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生死抉擇

  聽到我這般問起，張勵耘才想起此人，左右一看，卻見視野之內一直跟隨在身邊的司機小滿已然不見蹤影，頓時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一臉錯愕地問道：「小滿呢？我不知道啊，他不是一直跟著我們的嗎？」

  我看了張勵耘一眼，心中略微有些吃驚，要曉得我之所以素來看中張勵耘，便是因為他臨戰之時頭腦從來都是很清楚的，有大局觀，也能夠把握全場，我既然吩咐了讓他護住林豪和司機小滿，他自會留著一份心思在這二人之上，怎麼可能直到我提醒了，他方才如夢初醒？

  我沒說話，而是望向了林豪，這個滿臉是疤的年輕人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猶豫了一下，然後對我說道：「可能是在剛才過那片桃花林的時候，他因為驚慌過度，走岔了路……」

  林豪言語晦澀，我卻差不多能夠琢磨得出當時的場景，只怕是因為多人圍攻，極度驚慌的林豪等三人在路徑選擇上發生分歧，而缺乏經驗的小滿相信一個人走會更加安全，所以拋棄了兩人選了另外一條道路，而在那麼危急的時刻，張勵耘下意識的決斷當然是自我保護，沒有跟司機小滿糾正錯誤，而是一邊阻敵，一邊掩護著林豪離開。

  雙方的選擇都有利己之處，不過司機小滿卻忘記了，沒有我們強力的保護，即便能夠獲得暫時的安全，也不過只是幻象而已。

  單獨行動的他最終不過是一盤肥美的鮮肉。

  司機小滿因為恐慌選擇了放棄他人，而張勵耘也同樣選擇放棄小滿，我明白了事情原委，卻也不責怪張勵耘，因為我曉得，到了生死抉擇的時候，林豪與一個相識不過一天的司機小滿中，他下意識想保護的，自然是自己的隊友。換作我，只怕當時做出的選擇也一樣，時至如今，只能祝福小滿了。

  世間就是這般無奈和殘酷，波瀾不驚的一天，陡然之間便殺機四伏，讓人難以自持。

  

  我的沉默讓張勵耘感受到了壓力，不過他還是緊緊地抿著單薄的嘴唇不說話，也不打算跟我多做解釋，而就在此時，從樹林中傳來一陣快速的腳步聲，我扭頭過去，一襲白衣，手持銀簫，紛然而至，卻是在後面幫我們阻攔斷後的小白狐，我心中一驚，趕忙從泥地上一躍而起，對著她喊道：「你沒事吧？風魔呢？」

  風魔就像一個巨大的刺激源，原本還疲憊欲死的張勵耘和林豪也都相繼爬了起來，不過小白狐接下來的話卻讓我們放鬆了些：「沒有追上來，那老鳥兒追到剛才的桃花林之時，好像聽到了什麼命令，又折轉回去了。」

  風魔沒有追來，一切皆好，我上前抓住小白狐的肩膀，給她檢查一番，發現雖然衣衫凌亂，但身上並沒有傷痕，這才稍微安心了一些，而小白狐手抓著銀簫，一臉後怕地對我說道：「哥哥，剛才那個老傢伙好厲害啊，我從他身上聞到了金翅鳥的味道，雖然很淡。剛才要不是我顯現法身，又有這銀簫助陣，只怕要落到那個老頭兒的手裡了。」

  小白狐手中的銀簫是我在鄂北十堰一役中從程楊手中繳獲的，當時黑寡婦說它來自神秘的修行聖地天山神池宮，不管出處，總之這法器相當好用，不但能激發出六點星芒護住周身，還能根據不同的韻律，發揮迷幻、指引和傳音之用，不過太過脂粉氣，我便贈予了小白狐，這妮子一直都很喜歡，還特地跑到首都音樂學院找老師，規規矩矩地學過一段時間的簫藝。

  聽到小白狐的話，我不由得吃驚地說道：「金翅鳥？你說的是佛教天龍八部之中的迦樓羅？」

  小白狐嚴肅地點了點頭，說：「嗯，儘管不知道為何曉得，但是我就是知道。」

  這小妮子的話我不會有疑，我曉得儘管她年紀小，也未曾覺醒，但到底是連我師叔祖李道子都要驚嘆的洪荒異種，根源上的記憶是不會錯的，而那迦樓羅在佛經之中的記載，可是神鳥修婆那族的首領，眾鳥之王，也是佛教天龍八部之一的護法形象，傳說是天地間的凶禽猛獸，威力無窮，以龍為食，兩翼相去三十六萬里，居於須彌山北方。

  佛經記載許是為了傳教的考慮，有所誇張，但不得不說，能夠獲得這般描述的迦樓羅，著實是一種十分恐怖的異獸，風魔即便只有一點兒這種氣息，卻也能夠在當今世界謀得一席之地了。

  倘若真的如小白狐所說，那風魔說不定也和她與布魚一般，都是妖類之屬所化，這也難怪風魔面具之下的脖子，會有密集的鱗片和絨毛了。

  儘管小白狐說風魔未曾追來，但是出于謹慎，我還是認為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得立刻去搬來救兵和部隊，將這整個潭溪山封住了，一個蒼蠅都不給逃走，只有如此，無論彌勒到底耍什麼陰謀，我們都能夠將其破解。想到這裡，我讓三人趕緊跟著我過河離開，出了這片山區，到了有手機信號的地方，趕緊聯絡還在東營的大部隊趕來。

  時間匆匆，四人抓緊前行，我問小白狐回來的路上有沒有見到司機小滿，她回答沒有，這讓我又生出了幾分憂慮，不過為了身邊組員的安全考慮，卻又沒辦法讓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大家折回去尋找。

  除了司機小滿的行蹤，我還問起了小白狐此前追擊的胖妞，它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小白狐這時露出了悲傷的表情，拉著我的衣袖哭道：「它不認識我了，完全不認識我了，我追過去的時候，它一直都在逃，追得近了，還舉棍來打，無論我如何喊它，它都沒有露出一絲認我的意思；而到了後來，它竟然搖身跳入了草叢中，當我追過去的時候，才發現眼前的胖妞竟然憑空消失了——很顯然，它掌握了某種強力幻象，竟然連我都能夠瞞得過……」

  五姑娘山的神仙府，除了酷酷的李道子和不時浮現的老鬼，便只有我、胖妞和小白狐相依為命，那是一種比親情還要奇妙的感情，特別是小白狐和胖妞，憨厚勤快的胖妞總是被精靈古怪的小白狐欺負，然而那老實人從來都不發火，就像一個憨厚溫純的大哥，對待自己調皮的小妹妹一般。

  然而多年過去，原本對自己親熱以待的胖妞卻與我們形同陌路，這叫小白狐如何能釋懷呢？

  我理解小白狐的悲傷，不過也勸解她道：「在事情弄清楚之前，你千萬莫下定論，胖妞是不會變的，它只不過是被彌勒那傢伙遮蔽了雙眼，也有可能是被彌勒控制了，我們現在要做的不是悲傷，而是將胖妞從那水深火熱中解救出來，還它自由。所以，尾巴妞你一定要堅強，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夠讓事情變好。」

  我的安慰十分有效，小白狐立刻破涕為笑，攥緊小拳頭，堅定無比地說道：「嗯，我們一定會把胖妞給奪回來的，到時候我們三個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不會再有人能夠分開我們……」

  聽到小白狐這句幼稚而堅定的誓言，我摸了摸滿是胡茬的下巴，總感覺有哪裡不太對勁。

  匆匆趕回石狗村，我們在村部場院那兒找到了車子，可鑰匙在司機小滿身上，不過這事兒難不倒渾身都是手藝的林豪，他憑著一根細鐵絲，就打開了車門，打著了火，就在我們準備離開的時候，從村部趕來的張勵耘告訴我們一個好消息，就是村部有電話，可以跟外界聯繫，我便叫小白狐在村子最高的房子之上駐守警戒，而我則將電話打到了東營市的臨時總部，讓人趕緊過來支援。

  在臨時總部輪值的是張世界，聽到我的求援，立刻上報了當地市局，並且通知了在外執行任務的努爾和徐淡定趕往潭溪山。

  儘管各方面反應都很及時，然而當努爾和徐淡定帶領著特勤一組的大部分成員、當地市局的行動部門以及武警部隊趕到的時候，天已擦黑，我們一刻也不曾停留，再次重返潭溪山。然而這一回似乎變得有些古怪，我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原先密集的蟲屍居然在短短的幾個小時之內消失了大部分，而當我們趕到那深潭凹地的時候，卻發現這兒幾乎都沒有了什麼蝗蟲。

  風魔這些傢伙到底是用了什麼手段，竟然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將那些蝗蟲屍體給清理走的？

  我正心中驚異，然而這時突然聽到有一個女人的尖叫聲，從旁邊炸響：「啊，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