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鄉間野事

2024-09-30 17:19:32 作者: 南無袈裟理科佛

  理想和現實,愛情與妥協,這是一個永恆的主題,也是一場持久的戰爭,贏者雙贏,輸者兩敗俱傷。

  我一直很喜歡切·格瓦拉的那句話「讓我們忠於理想,讓我們面對現實」,離開黃菲並不意味著我要放棄。對於很多人,包括我來說,黃菲的美麗是炫目的,她是女神,是男人的終極夢想,既然她已經心屬於我,而且我們都已經是最正常的男女朋友了,我為毛要放棄?

  然而現實在於,我給不了她安全感,並且會時不時給她帶來這樣或者那樣的麻煩,甚至於生命危險。

  所以,我必須離開,處理好所有的事情,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然後如同《大話西遊》紫霞仙子所期望的那樣,腳踏著七彩祥雲,來到她面前,娶她——這便是我最純粹的想法。

  我在家中老老實實待了近兩個月,搞得連我老娘都嫌棄我了,說這麼一個大小伙子,青春年華,天天待在家裡,不做正事,這算是要鬧哪樣么蛾子?其實她並不知曉,這兩個月對於我來說,有多麼重要的意義。這是一段如饑似渴的吸收過程,一直沒有閒暇的我,終於享受到了退休一般的生活待遇,陪伴我的除了金蠶蠱、朵朵和小妖朵朵之外,還有我那台今天看起來屬於老古董的筆記本電腦。

  《鎮壓山巒十二法門》中有一個很實用的章節,名為符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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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除了育蠱之外,內容最多的一節,而且圖文並茂,我之前多有周折,一無材料,二無心情,便沒有時間來研究。然而在耶朗祭殿中,聽聞雜毛小道他三叔說起符籙的各種好處,強大時居然能夠瞬發咒術,心中痒痒,心想著我十二法門中也有這麼一節,既然私有寶山,為何不挖掘一番,研究一二?

  我買來了湘西鳳凰產的硃砂和煙墨,西江的狼毫毛筆,市裡面某靈祭用品店獨有的黃符紙、絹絲,備好我自製的燻烤竹片,然後在後院的雜物間中設壇,神龕上祭南方赤帝和黑殺大將(祭壇可設各信仰神祇,如青帝、赤帝、白帝、黑帝以及朱雀玄武大將,或者土地、山神和城隍,各種;我傳承的這一脈,敬南方赤帝以及黑殺大將,赤帝乃神農,黑殺大將眾說紛紜,十二法門中認為其為與黃帝戰於冀野的九黎祖裔,蚩尤。)

  點香燃燭,擺放三盤時鮮果子,茶、米酒各三盞,沐浴、更衣、淨面淨手、漱口。

  準備好畫符的一干用具,雙手合十,祝願禱告一番之後,將所有的雜念祛空,聚精會神地提起手中狼毫筆,開始畫符。整個過程,誠心誠意,心無旁騖,將心沉浸入「炁」的場域裡,去想像信奉的神靈那高傲的存在,以及無所不在的力量,將臨摹自破書掃描圖上近乎千遍的赦令符文,一邊描寫,一邊吹氣,不握筆的左手還需要同時結法印(日君訣、月君訣、天綱訣……)。

  從開頭到結尾,需要一蹴而就,一揮而成。在這一個過程中,任何一丁點兒走神跑馬,或者停頓、猶豫,都會前功盡棄,覆水難收,畫出一堆毫無用處的垃圾紙符。

  追求這個絕對心靈平靜的過程,其實也是一種修煉,也是一種「道」。

  畫符是如此之難,以至於直到五月中旬,被我母親掃地出門,兩個月的時間裡,我都只畫出了五張成品符,就是那種有著我能夠感受出來神妙的符籙。這五張符籙分別是「回度往生咒符」兩張,「淨心神咒符」三張,作用分別是用來超度亡魂和平心靜氣。

  不過讓人牙疼的是,前者隨口念幾句咒就能夠解決,後者……效果比一管鎮定劑差上百倍。

  我拿著這五張孤單的黃色符籙,看著一房間幾千張的廢紙,心裡有一種罵娘的衝動。

  投入和產出,差距如此懸殊。

  看來我裝神弄鬼、法力圓滿的道路,還是漫漫其修遠兮啊。

  何況,除了以黃紙承載符文外,還有桃木、竹片、木片,絲帛,有舌尖書符、憑空虛畫之符……各種講究,究其深奧,讓人窮盡一生心血都難以研究透徹。這玩意兒,需要用時間和生命來耗,沒有任何捷徑可走。更何況,我是一個沒有師傅的倒霉孩子——無比怨念中,我想到了《白毛女》的中某段唱:「人家的閨女有花戴,我家錢少不能買……」

  各家際遇,互有不同。

  除了畫符,我主要的心思都花在了培育朵朵身上。

  朵朵雖然依舊是個小笨蛋,但是經過時間的累積,勤奮的朵朵終於能夠對著月光星斗吐故納新,食月光之精華,吞星斗之氣韻,穩固身型。即使我不再做「每日用柳條枝葉沾無根水拍打靈體,念十分鐘的淨心咒,結內縛印,念佛家的蓮花生大士六道金剛咒」這些繁瑣的工作,她也能夠平穩度日。

  什麼是進步,這便是進步。

  此刻的朵朵莫說水果刀,便是拿起菜刀斧頭,也都是輕輕鬆鬆,易如反掌。我每次都會與她一同趺坐修煉,她修《鬼道真解》,而我則修《鎮壓山巒十二法門》。

  法門中的禁咒、祀神、固體三章之中,都有練氣的法子。我這裡說的練氣,並非火車上那個叫做秦雯的女孩子所說的「鍊氣、築基、結丹、元嬰、化神」這般子虛烏有的神通,而是感應,讓自身,與始終存在、卻難以發覺的「炁」的場域,去契合、去交疊,交相輝映的修行方法。從科學上來說,這或許是靈魂在粒子、量子狀態下波的和諧共振吧。

  人有人路,貓有貓道,遑論是用聲音的音波共鳴、與頭頂某處空間神祇的心神溝通,又或者是這氣感在體內的刺激、錘鍊組織細胞的強度,都是一種實用的法門。我三者循序,剛開始覺得枯燥無聊,然而真正進入到了某種「玄之又玄,不可言妙」的門中時,卻又感覺到無比的歡暢。

  這種感覺怎麼講,怎麼形容?

  就好像你平時是在一個鴿子籠般七八平米僅僅能擺下一張床的房間裡,一覺醒來,哇!從臥室走到廚房,跑了十幾分鐘——如此寬敞;又比如,你是個每日只有一個饅頭一頓稀粥的災民流浪漢,突然把你放到國宴中,任吃——如此滿足……好吧,請恕我平凡的文字不足以表達這種感覺,此後忽略。

  那段時間我過得很愉快,很充實,唯一頭疼的是兩個人,一個是小妖朵朵,一個是我媽。

  小妖朵朵這個狐媚子,打出世就不是一個閒得住的傢伙,一天到晚惹是生非,嚷嚷著要吃人肉,可是到目前為止,除了在洞子裡啃過我一口外,一直都沒有沾過葷腥,所以一直抱怨,說哪天要跟肥蟲子一起去混,吃個人肉先。她也挑,除了想吃我的肉外,就只肯吃小姑娘的肉,說乾淨。所以每次輪到她出現,我就頭疼,要麼誘惑我,要麼把我煩得直想罵娘。終於有一天,她答應我不惹事、不鬧事,也不吃人肉,就是和肥蟲子一起去混,透透氣,我便批准了。

  回來的時候,肥蟲子,酒足飯飽,她一臉慘白。

  問她怎麼回事,也不說。我問不出來,也就不問了,估計也就是肥蟲子的伙食實在不能夠讓常人、乃至於鬼魂接受,嚇著她了。結果第二天,我們小鎮就有N多好事者傳言,看到鬼了,言之鑿鑿,一時間人心惶惶。後來經我隔壁的老漢宣傳介紹,撞邪的人家紛紛登上我家的門,求我做法解脫。我臉色鐵青,但還是應了。

  從此我再也沒有讓這小狐媚子出過門。

  意外收穫是,我的名氣居然通過鄉野閒漢之口,傳了出去,聲名遠播——這無疑讓人很頭疼,不多時就陸續有人找到我家門口,求醫問藥的、求神拜佛的、求看香的、求解夢的、求姻緣的、求子嗣的……我一開始有些不喜,但想著鄉里鄉親的,黑著臉拒絕也不是什麼好事,便依著十二法門的方子,拿著做個練手,一邊學習,一邊嘗試。

  鄉野之地,雖然大部分是自己嚇自己,但總是有一些蹊蹺之事,我也出手,幫忙破解。這中間有一些事情其實也可以說道說道,這裡先不談,以後有機會,再補錄完整。

  說完小妖朵朵,再說我母親。往年我在外漂泊,她因思念,總嘮叨,恨不得把我拴在家裡面,而真當我宅在了家裡,她又有意見了。特別是黃菲沒有再來找我之後,她總是嘮叨,說年輕人怎麼能夠總待在家裡,發了霉?還是要趁年輕,多出去闖一闖才好。後來陸續來找我看香的人漸多,她意見更大。

  在她的想法裡,這些神神道道的東西,終究是上不得台面的。

  我不勝其煩,五月初的時候,之前盤下我那個快餐店的老鄉、生屯的蘭曉東打電話給我,說他準備在洪山新盤一家餐館,那盤口有點大,他一個人搞不下來,想找我合夥接手,問我有沒有意向。我果斷答應之,然後快速收拾行囊,準備南下。走的時候,最悲傷的可能就是肥蟲子啦。它不肯走,不肯離開這個食物豐富的小鎮子,鄉間的生活讓它肥了一大圈,於是它躲在我家的灶房角落,讓我一陣好找。

  在它簡單的意識里,離開,意味著挨餓的旅程又要開始了。

  可是,人總是要生活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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