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大師兄

  這是我第一次離這個傳奇人物這麼近，眼前一花，他便出現在了我的面前，接著一股宛如檀香般的氣息縈繞在我的鼻間，當時腦子「嗡」地一下響，耳朵也燙得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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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都是激動的，在遠處看和近處打量，完全就是兩種概念，儘管陶真人只給我一個背影，卻讓我整個人都感覺幸福到了極點。

  他站出來了，他為了我，竟然站出來了！

  陶晉鴻被人奉為上尊，那個「天兵天將」卻並不在乎，皺著眉頭說道：「老陶，這就是你不對了吧？人小孩兒老老實實地在那兒給你挑，你不要；我過來吃你的殘羹冷炙，收他為徒，也沒有惹到你什麼吧？難不成你還想憑藉你這茅山的主場，以勢壓人不成？你當我老王是受你欺壓的人？」

  那陶真人微微一笑，長袖一揮，認真地說道：「以一己之力撐起搖搖欲墜的偌大邪靈教，天下間能夠欺壓你邪靈左使的人不多，就算是我，也沒有這麼大的氣派。再說了，收徒拜師全憑機緣，凡事都是強求不得的，老王你說對不？」

  兩人招呼倒也熱切，但是聽到陶真人這般一說，我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敢情這絡腮鬍巨漢真的是中央黃老口中的那個黑暗組織大頭目啊？

  若是如此，這兩人就算不是對立，想來也不會有多和睦了。

  儘管如此，兩人卻表現出了極大的風度，並沒有大打出手，反而稍微拉開了一點兒距離，接著彼此都揚起了右手來。

  這手一舉過額頭，立刻平白無故地起了一道旋風，將我們周遭的人都屏退開去，接著那炁場凝固，逐漸成形，竟然將此處的空間給隔絕開來。

  如此完畢之後，「天兵天將」指著我，得意地說道：「這小子修行的是魔功，這算是入了門道，天下間將魔功修至巔峰的人有，但不多，我算是其中一個；第二，我七年前曾經見過這小子，這就是緣分，不信你問他？」

  掌教真人扭過頭來看我，在這樣的大拿面前，我也不敢說謊話，努力表達道：「是，當初我在五姑娘山上曾經見過王公一面，不殺之恩，還未謝過。」

  我如實道來，那人的臉上立刻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陶真人也不惱，沉吟一笑：「如此說來，你們還真的是有緣啊。」

  「天兵天將」一揮手，嘿嘿笑道：「那是自然，老陶，正道中人大都表面一套、背面一套，虛偽得很，但你是少數表里如一的人，也還算是講道理，我很喜歡。既然如此，你還不趕快讓開，我好帶我的小徒弟離開，想必不出多時，他必定能夠繼承我的衣缽，並且發揚光大。」

  「天兵天將」伸手過來，卻被掌教真人給擋住了，那人的眉毛一揚，便有些發怒了，哼聲說道：「怎麼，難不成你還想強攔不成？」

  陶真人摸了摸鬍子，平靜地笑道：「老王，你說你與他有緣，卻不曾問過我？」

  「天兵天將」瞪著眼睛說道：「怎麼，難道你還能掰扯出什麼來嗎？」

  陶真人不再與他言語爭鋒，而是扭頭過來看我，溫言說道：「二蛋，你說八歲便開始學習道經，那麼我問你，是誰教予你的？」

  他溫和的話語撫平了我忐忑不安的心思，深吸一口氣，我講起了當年在五姑娘山上與李道子、老鬼、小白狐和胖妞的事情來。待我講述完畢，「天兵天將」並不服，插言說道：「教你的是那岩壁之上的老鬼，跟李道子並無關係，你拿這事情來講他早就拜入了茅山門下，當我好騙是吧？」

  「非也，非也！」陶真人低頭，接著猛地一抬起頭來，朝我喊道，「二蛋，你且看看我是誰？」

  我聞聲抬頭，只見陶真人的臉竟然凝固了好幾分，眉目之間竟然……天啊，我整個人都變得無比激動起來，仿佛天上掉下了一塊大餡餅，直接將我砸中。腦海裡面浮現出了某年某月某一天，石壁上的石臉笑嘻嘻地對我問道：「二蛋，二蛋，你想學道嗎？」

  天啊，原來這茅山的掌教真人陶晉鴻，竟然就是當年五姑娘山上的老鬼！

  我激動得難以自已，用盡全力地大聲喊道：「老鬼！」

  這一聲喊出來，我熱淚盈眶，感覺這些年經歷過的萬般委屈全都湧上了心頭。那掌教真人朝我伸出了雙手，我當下也顧不得什麼禮儀和尊卑，直接撲入他的懷裡，大聲地哭嚎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天兵天將」在我身後輕輕嘆了一聲：「世間機緣還真難料，沒想到你們竟然還有這般因緣，我到底還是晚了一步。罷了罷了，你們師徒團聚，俺在這裡就是個燈籠，左右都不自在。那個姓黃的傢伙盯了我老半天，不走就難走了，回見了您！」

  他說最後一段話的時候，聲音已然飄忽悠遠，而我聽到掌教真人朝著遠處拱手說道：「慢走，不送！」

  「天兵天將」遠走，掌教真人這才與我分開，看著淚眼矇矓的我，溫言說道：「二蛋，茅山封門十五年，我從不出外，卻能神遊遠走，當年李師叔見你我有緣，特意呼喚我前去，為你奠基。但是當年萬事皆難料，某些因果我也不能提前告知於你。你需要歷練，磨礪心性，方才能夠在這世間繼續走下去，所以這些年來，我和李師叔都沒有管你。不過你已經十八歲了，再拖下去恐有變故——你可知茅山重啟山門，為何會安排在今日嗎？」

  我剛才哭得太過放肆，將掌教真人胸口的衣襟染濕了一片，此刻有些不好意思，一邊擦眼淚一邊問：「為何？」

  陶真人微微一笑，平靜地說道：「因為你要滿十八了。」

  一句話說得我淚如雨下，這些年一個人漂泊流離的孤獨感終於找到了歸宿，然而支吾半天，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面前這一位茅山的掌教真人。他瞧出了我的為難，拍了拍我的肩膀，微微笑道：「跟我走吧，清池宮中已經準備了拜師大典。剛才之所以不選你，是李師叔的主意，我還奇怪，原來是邪靈左使在這兒的緣故呢。」

  他拉著我的手，他的手寬厚而溫和，又有嬰兒般的細膩，有一種父親的感覺，我整個人都有些飄飄然了。就在轉身的那一刻，有一個人攔在了我們面前。

  那人正是符鈞，一個要麼拜師、要麼跳崖的少年，他的話語裡充滿了決絕，我聽不出有任何作秀的痕跡在。

  心誠純真。

  陶真人瞧見他，嘴角微微一翹，溫言說道：「孩子，你剛才和他的話語，我已經聽到了。誠然，這世間之事，很多都是靠先天的根骨和出身決定的，不過還有一種情況，叫做人定勝天，只要意志夠堅定，心思夠純粹，一樣能夠修得真我。孩子，你告訴我，你以後依然能夠保持現在的心態嗎？」

  符鈞重重地點了一下頭，接著伏地便拜：「我意已決，求真人收我為徒，引我參悟天道！」

  「修道之路漫漫，多一些人也未嘗不可。」陶真人點了點頭，接著大袖一卷，將拜倒在地的符鈞給抄起來，一邊一個，帶著我們朝山崖上方的大門飛去。

  我緊緊握著陶真人的手，即便是臨於半空之上，也沒有半點兒驚恐，心中安定無比，感覺自己飄飛而出。那巨門在身後關閉，化作無形，而後四周的空氣陡然一清，肺葉舒張，左右一瞧，發現我居然出現在了另外一座山峰之上，這山峰奇峻，往下是漫長的山梯長道，而峰上則有一座巨大的道宮群落。

  道宮正中為清池宮，此刻先前的一眾人等皆已拜過了師父，分立其後，唯有一個馬臉少年孤獨地站在一旁。陶真人放下我和符鈞，接著騰身上了正位，旁邊走出一個青衣長袍的老者來，遞了三炷香燭給他，他則恭恭敬敬地拿著香拜祭殿上的三清和祖師，躬身說了一番中規中矩的禱告。

  我瞧見那個遞香的老者，正是天下聞名的符王，青衣老道李道子。

  我心中震撼，而這時陶真人也祭奠過了先祖與上天，回身朗聲說道：「我陶晉鴻今年已然六十有餘，自覺德行不夠，修為稀鬆，故而從未有過傳人。今時神州震盪，百廢待興，正是弘揚我道門之時，勉力收爾等為徒。」

  我們堂下三人皆拜倒在地，口中高呼道：「徒兒陳二蛋、符鈞、楊坤鵬，拜過師父！」

  如此拜師結束，從此之後，茅山掌教真人陶晉鴻便是我陳二蛋一生的師父。而後三代弟子一齊拜祭先祖完畢，諸位子弟皆朝著我拱手喊道：「拜見大師兄！」

  如此三聲呼喚，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