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個神秘的女人

  「賤人，你好好看一看，我回來了！」

  一聲跟男人一般粗豪的嗓音從蔣純的口中喊出，倒是將我給嚇了一跳。我愣了一下，扭頭過去，瞧見盤坐在地上的蔣純臉紅脖子粗，十分入戲地大喊著，倘若不是我親眼所見，還真的以為是個男人在說話呢。

  這樣的口技讓人驚嘆，被鎖在鐵椅上面的小媳婦也猛然抬起了頭，一雙眼睛驚詫地朝著白布上面的黑影瞧去，整個人開始不受控制地發抖，接著兩排牙齒咯咯打戰。我和申重對視一眼，暗自感覺有戲。然而就在我們都以為王亞楠即將老實交代的時候，她那瘦弱的軀體裡卻迸發出巨大的力量來，猛然一拽，險些將拷在鐵椅子扶手上面的手銬給強行拉開來。

  但是無論她如何掙扎，那手銬始終將她牢牢銬在鐵椅子上面，擺脫不得，而她也陷入了癲狂之中，衝著那黑影大聲喊道：「你回來做什麼？滾回去，趕緊走！」

  申重從戴巧姐手中接過了白布，而戴巧姐則上前將狂躁不安的王亞楠給緊緊摟住，防止她做出什麼自殘的事情來，我略有些擔心地看了蔣純一眼，只見她一邊裝著極度癲狂地顫抖，一邊模擬著男人的聲音責問道：「下面好冷，我死得冤啊，不想一個人走！」

  蔣純學得惟妙惟肖，王亞楠似乎相信了，低著頭喃喃自語道：「你冤枉？哼哼，你這個薄情涼性的男人，你還好意思說你冤枉，怎麼就不想一想我？」

  蔣純道：「你什麼你，你把我殺了，把我爹、我娘、我兄弟都殺了，要我想你什麼？」

  王亞楠一聽到那三個人，頓時就像一頭髮怒的母獅，試圖站起來，然而無果，於是半蹲在椅子上面，大聲爭辯道：「別說你那兩個挨千刀的爹娘和那好色的兄弟——我嫁到你們胡家三個月，你爹娘就沒有給我一個好臉色看過，每天想著法子地羞辱我、折騰我，這且不算，還把我弄昏了給你兄弟污辱——我是嫁給你，不是嫁給你家兄弟兩個，你們做這些骯髒醜事，讓我一個婦道人家怎麼活？」

  蔣純又道：「就算如此，那你也不必將我們都給殺了啊？掏心挖肝，哼哼，這事兒你可真做得出來，也不怕我們回來將你給帶走！」

  王亞楠突然拼命搖頭說道：「不對，不對，怎麼可能，她告訴我，說只要將你們的心臟煮熬過後，你們的亡魂就不會再來找我的——不對，你不是胡曉天，你不是他。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眼看就要出錯誤，蔣純連忙回嘴說道：「我就是胡曉天啊，亞楠，你好好看看我，我死得好慘啊……」

  王亞楠雙手想要抱住頭，結果被手銬限制住了，只能縮在鐵椅子後面，大聲驚叫道：「你是假的，你騙我，你騙我啊！」

  審訊的對象如此執著地否認，按理說蔣純也差不多就要放棄了。然而就在此時，白布之上突然浮現出了一個立體的黑色影子，搖身一變，竟然變成了兩個青年、一個佝僂的老頭子和一個老婦人。那模樣幻化不定，竟然還有滴滴答答的鮮血從白布之上流下來，在王亞楠驚悸的尖叫聲中，顯得格外驚悚。

  瞧見這四個人影，王亞楠反而平靜了許多，她睜著一雙幾乎就要凸出來的眼睛，柔弱無神的眼珠子裡面泛著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痛苦，似乎解脫了一般地夢囈道：「對了，七天回魂夜，你們回來了啊？」

  這一回，並不是蔣純那口技變出來的聲音，而是一種空靈無定的迴響：「媳婦兒，是啊，七天回魂夜，我們這一次真的要走了，放心不下你，過來看你呢……」

  「看你呢……」

  「看你……」

  「看……」

  這股陰惻惻的聲音跟蔣純故意模擬出來的那種聲音有著本質的區別，如果後者宛如涼水，那前者便似冰塊，一盆澆到頭頂，渾身就是一陣哆嗦，全身毛孔都在叫囂，忍不住地打擺子。被這般喊魂似的迴蕩聲音一叫，王亞楠的一雙眼睛都直了，喃喃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但是她告訴我，如果不將你們給徹底度化，我就會有罪，永遠翻不得身，要在黑暗的深淵中，永世不得寧日。」

  王亞楠兩次提到了那個神秘的「她」，這讓我們幾個心中痒痒。申重看了我一眼，那意思讓我曉得，這個「她」應該就是整個案子的關鍵所在。

  申重是想讓我找的這幫演員將那個「她」盤問出來，然而我瞧著這白布上面的幾個黑影子有模有樣、一臉怨恨地看著王亞楠，心中有些發虛，不曉得這到底是白合在幻化萬千，還是真的將那四名亡魂從幽冥之地給招惹了上來。

  就在我們兩人愣著的時候，那四個黑影突然顯露出了各自猙獰而蒼白的臉，變得無比兇惡起來。為首的那個男人咆哮道：「你這個吃裡扒外的賤女人，下面好冷啊，好冷啊，我們都是沒心的人，全身上下都冷死了！這次回來，就是要將你心裏面的血給吸了，拿來給我娘驅寒——她老寒腿，受不得這苦啊……」

  這話說著，那個老婦人突然仰起了頭，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目光，那老婦人扭頭看了過來。我感受到一股森寒凜冽的目光，好似那冰水臨頭，一陣哆嗦。接著，她竟然笑了起來。

  我下意識地甩開了那白布，便瞧見上面的四條黑影徑直朝著鐵椅子上面的王亞楠撲去，而那個可憐的小媳婦兒則拼命大叫，仿佛感受到了全世界的惡意。

  眼看著那四條黑影就要撲到王亞楠的身上，緊緊抱著她的戴巧姐突然動了，只見她手上拿著上次用的那面銅鏡，微微一抖，將那四鬼全部兜到了鏡面之中。說到這鏡子，當真是個神奇的東西，我曾聽老鬼閒聊的時候說起過，每一面鏡子都是一個虛擬和現實交會的世界，戴巧姐能夠操縱這力量，顯然她自上次之後，又多了幾分本事。

  我一開始還有些擔心那四個黑影子是白合所化，剛要出聲，耳朵就被揪了起來，旁邊的白合惡狠狠地朝我罵道：「嘿喲，你可知道，剛才老娘差一點就被那四條殘魄弄傷了。你以後悠著點，別什麼事情都往我這兒攬，聽到沒？」

  旁人並沒有吃過什麼清睛明目的東西，瞧不見白合，也聽不到她的話語，而我也是第一次感受到白合天大的好處，賠著笑道歉。那小娘皮得意洋洋地自我吹噓了一番，然後提醒我：「劉老三的條件你好好對一對，可得幫我找一個好人家往生，知道不？」

  我好是一通許諾，剛剛將那姑奶奶哄回了小寶劍中，便瞧見戴巧姐一手抓著鏡子，一手揪著王亞楠的衣襟，開始了最後突破心理防線的拷問。

  大概是被嚇破了膽子的緣故，這一回的審訊結果讓申重十分滿意，那個驚魂未定的小媳婦兒說出了一個讓我們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慄的消息——人是她殺的，不過全程都是另外一個女人唆使的。從如何在夜裡暴起行兇殺人，到藏屍缸中，以及將死者的心臟挖出來煮熬並且食用，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個叫做江小雅的女人唆使的。

  至於這個女人到底藏身何處，是哪個村子的，就連王亞楠都說不上來。這個女人憑空而生，突然就出現在了她的生活里，她對這個女人的記憶十分模糊，卻言聽計從，從一個唯唯諾諾的小媳婦兒，到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兇手，綿羊變老虎，都是遵循著那個女人的言語而為之。

  戴巧姐問了半天，只得到兩點信息，說那個女人年紀約二十七八歲，長得妖嬈美麗，是王亞楠這輩子見過的最美麗的同性，除此之外，那個女人還懷著孩子。

  那一鍋心臟煮出來的湯，第一頓是江小雅和王亞楠一同食用的。而在她被抓起來的時候，那人還在人群之中看著她，似乎還安慰她來著。

  她那天說什麼話來著？

  哦，對了，江小雅告訴她：「不要怕，很快就能夠出來了。到時候，一家人便可以團圓，在一起了。」

  嗯？不對。團圓？怎麼團圓？

  我們都覺得奇怪，而這話音剛落，王亞楠的一雙眼睛突然凸出來，接著嘴角浮現出了一抹詭異的微笑。

  啪——

  她的一對眼珠子突然炸裂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