不過又不敢。沒想到半夜的時候，我聽到有人喊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瞧見老鬼又出現了，笑嘻嘻地問我：「二蛋，二蛋，你想學道嗎？」

  我一打激靈，立刻就清醒過來，連忙點頭說道：「想，我想的！」

  那老鬼笑著說道：「要想學道，首先得學寫字，我教你啊，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