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寒潭金光

  我有很多年都沒有瞧見胖妞了，然而僅僅這匆匆一瞥，就斷定這毛茸茸的小猴子無論是體型還是眼中的神采，都和當年的胖妞一模一樣，不但如此，它的脖子上還掛著當年於墨晗大師給它特別定製的炁棍套筒。那是於大師送給它的禮物，因為太過於喜愛這個小猴子，於大師製作的時候不吝材料，用的都是最珍貴的收藏，故而這炁棍只要一感應到胖妞的勁道，便能化作一根長棍。

  當年的胖妞拿著這根棍子，所向披靡，不知道救了我多少次性命。

  然而此刻的胖妞卻又與往日有許多不同，最突出的恐怕就是它額頭之上，有一個黃色的金箍圈，就像《西遊記》裡面的孫悟空一般，除此之外，還有它望過來時，眼中那種冰冷而陌生的眼神。

  再次瞧見胖妞的我渾身激動，腦海里不斷地回憶起了胖妞與我共同成長的溫馨場面，然而所有美好的回憶，都被這冷漠戒備的眼神澆滅，我一哆嗦，朝著小白狐大聲喊道：「尾巴妞，你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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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話音剛落，卻見飛瀑底下的胖妞手往上面一抓，接著一用力，身子輕盈地朝著山壁之上飛縱而走，而小白狐也沒有半分猶豫，根本不聽我的話，腳在積滿蟲屍的水潭之上飛快點了兩下，然後平地拔高几丈，追著胖妞翻過了山壁，消失在了我們的視野里。

  一如仙人。

  胖妞如此敏捷，也還算是能夠理解，而小白狐這般縱雲而起，卻著實有些驚世駭俗了。

  我曉得她之所以能夠如此，不過是洪荒體質、並非人身，故而不會受到太多的限制，然而別人卻不曉得，見小白狐宛如一道白煙划過，消失無蹤，頓時就駭然不已。張勵耘和林豪跟小白狐認識良久，平日裡倒也能夠體會不凡，然而那陪同我們前來的司機小滿卻給驚立當場，渾身發麻，才曉得果然是中央來人，當真是牛到了極點。

  小白狐和胖妞消失在了山壁之上，這種高來高去的輕功我也沒有辦法，也只有將心中的擔憂收起，打量四周，見這是一個典型的凹地，一面臨著山壁，周圍皆是茂密的樹林，凹地的中心是一個水潭。水潭不是死水，有溪流往下，不過此刻卻都被蟲屍掩蓋了，倘若不是潺潺的流水聲，我甚至不能分辨溪流的位置。

  看到這充斥視野的蝗蟲屍體，我充滿好奇，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消聲滅跡幾十年的蝗災在這兩年，竟然連續發生了三次，而且還在肆虐一陣之後，全部都折轉西南，湧入了這山裡面，這裡面到底是什麼緣由呢？

  倘若真的如阿伊紫洛所說，這背後是有人操縱的，那麼他的目的是什麼呢，難道真的是煉製某種神秘的毒蠱？

  胖妞為何會出現在這裡，這所有的一切，彌勒到底扮演著怎樣一個角色呢？

  所有的問題使得我心中亂糟糟的，就在這時，心臟劇烈跳動了一下，我突然感覺到一陣寒意從心中湧起來，下意識地朝著被蟲屍覆蓋得滿滿的水潭表面看去，那兒波瀾不驚，平靜得很，然而直覺卻告訴我，那潭底之下有種古怪的東西，這種東西很危險，讓人感應到之後便不由自主地感到驚慌，這種恐懼幾乎是直接作用於靈魂，就好像魔威作用於那些低等邪靈一般的效果。

  我的手往肩上一摸，緩緩地將飲血寒光劍拔了出來，接著朝著身後的人警告道：「諸位小心，水下有人。」

  經我一提醒，剛才還在感嘆小白狐那身法的三人回過神來，一邊靠攏，一邊戒備地朝著水潭那邊望去，而我則俯身撿了一塊石頭，一邊將炁感朝著潭水之下蔓延，一邊拿石塊確定方向，就在我努力感應的時候，突然有一陣胎動之聲從潭水中的某一個方位傳了出來，我將手中的石塊便猛然擲出，朝著水潭扔去。

  我用的力量十分巨大，石塊毫無意外地穿透了那層層疊疊的蟲屍，鑽入水中，接著我感覺到潭水之上的蟲屍似乎抖動了一下，接著我的腦袋裡「轟」的一聲，仿佛被某種東西撞到了一般，下意識地連退了兩步，卻感到腦海深處，一股恐怖的意志蔓延開來，它似乎在狂吼、在憤怒地抗議，又或者說是——被打擾進食之後的抱怨！

  我往後退了兩步，感覺整個人都被一種無形的壓力壓迫，自上而下，有一種呼吸不過來的感覺，旁邊的張勵耘看出了蹊蹺，快步上前來問道：「老大，你怎麼了？」

  我示意他不要上來，左手回到胸前，結了一個印法，立刻觀想阿普陀給的法訣，當下身子一震，滔天魔威從丹田位置散發出去，向前方回擊。兩種意志在水潭之上狠狠地撞到了一起，沒有聲音，沒有效果，就連剛才晃蕩不已的密集蟲屍也沒有半點兒晃動，但是我的腦子卻轟然一炸，感覺臉上痒痒的，伸手一摸，發現鮮血竟然從我的眼睛、鼻子和嘴巴中，滴落而下。

  我五竅流血，然而對方也並不好受，相別於我這成年深淵魔王的無上觀想，水潭下面的那東西似乎還是有些弱，被我這麼狠狠地一撞擊，竟然又將意識縮了回去，接著我瞧見這鋪滿了整個凹地的蟲屍出現了很輕微的變化，似乎有東西在挪動。

  不對，想跑！

  我瞧見這動靜，當即快步飛奔而去，朝著溪水的下游奔走，然而我快，那東西卻更加快，三兩下便消失無蹤了，我感應不到對方的氣息，也只能緊緊跟隨著，一直朝下游跑去。那些蝗蟲似乎大部分都聚集在了水潭之中的凹地，越往外面走，蟲屍便越來越少，一開始我還需要踮著腳，提氣而行，到了後來，腳下便是青草地了，不過當我瞧見了溪水從零碎的蟲屍之中出現的時候，卻已經完全丟失了對方的蹤影。

  那玩意就在我眼皮子底下丟失，這讓我十分鬱悶，不過此刻的我卻並沒有氣餒，而是將飲血寒光劍插在地上，開始使用臨下山時師傅傳我的《神池大六壬》進行快速推演，此法玄妙，不足外道，然而我剛剛推斷出一點兒由頭之時，卻心生警兆，腳往地下一蹬，魔劍離地而起，飛入我手掌之中。

  魔劍在手，我順勢往前一斬，將一道陡然出現在我眼前的金光斬斷了，不過這金光停滯的時候，我卻發現這金光竟然折轉，朝著左岸一棵桃樹折去，我順著望去，那金光竟然射入了剛才逃離深潭的胖妞口中，而緊追在它身後的小白狐，卻不見了蹤影。

  我心中沒由來的一陣驚慌，卻見那小猴子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似乎打量了我一番，眼中流露出了似曾相識的情感，然而這情緒隨即收斂，緊接著它又是縱身一躍，朝著林子深處跑去。

  我弄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然而一來心憂消失不見的小白狐，二來也擔心此刻的胖妞，不知道它是什麼狀態，只能拔劍準備追上去，然而就在我橫跨小溪的時候，突然從左側草叢之中躥出一道黑影，朝著我的腰間拍了一掌。

  此人來得迅速，快得宛若一道閃電，我心中警兆頓起，身處空中的我強行換氣，陡然往下沉去，而與此同時，手中的劍猛然一橫，朝著對方揮劍一斬。

  這一劍又快又疾，宛如閃電。

  我這一劍雖然是臨時起意，但是沉澱大半年之後的我無論是手段還是意識，都與往日有著極大的區別和提高，一劍橫斬，也是凌厲至極，尋常角色必然會被這麼一劍給斬破法身，化作兩截殘軀，血灑當場。讓我沒有想到的是，那人的反應速度竟然比我還要快上一線，就在我劍出半空的時候，他竟然變掌直拍，與我的長劍交纏，落地之後，以快打快，急速與我交手好幾回合，感到彼此難纏，才朝著後面躍開。

  我向後躍開，正好落在了溪水右岸，隔著三米多寬的溪流，我瞧見來人是個披著黑色斗篷的大高個兒，比我足足高出一個頭還有餘。

  此人臉上覆著黑色金屬面具，面具下面的一雙眼睛充滿了嗜血的凶厲，就像天上翱翔的雄鷹，面具一直覆蓋到下巴，而脖子之上，竟然有宛如鳥類的羽毛，看著十分嚇人，而與這人一同出現的，還有十多個帶著同樣黑色面具的男子，不過與這個傢伙不同的是他們都沒有披著那十分累贅的黑色斗篷。

  我手中的魔劍微微顫抖，顯然是在剛才一瞬間承受了巨大的力道，而在此時，我卻聽到身後的張勵耘吃驚地喊道：「風魔，他是風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