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敞口石廳

2024-09-30 17:18:16 作者: 南無袈裟理科佛

  「金子,金子……」

  老薑急忙爬上樹幹,不要命地朝溪水邊跑去。可這時哪裡還有那條叫金子的土狗半分的影子?只見渾濁的溪水裡,一股一股的紅色鮮血冒出來,將半條溪水染紅。水下一陣異動,老薑氣不過,撿起拳頭大的鵝卵石,就往溪水裡砸去,雜毛小道畢竟見識多,大喊老薑快過來,別扔了!

  老薑不信,還扔。三叔一個飛躍跳下去,正在這時,那怪物又張著大嘴從水裡躥出來,朝老薑咬來。「砰」的一聲響,老薑被三叔狠狠地撞開兩米,重重地跌到了草地上,哎喲一聲,直叫喚。

  三叔一個回身轉,避過那衝過來的怪物,步子像跳舞一樣往後滑開,手往懷裡揣,然後刷地一擲,一道紅線,正中那頭怪物的背部。那怪物吃痛,立刻發出「嚶嚶」的叫聲,帶著傷又躥回了溪水裡,咬著浮屍而起的土狗金子,又返潛下去。

  這溪水,平緩的地方一兩米,深一些的,三米多,一會兒就不見了。

  我們紛紛跳下來,雜毛小道扶起驚魂未定的老薑,問沒事吧?

  老薑嗚嗚地哭,偌大一個漢子,哭得跟個孩子似的。

  吐完的周林心裡厭煩,說哭什麼哭,大不了,這狗錢賠你便是。老薑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起來,衝過去一把抓住周林,說老子好稀罕你的錢啊,老子稀罕死了!你要能還我家金子,給我一座金山我都不換,我家三崽要是知道金子不見了,他會跳河的!

  我默然,不知道老薑是在為金子的感情而哭泣呢,還是為了能夠多訛一筆錢。

  

  不過看他說得這般情真意切,流著一把鼻涕,我寧願相信他是真的。

  我看向了凝視著開始變清澈的溪水的三叔,敬佩地說三叔的飛刀真是厲害,比得上槍了。他擺擺手,神情有些嚴肅,說哪裡,普通人拿一把槍,便能殺人,我這手藝,需要磨鍊上三十年,才有一定的準頭——還有,我這不是飛刀,是飛鏢。我點頭說哦,心裏面卻不由自主地拿鳳凰古城遇到的飛刀,作比較。

  說實話,論犀利,還是那一把飛刀厲害。

  有殺氣。

  這邊吵著,三叔說完話便翻上樹幹,拿出一張白布蒙上面部,又拿出一對橡膠手套戴上,然後朝那兩具屍體走去。他走到跟前,揮手趕走蒼蠅,然後仔細地翻看起屍體來。他看得很認真,也很入神,仔細地檢查著。過了五分鐘,他到溪邊把手套給洗乾淨,然後過來,很嚴肅地看著我們。

  雜毛小道問那兩人是誰?

  他心中十分緊張,好在三叔很快就給出了答案——不是他小叔!

  但是,這兩人卻很有可能是小叔的三個同伴之二。

  他之前仔細問過留在縣城醫院的那位驢友,得知隨行的四個人裡面,一個是本地的嚮導,還有兩男一女,女的矮胖,兩個男的一個瘦弱、一個高壯,這兩具屍體的特徵,跟那個矮胖女和瘦弱男的體態很像,當然,這只是初步判斷……反正不是他小叔,因為他小叔屁股後面,有一個彎月形胎記。

  這兩具屍體,僅僅只剝了胸前的人皮,臀部還在。

  我們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本來死人是件難過的事情,但是死的是素未謀面、不相識的人,那麼心中的哀傷便弱了幾分,只是覺得有一些可憐罷了——這是人性的共通之處,所謂的「死道友不死貧道」,便是如此。周林提議要不要將這兩人入土為安,三叔說不用,不要破壞現場證據,回去還要報案的。

  現在我們的關鍵任務是要找到老蕭他小叔——他兩個同伴都遇害了,兇手還從容地割去死者頭顱、剁去手腳掌、剖開胸膛、剝皮……這一系列的動作沒人知道是為什麼,但是唯一可以想像的是,他小叔必定相當危險,而這危險,或許已經靜靜地潛伏在這裡,等待著我們。

  我們都拿出了獵刀,握在手裡緊緊攥著。

  三叔說越過屍體繼續走,前面應該還有事情發生。我們往前走,可嚮導老薑卻不幹了,他說他要回去,把錢結給他!三叔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說為什麼?馬上就到了。

  老薑不情願,說太危險了,這裡都死人了,跟著下去,說不定也會死的,他是來賺錢的,不是來賣命的。他說我們觸怒了山神爺爺,黑霧降臨,要死了,都要死了,他可以只要一半的勞務費,他要現在就走。

  他情緒很激動,手一直在揮舞著。

  雜毛小道冷笑,說你可以走,但是為什麼不想一想,若真的有鬼、有野人,它是會挑一伙人下手,還是會挑一個人下手?他說完,把肩頭上的背囊緊了緊,朝前走去。三叔也走了,沒理他。我和周林也是,越過草地上發臭腐爛的兩具無頭屍體,朝上遊走去。

  沒走幾分鐘,老薑揮舞著獵刀跑了上來,喊等等,等等,你們這幫龜孫,肯定是串通好了的,故意給老子下套。他嘴裡面嘀咕,但是卻還是趕了上來。雜毛小道哈哈大笑,說老薑,你這樣就對了,回去給你發雙份錢,怎麼樣?

  老薑愁眉苦臉,說你娃兒要是記住,就好咯。

  三叔是個跟蹤輟行的高手,往往根據地上或者林間的一點兒蛛絲馬跡,便能夠找到前進的方向,我們往前走,又在平緩的地方趟過了小溪,繼續往對岸的上遊走去。我問雜毛小道剛才水裡面那條比鱷魚還兇猛的怪獸是什麼?看樣子他和三叔都明了於胸,並不奇怪。

  他笑著問我知不知道大鯢是什麼?

  我搖頭說不知道,他又問那知不知道娃娃魚呢?

  我一驚,忍不住說我的天,那兩米多長的傢伙是娃娃魚?天啊,我們那裡也有啊?但是哪裡有這麼大,最多才幾十公分,也溫順得很,你哄鬼吧?

  他搖搖頭,說我被這名字給騙了。這大鯢,是肉食性動物,生性兇猛,喜歡夜間在灘口石堆里守株待兔,突然襲擊,不咀嚼,囫圇吞下。最奇特的是它不進食兩三年都不會死,但也暴食,吃一頓可增加體重的一小半兒,沒食物時還自相殘殺,厲不厲害?而且通常的大鯢才一米多,這條兩米多,背部一條黑紋很反常,說不準,它便是成了精的。

  我被他說得一陣心寒,想想剛才從前面蹚水過來,要是這傢伙突然躥出來咬一口,那我不得掛了啊?

  雜毛小道回過頭來,咧開一口白牙笑,說忘記告訴我,這大鯢的報復心,未必比那矮騾子弱多少。

  我們走了二十分鐘。一路上小徑濕滑,幾乎每個人都跌倒好幾次,尤其是周林,小白臉都摔成了王二小,蓬頭垢面一身泥。天陰了下來,黑雲低沉,像倒扣的碗,將整個天幕籠罩,飄飄灑灑下了一些小雨,我們正打算找個大樹下歇著,避避雨。誰承想「轟隆隆」,突然又打起了雷來。

  從西邊處,一道閃電劃天而來。

  三叔突然就緊張了起來,朝我們所有人喊,說快往前跑、快往前跑,誰都不要停在樹下面,也不要開手機。他大踏步往前走。看著天上的雷鳴電閃,大自然的威力讓我們都膽寒,也顧不得思索為什麼要往前跑,一個勁地邁步,落腳都朝有草和黑苔蘚的地方踏去,一直跑。雨越來越大,三叔突然往左一拐,朝另外一條小道跑去,我們跟著,感覺雨越發大了,劈頭蓋臉地澆下來,我體力好,跑到了第二,就像讀書的時候長跑一千米,盯著一個人的後背心,就只管跑。

  突然三叔一停,我剎不住步子,一下子跟他撞在一起。

  他扶住我,說到了,先在這裡避避雨。我這時才發現我們跑到了一個敞口的山洞裡來了,雜毛小道、周林和老薑都跑了進來,外面的雨幾乎跟盆澆瓢潑的一樣,連成了一條線。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雨水拍打在地面上的聲音,像爆豆,又重又急,打得爛泥地一堆小小坑。我平生都很少碰到過這麼大的雨,進山前,我們還特意看了一下當地的天氣預報,說是陰轉多雲的。

  當然,天氣預報要是準的話,也就不是天氣預報了。

  幾個人淋得一身濕漉漉,天氣又冷,怕感冒,忙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擰乾。那肥鸚鵡撲騰進來,落在了雜毛小道頭上,拍打著翅膀一陣亂抖,甩起許多水滴,又下了一場小雨,惹得老薑一陣罵娘。肥鸚鵡立刻還嘴,各種惡毒,罵得老薑啞口無言,不敢回嘴。好久,他才悄悄說一句,這鳥兒,誰教的?

  肥鸚鵡給了他一對大白眼,關你屁事?

  正吵著,三叔突然示意大家先不說話,我們都愣住了,說怎麼回事?他的一對招風耳開始動,靈活得很,突然他問,你們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他們都搖頭,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大雨中,有很濃重的土腥子味道浮在空氣中,讓人聞到了很不舒服。嗯,不對……我仔細一聞,怎麼還是有積腐的屍體臭味?

  我和三叔對視一眼,都往敞開的洞子裡面看去。

  裡面黑乎乎的,我們打開了防水的登山包,拿出狼牙電筒,打開往裡面瞧去。照到的第一眼,便是兩個散落的背包,裡面的東西扔了一地。我們走進去,那是一個百來平方米的傾斜小廳。在小廳的正中間,有一個天然形成的石台子。

  而當我們把電筒照射到石台子上面時,嚇了一大跳,手電筒都差一點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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