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絕境溫暖

  聽到老孫這麼不要臉的話，對小白狐的關心、對林豪遭遇的痛苦，以及對面前這兩個完全沒有人性的狗東西那種恨之入骨的憤怒，一齊爆發了出來，我顧不得插在我背脊之上的那十三根鬼針，瘋狂地擺動著身體，試圖掙脫那繩索的束縛。黑寡婦配置的化功散雖然能將我丹田氣海之中的勁氣驅散，但是我修行魔功，淬鍊身體也有一股蠻力，如此瘋狂而動，捆在我手腕腳踝之上的繩索立刻被繃得筆直。

  我整個人陷入了不要命的瘋魔狀態，這情形顯然超乎老孫和黑寡婦預料，他們不會想到看著挺理智的一個人，竟然會不顧自己的性命自殘，頓時就慌住了，老孫朝著黑寡婦大聲喊道：「快點控制住這瘋子，要是讓他死了，我們所有的工夫都白費了！」

  黑寡婦沒有再將心思花在折磨林豪的身上，而是朝著我這邊沖了過來，試圖控制我，但我猛然揮手，不讓她靠近，而儘管我這行為看著沒有一點兒傷害，但黑寡婦最終還是不敢莽撞上前。猶豫了幾秒鐘之後，她朝懷裡一摸，揚起來的時候，卻是一根飛針刺入了我的胸口，接著我感覺到渾身一麻，卻是先前偷襲我的那種伎倆。

  不知道是不是有過一次經歷，我竟然沒有立刻昏迷過去，只是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接著老孫的聲音從很遙遠的地方緩緩傳來：「你不是說他服了你的化功散，三日之內軟綿無力的嗎？剛才是幹什麼，怎麼便變成這樣呢？」

  那黑寡婦則辯解道：「我哪裡知道，許是他身體素質太強悍的緣故吧，想想都後怕，要不是我有著連大象都能迷倒的麻象散，昨天還真的拿不下他呢……」

  

  「現在怎麼辦？這小子一心求死，嚇唬不住他了啊？」

  「不管，程老不是去聯絡法螺道場的老魔了嗎？具體怎麼辦，他回來不是就有結果了？反正我只是那一句話，趕緊搞完，到時候尾款給我，咱們皆大歡喜……」

  「放心，東西少不了你的，那本破書我現在拿著也沒有用，趕緊將這事兒了結，我也能過上幾天人過的日子……」

  ……

  世間混沌，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覺得渾身發冷，直哆嗦，然後疼痛一陣一陣地襲來，這疼痛到了一定極限的時候，我終於甦醒了過來，腦子渾渾噩噩地持續了幾秒鐘，倏然清醒了過來，便不動聲色地挪動了一下身子，發現自己並沒有站著，而是趴著綁在了床上，我小心地睜開眼睛，發現四周一片漆黑，而自己則還是身處於先前的那個房間裡，並沒有移動。

  我屏住氣息，聽到旁邊傳來的呻吟，卻是林豪的聲音，再仔細地觀察了一番之後，才發現這房間裡面只有我和林豪兩人，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聽到林豪這痛苦難耐的呻吟聲，我心如刀割，此事還是怪我太過於衝動和自信了，也許是因為這兩年我走得太順，所以警戒之心少了許多，原本想著提防一下門外之人就行了，卻不料最終讓我栽跟頭的是我根本就沒有注意的小護士，萬萬沒有想到，一個看著無害的小姑娘竟然會有將我制住的手段。

  所以說，行走江湖須謹慎，老人小孩和婦孺，看著越無害的傢伙，越有可能是致命的尖刀。

  我悔恨不已，卻也沒有辦法挽回，張了張嘴，艱難地低聲喊道：「小豪，你怎麼了？」

  聽到我的聲音，林豪立刻忍住呻吟，欣喜地說道：「老大，你醒過來了嗎？我還好，不要緊的，你沒事吧，我看到你背上有好多根釘子，鬼氣森森的，你小心點，別動到——我聽蘇紫顏那騷貨說過，倘若是稍微移動了一下位置，估計你下半生都得躺在床上了……」

  為了怕我亂動，打亂了他們的計劃，老孫和黑寡婦將我捆得嚴嚴實實，根本就沒辦法動彈，我試了一下，不由得苦笑道：「林豪，你覺得我們還有機會談下半生嗎？」

  「怎麼沒有？」強忍著疼痛的林豪努力地說道：「尾巴妞當時負傷逃走了，有她在，還有布魚，就能夠聯絡在首都的一組兄弟們，等我們大部隊增援過來的時候，將整個金陵城給翻了，還怕找不到我們？到了那個時候，這幾個傢伙落在我們的手上，特別是蘇紫顏那臭娘們，老子非得好好弄一弄她不可……哎喲！」

  林豪整張臉都被黑寡婦割成了破布，縫上了又割開，原本俊朗的林豪此刻肯定被毀得厲害，連說話喘氣和笑一下，都會扯動傷口，痛苦不已，所以提到黑寡婦就是氣，恨不得將這個惡毒的女人給生吞活剝了，不過當我聽到他說起小白狐竟然逃走的時候，就好像陷入絕望深淵之時看見了一束光亮，頓時就振奮起來，出聲問道：「真的？尾巴妞已經逃出去了，她沒有被那女人毒倒？」

  林豪努力地壓制疼痛，咬著牙說道：「沒有，她也被那女人下了毒，不過尾巴妞十分聰明，見勢不妙就沖向了大門，程楊那老傢伙去擋她，結果被尾巴妞震了一下，歪倒在一邊——後來的事情我也不曉得了，不過她應該是沒有被抓到！」

  我點了點頭，黑寡婦手中的那麻象散雖說能夠將我一下迷暈，但是小白狐畢竟是洪荒遺種，體質跟我自然有所不同，即使沒有反抗之力，但憑藉最後一口氣逃遁而出也是有可能的，不管後續如何，小白狐沒有危險，我便真正鬆了一口氣。

  林豪感受到我的心情變好，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期期艾艾地說道：「老大，有一件事情我得給你交代一下——他們前天對我用刑，我最後沒有扛住，就將我的來歷和特勤一組的好多事情都給招了，對不起，我……」

  林豪顯得很難過，我卻出聲阻止了他：「小豪，別說了，這事兒說起來是我對不住你，是我考慮得不夠周全，沒有重視敵人，才落入對方的圈套，還連累你受苦。這一回要是我倆都栽在這裡了，老哥欠你一輩子！」

  聽到我滿懷歉意的話，林豪卻顯得有些激動：「老大，你別這麼說，當初要不是你不計前嫌招我進特勤一組，我林豪哪會有今天？這些年我回家，老爹老娘不知道有多開心，也能在街坊鄰里那兒揚眉吐氣，不再低人一等了——別的不說，就為了這事兒，我這條命就是你的，何必再談別的？」

  林豪的話說得我心中一陣難過，滴水之情湧泉相報，便是我這個小兄弟的執著，而當初的我其實並非那麼高尚，不過就是想人以致用而已。

  我實在沒有想到，當初的隨性之舉，竟然能夠改變這個年輕人的一生。

  我也沒想到，林豪會如此銘記於心，這讓我的心情變得有些複雜，不知為什麼，在這樣的絕境之中，竟能感覺到一種溫暖。

  林豪臉上的傷很嚴重，說話牽扯了臉部肌肉，我跟他聊了兩句，感覺出來，便讓他停歇下來，存些力氣，好應付那些傢伙，林豪很聽話，沒有再多說，只是最後又講了一句：「老大，我是個很沒出息的傢伙，不怕死，但怕疼；如果他們拿我的性命威脅你，請你一定不要就範，到時候我自己找個機會痛快了就成……」

  說完這句話，他似乎閉上了眼睛，呼吸也從急促變得均勻，我長嘆一聲，看著頭頂上面的天花板，不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方，但是也曉得一點，一入江湖歲月催，河風吹老少年郎，生死之事，從來隨意，奮鬥由我，成就由天，看得開一點，未必不是好事。

  兩人不說話都陷入了沉默，林豪不一會兒就進入了睡眠狀態，鼾聲漸漸響起來，他顯然在這段時間裡受到了太多的痛苦，心裏面也承擔了許多壓力，此刻與我交流之後，倒是安下心來。

  我在靜室中沉默不語，腦海里一直在思索脫身的辦法，過了差不多半個多小時，卻聽到鐵門「吱呀」一聲悶響，有人進來了，我這個角度看不到門，不過吸了吸鼻子，卻曉得是那個化成小蘇護士的毒醫黑寡婦走了進來，她徑直來到了我的跟前，盯了我一會，突然「噗嗤」一笑，竟然說道：「別裝了，我知道你醒了，趁老孫不在，我跟你談一筆生意，你覺得如何？」

  聽到她的話語，我猛然睜開眼睛，遲疑地問道：「生意，什麼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