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年之約

2024-09-30 17:19:29 作者: 南無袈裟理科佛

  我的臉色蒼白,手顫抖,黃菲已經覺察得到了。

  她是一個何等聰明和敏感的姑娘,從我們一進來,看到她父親的表現,就知道我們已經達成了協議。問了我一遍,見沒有得到回答,她執著地再次問:「陸左,你是準備離開我了嗎?」她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來的,每說完一個字,大滴大滴的淚珠,就從美麗得令人炫目的大眼睛中,滑落下來,說完之後,她咬著潔白的貝齒,璀璨若星河的黑色雙眸蒙上了一層霧色。

  這姑娘潸然淚下,一瞬間表現出來的悲傷和孤獨,像黑夜裡的一道閃電,轟然擊中了我本就不堅硬的心。我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矮騾子緊緊抓住一樣,痛,鑽心的痛——我怎麼能夠讓我心愛的姑娘,傷心欲絕,掉下眼淚呢?

  我張了張口,感覺腦子一片空白,所有的詞彙都失去了力量,無法表達我心中的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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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見我這般模樣,把我的手拉到了床頭,放到嘴邊,使勁兒咬住了我的手,她是如此用力,以至於我的手腕立刻變得青腫。過了一會兒,流出了血來。我痛,大吃一驚——我的驚詫不是因為這妮子狠心,而是怕身體裡那小畜生不認識它未來的老闆娘,貿然下蠱毒,那到時候樂子就大了。

  我趕緊溝通已經蓄勢待發的肥蟲子,安撫它,然後傾下身子抱著黃菲,空出另一隻手來撫摸著她黑亮如瀑的長髮,像摸一隻小貓兒。她的情緒終於舒緩了下來,張開嘴,上面還有血,我的血,一張精緻美麗的小臉上全都是淚水,像雨後梨花,衝著我笑。

  她這笑容單純得像桌子上面的百合花,又像一個天真無邪的大孩子。

  她得意地笑,抬起頭來,說叫你還敢拋棄我,咬死你!

  說完,伸出粉嫩的香舌,輕舔著我流血的傷口,軟軟的,滑滑的。

  我說我要走了,但不是放棄你。我將離開一年,去處理一些事情,到時候,回來找你,結婚;或者,帶你去一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相伴一生。她盯著我,長長的睫毛閃動,如釋重負,然而又有些不舍,說這就是我爸媽和你的協議嗎?我們不能夠現在就在一起嗎?

  我嘆氣,說菲菲,虧你還是個警察呢,怎麼還這麼幼稚呢?你知道是誰要殺我嗎?

  她疑惑,說是誰?

  我說是張海洋,這小子現在逃到英國了,一時半會是不會回來的。

  黃菲驚詫,說怎麼是他?不至於吧!平日裡看他風度翩翩、溫文爾雅的,雖然有一些自我,但是也不至於殺人吧?這是不是太變態了,不可能吧?

  黃菲的一連串驚呼,使我明白,張海洋這小子表面功夫做得確實到位,連黃菲都覺得難以置信,更何況是別人?事實上,我都不敢相信,不就失個戀麼,有必要這麼個樣子嗎?和平年代,這人要狠毒自我到一個什麼樣的程度,才會做出這樣令人髮指的事情,甚至不惜遠走他鄉?

  然而說是這麼說,當我把目光投向了黃菲那奶白色肌膚和精緻容顏上時,卻又覺得理所當然了。

  紅顏禍水!

  說句遭人罵的話,這句話就是用來形容黃菲的。

  奪妻之仇,不共戴天——或許張大公子就是這麼想的吧?雖然他跟黃菲從來就沒有發生過什麼。

  人總是會陷入死胡同的。

  2008年,我需要幫朵朵尋找麒麟胎,將附著在她身上的小妖朵朵給牽引出來。

  不然,兩個小傢伙都可能要泯滅掉的。

  我喜歡黃菲,但是我不能因為自己的愛情,而犧牲掉朵朵,兩個都是心頭肉,只能取其輕者暫時割捨,反正歲月悠長,以後總是會有時間粘在一起的。所以,我將離開一年,並且按照答應她父親的話,不跟黃菲進行任何形式的聯絡。這不僅是對我,也是對她的一種考驗。愛情不僅是請客吃飯、卿卿我我,總是要經歷磨難的,沒有曲折的經過,哪裡會有燦爛美好的明天?

  我講完,黃菲沒有說話了,她閉上了眼睛,鼻息咻咻,臉微紅,睫毛止不住地發抖。她羞澀地說道:「吻我!」聽到她這動情的召喚,顧不得門外有可能的監視,我摟住她的頭,輕輕地、溫柔地、堅決地將嘴唇覆在了她的粉嫩紅唇上。還沒有反應過來,一條滑嫩的游魚就鑽入了我口中。

  又香又滑,有淡淡的血腥味、淚水的鹹味,以及……

  我醉了。

  當天下午我返回了大敦子鎮,我母親對我又是一陣嘮叨。

  她說我走的這些天裡,黃菲那個妹崽過來看了她和我父親兩次,每次都提著東西,營養品、保暖衣,諸如此類,果真是個孝順的娃娃呢,怎麼樣?反正你們也都到了適婚的年紀了,要不然就趁這一次辦了吧?她拿著黃曆,翻給我看,說三月十三,農曆二月初六,這天宜嫁娶、進人口,上好的良辰吉日,而且算過了,八字相符,在一起一定能夠幸福美滿的。

  我苦笑,說這八字,到底是找誰算的啊?

  我母親叉著腰說瞧不起人嗎?她跟著我外婆那麼多年,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麼,算個八字、定個時辰的小事情,未必還要去難為別人不成?——得,我就知道是她老人家自己窩在房裡頭琢磨的。

  我搖搖頭,沒有接這個茬。

  我少小離家,一直在外奔波忙碌,還真沒有享受過這般的悠閒生活,除了負責父母的一日三餐之外,幾乎不用操心別的事情——當然,這麼說並不準確,我主要的心思,都花在了對朵朵這個學齡前小朋友的教育上。我去鎮子上的書店買來了識圖寫字的書籍,又從儲物間中翻出了好多小學時期的課本,看著當年那幼稚而單純的筆跡,心中不免又陷入了童年時的快樂。

  少年時的夥伴,同桌那個穿白裙子的女孩,在幾百上千個小朋友面前做升旗手……

  那是多麼年少青蔥的歲月,時光像少年一樣飛啦。

  不精彩,但是值得回憶和用一生來做珍藏。

  那段日子裡,我每天都會早早地起來,然後按著固體的法門打一套拳,練練筋骨、壓壓韌帶,滿院子地蹦躂一番之後,一腦門子的汗,在頭上像霧靄,凝而不散;然後我會去菜市場買菜,有青菜,更多的是肉,我喜歡吃肉,變著法地做,排骨、紅燒肉、白肉紅肉、雞爪子……按著食譜變換,一時間我的廚藝猛漲,吃得我父親猛伸脖子,說我母親做了一輩子的菜,都沒有做得這麼好吃——其實我母親做得很好吃,只不過是慣於節省,不捨得放油和材料的緣故罷了。

  除了買菜之外,當然還有內臟和二鍋頭。

  然而這道經典名菜肥蟲子早已吃膩,於是我決定將其放養——愛溜出去,就溜出去,也不管吃個啥,肚肥腸滿回來便是。這段日子肥蟲子快樂得很,大敦子鎮是個小鎮,周邊都是農田和起伏的山,還有一條大河從鎮子邊平緩流過。恰是春季,萬物萌發,它這討債鬼是老鼠掉進了油缸里,幸福得渾身打顫,恨不得咬自己一口,看看是不是做夢。

  難怪大多數養蠱人要居住在鄉下,極端的甚至居住在深山老林子中,大概因為蠱的習性和食物吧。

  朵朵的學習也在抓緊當中,由於她和小妖朵朵平分半天的靈體掌控權,而白天陽氣旺盛的時候,她又需要棲息在槐木牌中休養,如此一計算,倒是隔天一個課時。我也樂得放鬆,小妖朵朵在的時候我就備備課,順便研習一下放下已久的《鎮壓山巒十二法門》。這是一本實用性和理論性都很強的書,溫故而知新,每一次研習,總是有一些新的發現,讓我更加明了,視野開闊。

  值得一提的是,槐木牌被飛刀七誤扔一鏢之後,無恙,但是表面的浮雕卻少了一個稜角。

  我有些擔心,求助於遠在北京招搖撞騙的雜毛小道。他先是讓我仔細描述了槐木牌的情形,然後像一個賣保健品口服液的售後服務員一般,拍著胸口跟我保證,說沒有事,無妨。說完他嘻嘻笑,問我跟那警花軟妹子進展如何,我說你算算唄。電話那頭沉默半天,說必分無疑。為何?八字不合,五行缺土,不黏糊。我呸了他一口,罵他烏鴉嘴,趕緊滾蛋。

  他在電話那頭很歡樂,說北京的人民很熱情,特別是服務行業,真的是有大國風範。

  談到這裡他來勁了,說他在這裡唯一的想法,就是去××××夜總會(此地是全國淫民心中的「聖地」,2010年被關張後,風靡網絡)。

  他跟我宣稱,他,蕭克明,定然要去瀟灑一回的,必須的,妥妥的。

  雜毛小道歡樂瀟灑,而我則蟄伏於故鄉的小鎮,實行著我的鬼蘿莉養成計劃,而黃菲,則賭著氣,真的沒有再主動聯繫我。我們,都在等待,一個關於時間和信任的約定的到來。

  一年之約。

  當年桃花少年瘦,苦等夢中有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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