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亂事紛紜

  趙中華被五花大綁。簇擁著他的正是顧瞎子、周老七這夥人。小破爛被揍得不輕，眉眼都腫著，被人推著，下石階的時候受不住力，骨碌一下滾落下來，落在了下面天然的岩地上面，還好不是頭著地，要不然不免又要受傷。

  我和努爾都感到無比詫異，沒想到趙中華竟然被逮了回來。瞧他這吃盡了苦頭的樣子，想來在外面也是有過一番搏鬥的，只是不曉得跟他同行的徐淡定現在又在哪裡。

  我隱匿在窗口的陰暗角落，瞧著石階那兒，但見顧瞎子和周老七將趙中華推推搡搡地朝我昨日探訪的監牢那邊走去，接著我瞧見了楊小懶和顧奶奶的身影，還有一個將自己全身包裹在黑袍子裡面的傢伙，男女不辨。那人走路有點像飄，腳尖一點，便是兩三米開外，瞧著讓人心驚，想來也是個厲害的高手，要不然以徐淡定和趙中華的身手，不可能在這些人手裡吃虧的。

  這三人沒有走向監牢，而是朝著岷山老母居住的寬敞庭院走去。瞧著三人的背影，我想了一下，對努爾說道：「我去那邊瞧一眼小破爛，你在這裡，準備隨時突圍。」

  雖說努爾跟趙中華的關係遠比我親密，但是他反倒比我鎮定，平靜地說道：「你也別著急，只要不是傷筋動骨，牢裡面待著也沒事。到時候徐淡定帶著大軍壓來，我們來一個裡應外合，反而會更有效果。」

  我苦笑道：「話雖如此，但是這裡面不確定的因素太多了——淡定能不能及時找來援軍？另外他們倘若對小破爛施展邪法誘供，那又怎麼辦？而且如果對方手段殘忍，直接將小破爛給弄死了，難道我們還要袖手旁觀不成？所以得將事情想得沒有退路，我們才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努爾同意了我的看法，從背後拿出了趕神殺威棍，摩挲著棍身說道：「我這棍子，倘若能夠聯繫到山神，可以憑著那力量瞬移一兩里地，但是只能帶一人，實在不行，我……」

  「如此最好，你到時候就將小破爛帶走，至於我，我自己想辦法。」我毫不猶豫地說道。當初得到這棍子的時候，努爾已能夠使用其中的功效，這麼多年過去了，對此早已是無比純熟。兩人能夠逃遁而走，雖說不一定能夠逃開後面的追擊，不過也多出了一條退路，如此最好。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多言，弓著身子朝著門外翻去。

  努爾在我的身後叮囑了一句話：「天快亮了，他們人多，你自己小心些。」

  我帶著努爾的關懷潛身而出，抬頭望天，凌晨的天光已然從中間的幾道石縫之中灑落下來。在南邊有一大片園子，裡面竟然有許多植株，我至少瞧見了兩種糧食作物，心中一動，曉得這兒的事物恐怕不能以常理而度之。我在陰影角落急速行走，突然前面走來兩個人，我趕忙翻身躲入旁邊的無人建築中，從縫隙里看過去，卻是顧瞎子和周老七兩人。

  這兩個傢伙剛剛將趙中華押送到監房裡面，卻沒有急著審問，而是折了回來，走到我跟前的不遠處。那兒有一串燈籠，火光下，周老七散了一根香菸給顧瞎子，腳尖輕點，躍身而上，用燈籠裡面的蠟燭將煙點燃，又用這煙給顧瞎子點上，自己深深吸了一口，這才說道：「媽的，姦夫淫婦找不到，卻碰到這麼一個傢伙，你說這算怎麼回事呢？」

  顧瞎子抽了一口，然後讓青色的煙霧從肺裡面徐徐噴出來，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說道：「色字頭上一把刀，女人而已，何必在意？」

  周老七不聽勸，憤憤不平地說道：「你說得輕巧，可知道我這幾年來對那趙雨的心思有多費勁嗎？老子就像一個純情少年一樣，在她面前曲意奉承，就想著能夠一親芳澤，將她這塊好肉給囫圇個兒吞在嘴裡。這事兒連老母都默認了，結果事到臨頭，卻被黃岐這個外來的傢伙搶了先——媽的，你說他不是有老婆了嗎，趙雨是怎麼看上他的呢？」

  顧瞎子笑道：「人家畢竟是世家子弟，跟咱們這些山村野夫到底不一樣。再說了，黃岐雖說有老婆，但是楊家娘子那鬼模樣，誰瞧她正臉一下都給嚇一大跳，偏偏還是一個小娘子的聲線。這樣的老婆，說句實話，能夠不痿已算是大幸了，總得調節一下，對不？」

  周老七鬱悶道：「你這個死瞎子，不是什麼都看不到嗎？」

  顧瞎子狠狠地吸了兩口煙，說道：「我他媽的是弱光，又不是真瞎。行了，這事兒先別著急，稍後再看，今天邪靈教的那兩個人你瞧見沒有？除了老母，咱這兒誰能夠勝他們？抓到那個小子也是他們的功勞，逃走的那個，那個誰帶人追去了，等追回來，咱們再找那對姦夫淫婦。雖說是二道湯，但是你也能夠嘗個新鮮不是？」

  周老七咕噥一聲，沒有再多言。兩人將煙吸完，然後將菸頭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上幾腳，接著朝庭院那邊走去。我瞧見他們走遠了，這才滑身而上，朝著監牢那邊走去。

  輕車熟路，很快我就來到了監牢跟前。那溫駝子正領著幾個男人在門前談話，大概是在布置什麼。我從側面的陰影走過，爬上了石屋頂，貓著腰、踩著小碎步在這一片屋子裡面尋找。這兒挺大的，二三十間監牢，我大致掃了一遍，終於在離小白狐不遠的一處監牢里瞧見了趙中華。熊熊火光中，他被綁在一個木架子上面，有一個身高不到半米的侏儒提著鞭子朝他抽了幾鞭，上衣被剝光的趙中華身上卻只出現了幾道淺淺的鞭痕。

  小破爛出身滄州，練得一身好武藝，會些橫練硬氣功也是自然。不過那侏儒也狠心，不斷地揚鞭抽著。連著幾十鞭下去，趙中華終於軟了，頭垂到一邊。侏儒朝他吐了一口痰，朝外面走去。

  侏儒一走，我立刻從屋頂跳了下來，左右一打量，走到趙中華跟前，低聲問道：「小破爛，怎麼回事，你咋被抓起來了？」

  聽到我的聲音，被抽得血肉模糊的趙中華激動地抬起頭來，低聲喊了一句「陳老大」，然後打量了一下周圍，這才說道：「我們出去以後，一開始挺順利的，後來來了一個鷹臉人，發現了我們。那個傢伙十分厲害，淡定哥打不過他，帶著我往江里跑，只可惜我太弱了，結果被追上了，淡定哥本來想救我，但是我讓他走——有一人逃脫，我或許還有生的希望，若是兩人都留下了，估計就得被吞了……」

  「後來呢？」

  「後來淡定哥跑開了，鷹臉男去追他了，我被這夥人打了一頓，然後被拉回來了。路上被盤問，我先是說誤入此處，後來熬不過了，假裝是來附近調查的，沒有透露你們，也沒說曾經來過這道場。」

  我點了點頭，趙中華到底是跟了我們這麼久，哪些該講，哪些不該講，這個度還是有的。只不過我就怕他們對這孩子用刑，倘若斷手斷腳，或者直接弄死他，那罪過可就大了。似乎瞧出了我的擔心，趙中華擠出一絲笑容，對我說道：「陳老大，我知道你的計劃，你不要管我。他們曉得我只不過是一條小魚，說要將淡定哥追回來再說。在此之前我其實是安全的，即便是抽幾鞭子，也不過都是外傷，你千萬別擔心……」

  瞧他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我心中好過許多。這時外面傳來腳步聲，我騰身而上，再次伏到了屋頂上面。那個侏儒帶著領命回來的顧瞎子和周老七等人過來，侏儒先是兇狠地抽了趙中華幾鞭子，然後由顧瞎子進行盤問。

  趙中華裝作奄奄一息的模樣，然後將剛才那一番話又講給了對方。顧瞎子和周老七確定滄瀾道場暫時還沒有被發現，只不過是外面的村子被盯上之後，心中稍放鬆了一點，商量了一下，決定回去稟報，並且吩咐那侏儒和溫駝子將這俘虜關好，必要的時候，他還可以作為人質，如果萬一死了，可要唯他二人是問。

  這兩人點頭哈腰，不敢再為難趙中華。我瞧見他們將趙中華送入監房安歇，心中稍安，再次潛回了我們落腳的地方。這時已是天色大亮，我和努爾都不敢露頭。天坑底部開始熱鬧起來，七八隊孩子在大人的帶領下開始跑操。我和努爾各自吞服了辟穀丹之後，盤腿打坐，休養生息。一直到了下午時分，閉目靜修的我突然聽到努爾在我耳邊輕聲：「志程，他們找到黃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