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社友莫慌，我來助你

  當時的我腦袋昏昏沉沉的，那是我人生十五個年頭裡完全沒有遇過的情形，感覺楊小懶口中的熱氣一吹到我的耳邊，渾身的血液都開始燃燒起來。然而在這個時候，那鐵門外的大喊讓我倏然回過神來，身子一縮，就朝著旁邊滾開去。楊小懶也沒有心思過來抓我，而是朝著門外喊道：「張雁回，我在審問犯人呢，到底什麼事情，不能過一會兒再說嗎？」

  外面那人焦急地大喊道：「楊姑娘，是白紙扇讓我過來叫你的，外面來了一個拿劍的麻子，很厲害，已經傷了我們好幾個兄弟了，白紙扇讓你趕緊過去助拳呢。」

  外面的人正是白天羅大根送飯時的那個看守，他語氣焦急，仿佛天都要塌下來了一般。楊小懶聽到，也沒有再拖延，一把將我的左胳膊拽過來，俯下身子狠狠地咬了一口。這妞兒是真咬，我立刻感到了一陣劇痛。然而此刻的我卻並沒有在意這細節，因為從看守的描述，我發現了一件事情——拿劍的麻子，這特徵可不就跟一字劍黃晨曲相似嗎，難道說是劉老三過來救我了嗎？

  楊小懶咬完我，一嘴鮮血，一口白牙，朝著我嫵媚地笑了一下，意味深長的眼神剮了我一眼，接著轉身離開。

  隨著鐵門再一次轟然關上，我從地上一躍而起，將捆在我身上的繩索解了下來，揉了揉手腳，感覺血痕處一陣火辣辣的痛，然而心臟在不斷地跳著，源源不斷地朝全身傳遞強大的力量。這是修魔帶來的後遺症，那就是勁氣洗刷經髓，肉體力量變得強大，恢復能力也強。我將罐子裡存著的水一口飲盡，感覺全身熱烘烘的，口渴得很，摸摸脖子，先前那股若有若無的死氣又傳了上來。

  我移步到了鐵門前，悄無聲息地拉了拉，發現這門從外面鎖住了，我暗中發力，一次、兩次、三次，絲毫不動。

  我感受到了這鐵門並非人力可以打開，心中就謀划了一會兒，接著往後退開幾步，大聲叫了起來：「哎呀，哎呀，要死了，快來人啊，我這血流不止了，快來人啊，要死人了。」我扯著嗓子喊，身子卻繃得緊緊的，就等著那人一打開門，我就直接衝上前去一拳撂翻。然而我喊了半天，外面才幽幽回了一句話：「要死快點死，利索點兒，省得明天還要弄死你！」

  那人防範心極強，根本不搭理我這茬，而且我這麼做，也算是打草驚蛇了，弄得我哼也不是，不哼也不是，頗為尷尬。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我開始煩躁起來，一來是擔心一字劍說不定弄不過集雲社的人馬，二來還擔心對方要是見勢不妙，先下手為強，斬草除根，那我可慘了。這般糾結著，外面突然傳來了一聲驚呼聲，接著戛然而止，我心一跳，沿著鐵門摸過來，在停頓了幾秒鐘之後，我聽到有鑰匙轉動的聲音。

  來人很緊張，連試了幾次鑰匙都不對，弄得我小心肝兒一陣撲通，還得全神戒備，猜度著來人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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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鐵門終於開了，接著有人推開了一條縫。我早就等待良久，一把將那門抓住，朝裡面一拉，一個身影就跌落進來。來人倒也機靈，曉得這兒會有攻擊，就地一滾，在我還待繼續的時候，他大聲叫：「陳二蛋，你娃住手，是老夫！」我認識的人裡面，自稱「老夫」的就只有劉老三一人，我低頭看，瞧見地上這傢伙果真就是劉老三。他瞧見我停手了，嬉笑著爬起來，拍著我的肩膀說道：「嘿嘿，我還以為你被辣椒水、老虎凳伺候著呢，沒想到生龍活虎的，日子過得不錯啊！」

  他不說還好，一說我就想起了這幾日的怨恨，頓時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悶聲喝道：「我日你爺爺的，這事情是不是你搞的鬼？」

  劉老三雖然身形敏捷，但到底是個算命的，比不得我們這些武夫子，我一用勁兒，他就有些喘不過氣了，連著拍打我的手讓我放鬆些。瞧他這難過的樣子，我想到他自個兒的身手也不強，還跑到這麼危險的地方來救我，也算是有點兒良心，這才放開他的衣領，惡狠狠地說道：「沒有下次，要不然，我……」

  我的狠話都還沒有撂完呢，眼尖的劉老三卻發現了新大陸，指著我的脖子笑道：「嘿喲嗬，這是什麼？天啊，二蛋，這是什麼？這不會是剛才從這兒走出去的那個美女給你留下來的吧，我聞聞，啊，好香啊。」

  劉老三這猥瑣的樣子讓我一陣惡寒，也顧不上追究他給我挖坑下套的事兒，匆匆朝門外走去。

  出了這房間，我才發現外面有個大廳，中間一條長桌子，兩個人倒在了地上，在盡頭處有一個旋梯，那兒就是出口。來不及打量太多，我回過身子，拉著劉老三問道：「外面什麼情況，你趕緊跟我講一講。」身處敵營，劉老三此時其實也非常緊張，跟我說道：「現在外面的大部分人都被殺豬的吸引過去了，不過這兒是集雲社在江寧的一處巢穴，人手非常多，我怕殺豬的有點頂不住，所以我們得趕緊逃，要不然大家都得陷在這兒。」

  這傢伙是個無聊之人，明明這麼急迫，他還非要拉著我說脖子上的紅印，我沒有再理會，而是讓他趕緊帶路。

  劉老三此人也是個珍惜生命的傢伙，賊眉鼠眼地打量了一下，然後率先朝著旋梯那兒衝去，我瞧見那人的腳步很碎，但是每一步都好像踏到了最合適的地方，就仿佛打鼓，行走得十分有節奏。他這一手叫做罡步輕功，走的是那先天八卦結合的洛書九宮，疾如水火，鼓舞風雷，變澤成山，翻地覆天，不求施法，專司那逃命和躲避之術，最為巧妙。然而當他一衝上那樓梯口，突然橫空伸出一個拳頭，朝著這傢伙的腦殼砸來。

  劉老三早已是如臨大敵，全神貫注，這邊偷襲一來，他立刻避開了，往下方跳來，我跟在後面，瞧見來的正是前日審問我的那個黑無常。

  黑無常膀大腰圓，一臉肥膘，瞧見了劉老三和後面的我，又瞥見了地板上躺著的那兩個同伴，不由得冷笑道：「白紙扇說那個麻子在不停地拖時間，必然是另有目的，而這地牢之處最是嫌疑，讓我過來瞧一眼，果然就抓個正著。你們兩個傢伙倒也狡猾，不過在我郭道子面前，就全部白瞎了。」

  黑無常從身後掏出一根黑色哭喪棍，得意地抖了一個棍花。

  這長棍發出一聲「嗡」響，手勁倒也了得，不過聽到他這名號，我和劉老三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劉老三朝我喊道：「小子，李鬼碰到李逵，這人還得你來教訓。」劉老三害怕那人的哭喪棍，但是聽到那人的名字，我心中也有火氣，天下間能夠叫做「道子」的有且只有一個，世上哪裡冒出這麼多鳥人來？我腳步如飛，再次衝上了樓梯，來人冷哼一聲，朝著我當頭一棍打來。

  對於棍法，我並不陌生，畢竟我的好友啞巴努爾是巫門棍郎，耍得一手好棍法，我也跟著受益，學會許多。瞧見他當頭打來，我腳步一錯，避開鋒芒，然後抱住他的腿，想要將其往下面扯。然而我到底還是低估了對手，沒想到那廝下盤極穩，根本就挪不動，反而回手過來，要拿棍頭戳我。

  若要拼命，我並不怯這黑胖子，當日之所以被他們擒住，主要是中了暗算，吸了迷藥，而如今發現暫時動不得他，於是我翻身朝下閃去。

  黑無常郭道子守在樓梯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當真厲害。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又跑來一人，瞧見了這堵門的門神，一聲大吼道：「社友莫慌，我羅大根過來助你！」來人化作一道黑影，從上往下撲來，郭道子並不在意，卻不曾想這人走到身邊時，手上突然多了一把鋒利匕首，神不知鬼不覺地捅到了他的後腰處。

  後腰連腎，痛得連心，郭道子一陣驚慌，腳底一空，直接滾落下來。劉老三最能痛打落水狗，抄起牆角一塊板磚衝上前去，噼啪一陣抽，那黑胖子頓時昏迷過去。

  羅大根在上面叫我，而劉老三則一臉戒備，不知道羅大根為何會出現在這裡，我來不及跟他解釋，只是說一句「自己人」，便匆匆跑出了地下室。

  重見天日，星光點點，我發現我們置身於郊區的一處大院落里，前方燈火通明，似乎還有搏鬥之聲，而在前面的走廊上，那個留著辮子的少年南南正在張望，瞧見我們出來，使勁揮手，讓我們翻牆離開。為了救我，劉老三還真請了不少人，我心中感激，匆匆趕到牆邊。然而這時突然聽到一聲喊，扭頭瞧去，卻見那個放風的少年竟然被突然出現的白癜風一把抓住脖子，高高地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