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為了誰，為與美人長廝守

  閔公子剛才之所以放我們過來，就是想要引君入瓮，憑藉著人多勢眾的優勢，將我和徐淡定直接擒殺，也好報了這老巢被端的仇怨。然而他卻沒想到自己請入的竟然是一頭滄瀾猛獸，在剛才瞬間的交鋒之中，便瞧見己方好幾人都已經被那一把帶著黑紅色血霧的古怪長劍給奪去性命，心中發寒，此刻瞧見陣成，而我和徐淡定的身形都有些東倒西歪，這才暢意一些，得意非凡。

  不過他這邊一用上勁，整個人就變得無比詭異，整張臉就好像橘子皮，膚色黛黑，生出魚鱗一般的細碎鱗片來，原本俊朗不凡的臉一陣猙獰扭曲，溫文爾雅的唇型咧開，裡面犬牙交錯，瞬間就好像是昆蟲的口器。臉頰之下，裂開了兩道細長的口子，似魚的鰓部，種種古怪集結在一起，那種極致的醜陋，讓人憑空生出幾分恐懼感來。

  瞧見閔公子的變化，我曉得對方應該是通過某種儀式的法陣引導，將自己整體的力量做了升華。

  

  這種升華對於一個以相貌著稱的年輕人來說，無疑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我聞著閔公子身上散發出來的劇烈魚腥臭味，手中的魔劍不由得又緊了數分，曉得此番劫難，當真是有些讓人難以逾越了。

  不過即便如此，那又怎樣？

  想我陳志程這些年一路走來，哪一次不是直面生死，哪一次不是死裡逃生，我命中身負十八劫，並不算短暫的人生裡面充滿了艱辛苦楚，又何懼再來這麼一次？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我不確定這一次是否也是生命之中的一次劫數，但是想起了還在茅山等待我的小顏師妹，陡然鬥志昂揚起來——因為我每度過一次劫數，便距離跟小顏師妹長相廝守在一起的美好時光，又近了一步。

  沒有苦，哪有甜？

  我心中默念著小顏師妹的名字，腦海里滿滿都是她那清純得宛若天上仙子一般的面容，以及被我輕薄之時那滿頰的嬌羞紅暈，這所有的一切都讓我感覺自己好似被打了雞血一般，猛然一抖魔劍，跨步上前，大聲喊道：「你娘咧！來吧，寶貝，讓大師兄陪你爽一爽！」

  長劍而往，正中俯身前沖而來的閔公子所攻之處。此時的閔公子經過陰氣洗禮，整個人仿佛一條行走在陸地之上的人魚。不過這人魚並不美，反而多了幾分兇悍之氣。他先前拿來當做武器的摺扇也不用了，身後的手下遞了一把白慘慘的魚骨劍來。這魚骨劍不知道是用什麼怪魚所制，一節一節似爪牙，上面流露出某種魔鬼的兇相。

  雙劍交擊，陡然發出了沉悶的嘶吼聲，將整個空間都陡然一震。

  我往後退了幾步，而滿臉戾氣的閔公子也往後退了幾步。

  身後的空間流動似水，阻隔頗大，我兩步站穩，感覺周遭氣流鼓盪，十分難行，心中正想著如何與這閔公子交手，旁邊的徐淡定突然出聲說道：「大師兄，我來應付這畜生，你去與黑蟻交手。」

  論修為，徐淡定並不如我，但他的眼光卻遠超尋常之人，他之所以選擇這對手，是想通過田忌賽馬的原則，讓自己去對付最強者，把快速戰勝對手的機會留給了我。只見他將棗木劍一震，在空中開始畫起了符籙來，隨著他的劍尖飄落，那棗木劍之上開始凝聚起了許多黑色氣息，濃郁不定，正是那本命鬼靈附在木質長劍之上，隱隱之間，還有許多金光閃現。

  徐淡定主修鬼道，對於此類術法的研究比我走得更遠，他和此刻的閔公子交手，我倒也不怕他吃虧，於是兩人互換對手，我瞧向了被譽為閔教三大護法的黑蟻。

  傳說中的閔魔三大弟子都是以毒蟲鼠蟻來命名，黑蟻與他的外號十分相似，個子偏矮，又瘦又小，力氣卻是十分大，跟那螞蟻能夠舉起超過自身百倍重量物體的傳言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最關鍵的一點就是他那並不算長的奇門兵器判官筆，被他運用起來，卻有一種排山倒海的氣勢。剛才他與徐淡定的交手我因為身處敵群之中，無暇顧及，瞧見徐淡定一開始將節奏帶得飛起，後來卻被他一點一點扳平，便曉得他並非好惹之人。

  我朝著黑蟻衝來之時，那傢伙顯然也被徐淡定臨時換陣的舉動激怒了，以他的聰明才智，何嘗不曉得我們在使田忌賽馬之計，心中頓時就是一陣窩火。要曉得，他在閔教地位頗高，幾乎是幾人以下、萬人以上的待遇，平日裡旁人都是畢恭畢敬，他哪裡能夠受得這輕視，頓時厲聲高喝道：「小賊，看我不弄死你！」

  黑蟻暴怒而起，我反而陷入了沉靜，右眼之上的神秘符文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淡去，我不得不再次催動血勁，將其激發明晰。

  雖說臨仙遣策好用，但是以我此刻的修為體質，即便是修行道心種魔日久，略有所成，也只能激發三次血勁，不然就容易陷入昏迷之中，但我毫不猶豫地再次激發。只見黑蟻提著判官筆狂奔而來，似乎一點兒都沒有受到那法陣的影響，眼看著就要將我點倒在地。不料我長劍而出的同時，傳承自深淵魔王的三法陡然而起。

  深淵三法，風眼。

  離水凶魚陣一起，整個空間的炁場變得黏稠，宛如行於水中，這使得大多數人都不適應，對方本來以為我和徐淡定必然受其影響，不料徐淡定他老子恐怕是天底下水性最好的幾人之一，這兄弟家學淵源，幾乎都是在水中泡大。我雖然受到一些影響，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深淵三法卻能夠更好地施展而出。

  意志從下丹田騰然生起，通過劍尖陡然飄落出去，黑蟻在這熟悉的法陣之中，攜帶著巨大的優勢狂奔而來，眼看著那判官筆就要點在我的要害之穴上，結果腳底一打滑，一個踉蹌，朝著我這邊跌倒。

  這情況是黑蟻所不能夠預料的，在他的劇本里，此刻已然將我點倒在地，接著那判官筆一下貫穿我的顱骨，扎入腦髓之中，沒想到竟然是這般場景，頓時就有些驚慌了，一對判官筆趕忙交疊而來，封住了我沉重的劍勢。

  然而這一步錯，則步步錯，整體的節奏都被我打亂了，戰局主導權到了我的手中，我一陣連消帶打的劍出如雨，黑蟻慌亂應接，一時間頗為狼狽，幸虧他天生神力，倒也不至於瞬間敗亡，不過在交手幾個回合之後，陡然間被我找到空隙，一劍而出，在他的左腹處飛速帶過，割出了一道傷口。

  受傷了！

  這被飲血寒光劍沾身的感覺是十分痛苦的，因為在那一瞬之間，被傷到的人並不會感覺這是一把冰冷的劍，而仿佛是活過來的吸血蟲一般，幾乎是一眨眼的工夫，他的臉陡然蒼白了許多。

  這是失血的效果，黑蟻一下子就腳步踉蹌了起來，往後躲開。我乘勝追擊，想要將這一代凶人給斬於劍下，好開創一番新局面，結果卻發現這黑蟻一點高手的自覺性都沒有，他朝著人群裡面退開，呼喊著兩個次一等的高手上前來阻擋。當我一劍一人地將對面這兩個傢伙砍得騰飛而起的時候，他更是大聲下令，無差別開槍。

  除了交戰的場中，旁邊並非一片混亂，十多支槍其實早就虎視眈眈，黑蟻一旦拉開了距離，悍然下令，那些傢伙就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我能夠硬抗那現代火器的射擊嗎？

  答案顯然是不能。

  若是修行到了我師父那個境界，或許還有可能，當下我沒有片刻的猶豫，將懷中的底牌，也就是八卦異獸旗扎落其中，護住了我自己。這八卦異獸旗一旦落地，自動生成異獸模樣的炁牆，不但是人，即便是火藥驅動的彈頭，也都全數阻攔，於是一陣槍響之後，一個猥瑣的老頭從那鼓盪的炁場之中得意地走了出來，大聲喊道：「嘿喲喲，我王木匠又回來了，掌聲鼓勵！」

  迎接王木匠的並非是掌聲，而是更加激烈的槍聲。然而這所有的一切，在這茅山十大法器面前，都是徒勞。不過這樣的歡迎儀式並不得王木匠歡喜，他凝神而望，左右一打量，頓時就不開心了：「果然，每回出來都是打架，咱能不能和平點？姓陳的，你真當老子是苦力了？」

  王木匠含淚控訴著自己的不滿。就在此時，位於人群最末的一個黑袍女人突然縱身跳起，一把抱住了上面掛著的碩大魚頭標本，猛然一拽，朝著地上扔去。

  那比人還巨大的魚頭落入地上，頓時現於無形，下一秒，竟然變成了一頭滄瀾巨魚，張著滿是利齒的大嘴朝著我這邊衝來。

  這，才是離水凶魚陣的真正奧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