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蝗災背後

  在去實驗室的路上，我接到了首都總局宋副司長的電話，他告訴我，總局這兒收到了投訴，說我們特勤一組造成了省局一名新入職的工作人員死亡，而給出的解釋卻十分牽強，根據後來當地部門勘察的證據表明，我大部分的講述都沒有實物得到驗證，他們懷疑我在這裡面對一些事情進行了隱瞞，而且還說不管怎麼樣，中央工作組對那名人員的死，解釋過於牽強，問我到底怎麼回事。

  我嘆了一口氣，雖說總局跟各大區、各省局是垂直的管理模式，但是上面有上面的立場，地方有地方的訴求，想做到上下一團和氣，幾乎不可能，我們身負中央工作組的名分，倘若做不出成績，又被人抓到馬腳的話，也不會那麼好過。

  當初我們在南方省，即便有當地部門的全力配合，但是一個多月毫無進展，上面也曾經想過將我們給抽調回去。

  官方之上風波詭譎，稍有不慎便會被對手抓住馬腳，陷入萬劫不復之地，儘管像我們這樣奮鬥在第一線的傢伙好歹是比較安全一些，但是難保不會出現岔子，因為事涉胖妞，此刻的我再也沒有出發之前敷衍了事的心態，一定要追查下去，於是趕緊將此事跟宋副司長解釋清楚，得知了整件事情的經過，宋副司長沉默了良久，這才對我說道：「志程，我明白了，這件事情我會幫你壓下去，不過你一定要弄個結果出來，不然……」

  我聽宋副司長說得嚴肅，不由得皺眉問道：「宋頭兒，到底怎麼了，你說話咋怪怪的？」

  宋副司長是跟著總局王紅旗這幫元老出來的務實型官員，跟我也打了多年交道，我與他之間彼此熟悉，也十分親近，畢竟不是死氣沉沉的中央機關，所以我們平日裡更多的還是沿用江湖之上的稱呼，我總是叫他「宋頭兒」，他今天這般猶豫，我感覺到一些不好的苗頭。

  果然，我這麼一問，他也不瞞我，而是語重心長地對我說道：「志程，特勤小組自建立以來，你一直都是我管轄內的第一大將，我們彼此熟悉，所以有些事我也不瞞你，最近總局政治處在常委會上出示了一份調研報告，是關於你的事情，政治處覺得你雖然屢建奇功，但是辦事的風格過於粗暴，任人唯親，特別是你上次在金陵和十堰辦的那件案子，一個活口都不留，太過於暴戾，所以……」

  

  宋副司長突然打住了話頭，不再多說，而我則陷入了沉默，的確，上次我被程楊綁架後，心中憋著太多的火，還陷入了利蒼的算計之中，使在場的五十多人，沒有一個人能夠活下來，這事兒無論是擱在誰身上，都會被懷疑是否魔性過重。

  我聽到宋副司長欲言又止，苦笑著說道：「宋頭兒，話一次性說完吧，你放心，我不會消極怠工的。」

  宋副司長「嗯」了一聲，接著又講道：「除了這些之外，另外還有人指出，你身上所修行的功法，除了正統的茅山道法之外，似乎還有一些隱秘的魔功。你知道的，儘管我們部門現在是處於兼容並蓄的開放態度，但主流的思想還接受那些名門正派的功法，所以有人提出你之所以如此凶戾，都是因為修習魔功所致，一直有人想將你給調出一線去，所以你需要格外小心才是。」

  我不由得苦笑，說：「得，把我撤回去，那幫耍嘴皮子、鼓搗心機的傢伙就能夠頂上來，幹些實事嗎？」

  宋副司長也在電話那頭苦笑著說道：「志程，你曉得的，國情如此，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畢竟對於這樣一個特殊的部門，沒有監管是不行的。你的成績，不但是我，上面的大佬其實都看在眼中，那份報告也是被王老大親自壓下去的，不過你曉得，上面也並非王老大能夠一言決之，還有別的人……」

  宋副司長口中的「別的人」，我曉得指的是龍虎山一脈那些身居高位的傢伙，這些年來我表現優異，反而顯得同出龍虎山的趙承風平庸了許多，倘若能夠將我從一線拉下來，對趙承風的仕途其實最有益處，也能打壓茅山一脈在官方影響力的擴張。

  官場兇險，我曉得宋副司長這也是一番好意，連忙道謝，掛了電話之後，車也趕到了實驗室所在的大樓前，我跟林豪匆匆下車，張勵耘在門口守著，瞧見我過來，連忙上前打招呼，並代為引路。我跟著他一路上了電梯，然後問到底查到了什麼情況，弄得這般匆忙，張勵耘苦笑著說道：「技術方面的事情，還是讓阿伊紫洛來給你講吧，她是當老師的，一套一套，我聽著也頭暈。」

  我不再說話，等電梯停了，一路來到了實驗室，推門而入，卻見到那個留著大辮子的矮個兒女子穿著白大褂，正專心致志地看顯微鏡呢，聽到張勵耘說我來了，朝著我點了點頭，說道：「陳組長，你稍等，我處理完這個標本再說。」

  我點頭，不打擾她的工作，而是打量起這個生物實驗室。

  這兒並不是市局的地方，是從一家生物研究機構那兒借來的，裡面好多精密設備，面積足有兩個教室那般大，被分割成了大大小小的房間，而我們所在的這個大廳里，操作台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標本，有玻璃器皿裝著的，也有結晶、溶液以及多種形態……看得出來，阿伊紫洛的確是很有水平的，與我想像中的蠱師有著很大的區別。

  相比傳統的養蠱人，阿伊紫洛更像是通過科學手段來進行研究的專家學者，將神秘詭異的蠱毒變成了更加直觀的東西。

  忙了足有四五分鐘，阿伊紫洛才放下手頭工作，從工作檯下拿出一份資料給我，我匆匆翻看了一下，上面有各種圖片和統計表格，她跟我解釋道：「蝗蟲屬於直翅目昆蟲中的蝗科，種類很多，全世界有超過一萬種，大致可以分為長角蝗蟲和短角蝗蟲，在我國常見的有東亞飛蝗、紅後負蝗、台灣大蝗、擬稻蝗等幾個種類，但是經我這幾天對東營蝗災中出現的蝗蟲研究分析，發現這次爆發的蝗蟲不屬於任何已知的飛蝗——簡單來說，它是一種尚未發現的新型蝗蟲！」

  我不置可否地點點頭，這消息若是傳入一個生物學家耳中，必然引發為發現新物種的興奮，卻不在我的興趣之中，情況倘若只是如此，引不起我的興致。

  見我無動於衷，阿伊紫洛皺了一下眉頭，似乎有些不滿我的態度，繼續說道：「你看這放大之後的照片，普通的飛蝗有六條腿，軀體分頭、胸、腹三部分，胸部有兩對翅，前翅為角質，後翅為膜質，然而此次發現的飛蝗卻有七條腿，我們發現在它的頭部居然多出一根節肢，這情況十分罕見，這幾日我也在研究，直到今天，終於才有所發現……」

  說完話，她將手上的橡皮手套脫掉，雙手結了一個古怪的法印，接著念念有詞，這時竟然從她的胸口處爬出了一條蜈蚣一般的火紅小蟲來，順著她潔白的肌膚一直遊走到了她的手臂之上。

  這驟然而出的小蟲驚了我一下，下意識地眯眼瞧去，許是感受到了我的敵意，那小蟲上半身陡然直起，一雙芝麻大的紅眼睛朝我瞪來，泛著邪異光芒，阿伊紫洛連忙安撫那小蟲，修長的手指在這蟲身之上撫摸了好幾下，那小蟲才順服地從她的手掌上遊走，到了操作台前的一方器皿里去。

  那器皿里有十多隻蝗蟲的屍體，而小蟲則一口一口地咬著，阿伊紫洛則在旁邊給我解釋道：「我的這頭赤蜈蠱能夠精煉和提純大部分的生物毒素，我發現在那多出的節肢裡面，竟然有著一種新型的毒素……」

  她話還沒說完，那條火紅小蟲便在旁邊的載玻片上面吐出了一滴碧青色的液體，接著阿伊紫洛跟我講了一堆毒素情況，聽得我頭暈眼花，最後她終於說了一個結論：「我相信，這一場蝗災的最終目的，恐怕是人為製造出大量的毒源，從而給某種蠱蟲提供食物，而這樣的規模，只怕那蠱蟲不會簡單……」

  我突然想到了射入胖妞喉中的那道金光，趕忙對她提及了我的描述之後，阿伊紫洛的臉色一陣劇變，手下意識地扶住操作台，驚恐地說道：「天啊，那人不會在煉製金蠶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