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布下棋子

  陸一在瞧見我的一瞬間，轉身就跑，沒有任何猶豫。

  我並沒有立刻追上去，而是玩味地瞧著他，就像盯著即將到嘴的獵物。

  陸一奪命狂奔，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林間。幾分鐘之後，當他停下來歇氣的時候，抬起頭來，又在林子的盡頭瞧見了我。

  再一次狂奔，再一次遇見……一直到了第五次的時候，他終於沒了力氣，絕望地坐在了泥地里，衝著我怒聲吼道：「你有本事就殺了我吧，陰魂不散地捉弄我做啥子？」

  我從林子的盡頭緩步走到了他的面前，瞧著這個氣喘吁吁、仿佛沒有半分力氣的傢伙，微笑地說道：「你不反抗一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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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一恨恨地瞪著我，嘴裡咕噥了一句話，含糊不清，隨後他也豁出去了，獰笑著說道：「今天落在你的手上，我也認栽了，畢竟你是黑手雙城，連小佛爺都死在了你的手上，老子又算是哪根蔥呢？來來來，殺了我，不殺你是王八養的。」

  我並沒有理會他的激將法，而是平靜地望著他說道：「殺了你，太簡單。告訴我，那件事情是誰指使你的。」

  我並沒有提及那件事情到底是什麼，陸一也沒有存僥倖心理，反而是得意洋洋地說道：「沒有人指使，就是老子做的。怎麼樣，這一下，你陳老魔害怕了吧？」

  我平靜地搖頭說道：「不可能，憑你這點兒資歷，是集中不起那麼多資源的。告訴我，到底是誰？」

  陸一緩慢地爬起來，恨聲說道：「就是我，是我！」

  他的情緒顯得有些激動，望著我怒氣沖沖地說道：「你瞧不起我對吧？在你眼裡，我不過是一個偏僻鄉下里的不入流的狗崽子對吧？不過呢，你老爹老娘，還不是差一點兒就死在了老子的謀算之下……」

  他猛然揮舞雙手，似乎想要表達什麼，而就在這動作中，情緒興奮的他眼神下意識地轉動了一下，緊接著一道銀光，從他的指腹間迸射而出。

  這一道光，出其不意，而且速度快得讓人躲避不及。這是一根銀針，上面似乎還浸潤了毒液，它承託了陸一所有逃生的希望，朝著我的心窩子裡射來。

  銀針最終止步了，被我用雙指夾住。快若流星，終究不是流星。

  我夾住的地方，並非浸潤毒液的針頭，倒也不用擔憂，而陸一瞧見自己處心積慮的最後一招被我輕易地破解，頓時心如死灰，面如土色，也沒有再多言語。

  他低下了頭，鏗鏘有力的話陡然停住，仿佛認命一般地閉上了眼睛。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不是朋友，而是敵人。

  這是一句別人常說的話，用在我的身上，也是十分適合的。倘若說起了解我的人裡面，我估計陸一即便排不上前三，也能夠擠得進前十。

  他與我之間，有深仇大恨。

  最開始，兩個人其實還有些惺惺相惜，我對這個出類拔萃的後輩，甚至有過提拔的想法，想把他當做張勵耘、林齊鳴這些後輩來培養的，然而一切都在陸一偷了我的天龍真火珠之後改變了。

  其實我對天龍真火珠並沒有太多的占有欲，不過那畢竟是我與努爾溝通的唯一方法，而且它還對彌勒的實力起到了太大的作用。之後我滅了羅滿屯滿門，而陸一則加入了邪靈教彌勒麾下的佛爺堂，再之後，我廢了這個傢伙的生育能力。這仇恨，就再也解不開了。

  我走到陸一的跟前，在他的對面坐下，朝著他平靜地笑了一笑，然後跟他回憶起了我這些年走過的路程。

  陸一有些奇怪，我在遭受到他的偷襲之後，不但沒有暴怒，反而聊起了家常。我跟他說的，是我小時候在麻栗山學藝，後來被邪符王楊二丑抓走後忍辱偷生的往事。講起我曾經屢遭羞辱甚至差點兒就死去的事情，最後總結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將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滿是死志的陸一聽完我這些聊家常的話之後，頓時就有些懵了，問我道：「你是想對我說，你加諸於我身上的所有痛苦，都是一種考驗麼？」

  我搖了搖頭，嘆氣道：「其實，我對你一直是很欣賞的，很少有像你這樣天資聰穎又勤奮的年輕人了，你讓我想起了以前的我……」

  陸一眼中流露出幾分歡喜，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是打算……」

  我盯著他，突然說道：「彌勒真的有那麼好，為什麼你會這般死心塌地幫他呢？我真的很好奇。」

  聽到我跟他討論起這事兒，陸一想著反正死就死了，也就放開了心情，對我說道：「世間很少會有像小佛爺這樣有魅力的男人，讓人忍不住心生折服，你知道麼？他是那種讓你願意為他奉獻一生的偉人，就算是死，也甘願。」

  我不屑一顧地說道：「惑心術而已……」

  「不！」陸一義正言辭地說道：「不是惑心術！我自己也是修行者，也懂得，這些東西，他是用人格魅力和思想觀念將我們感染的。你可以殺死我，但絕對不能侮辱他！」

  我瞧陸一居然將彌勒當成神靈般對待，頓時就心生疑惑，故意問道：「那又怎樣，他現在還不是拿你當炮灰？」

  彌勒死了，自然無法操縱此事，然而我心中總有些不安，仿佛他還活著，掌控著這一切。我故意這麼說起，想讓陸一漏嘴，說出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他卻毫不猶豫地說道：「我做的這些，都是我的主意，跟佛爺堂、邪靈教無關……」

  像他這種聰明人，做事絕對是滴水不漏的，既然他咬定了這事兒是他一人所為，就算是我，也很難找出太多的破綻。不過我還是不甘心放棄，平靜地問道：「你加入邪靈教這麼多年，見過左使王新鑒麼？」

  陸一嘴角一揚，忍不住說道：「那是自然！」

  我問道：「若是我想要找你們的天王左使，尋求一戰，該如何去做？」

  聽到我的話，陸一變得十分驚訝，看著我好一會兒，嘿然笑道：「陳老魔，你不要以為你殺了小佛爺，就能夠挑戰天王左使。實話告訴你，這世間唯一能夠殺死他的，唯有天劫雷法。」

  天下之間，再無對手？王新鑒真的已經走到了那樣的地步？

  我想起當年我拜師茅山之時，曾經跟我師父陶晉鴻對峙過的王新鑒，怎麼看都瞧不出他有那種天下無敵的氣勢啊？

  是這些年來他已然成長得不可超越，還是陸一在吹牛逼？我不知道。

  陸一嘲笑完畢之後，瞧我一臉認真的表情，這才緩聲說道：「你若是真的想要找死，我倒是挺願意幫你帶個口信的。」

  他的意思，是想讓我放了他，我能放了他麼？

  此刻的我，最想做的是將這個混帳小子殺掉，免得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但我看了他一眼，微微地點頭說道：「好！」

  在陸一滿臉驚愕的表情中，我咬破了中指，然後朝著他的腦門猛然拍了一下，他應聲倒地。而我逼出來的那滴精血，則滲入了陸一的身體之中。通過這滴精血，我能夠感應到他具體的位置，所以他這條狗命，我隨時都可以收回。

  這法門，卻是我在煉製碧落魂珠之時，所學到的新手段。如此，便不急於一時。

  陸一倒下之後，我緩緩地站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青山界這片林子，有一些陰森，跟別處不同。陸一從黔陽一路逃到這兒來，到底是為了什麼呢？難道王新鑒隱居在這兒？

  我躍到棵樹上，瞧著四處靜謐的林子，莫名腦洞大開，思緒開始延展了出去，越發地感覺到這一處地方的格局非同凡響。觀之有一種宛如龍脈的趨勢，不過又仿佛被截斷了一般，衰敗多年。

  我越看越有味道，不過觀風止水的功夫到底有限，也瞧不出更多的東西來。過了一個多鍾，昏倒在地的陸一終於爬了起來，左右一看，揉了揉腦袋。

  陸一留在原地，似乎想了許久，還檢查了現場，四處打量。有遁世環在，他自然瞧不見我。

  我在樹上，隔著搖曳的樹枝，遠遠地瞧著陸一停留了十幾分鐘之後，慌忙奔走，我卻沒有跟過去。

  真正的強者，從來不會計較分毫，現如今，陸一已經被我控制了，那麼就等著他這枚棋子，為我的計劃做貢獻吧。

  我罕有使陰謀詭計，並不是不會，而是不屑為之。然而，誰若是真的惹急了我，那就好好等待我的黑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