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小哥賜我一死

  在得知了插在自己胸口的那柄碧綠石劍，竟然真的就是傳說中的飛劍時，駝背老頭眼中那熊熊燃燒的鬥志，瞬間就被恐懼澆滅了，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垮落下來，低下頭，喃喃自語道：「飛劍啊！這東西的技藝都已經消失幾百年了，每一次出現在江湖上，都是一片腥風血雨，能夠死在這樣的兇器之下，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只可惜……」

  那丑漢子緩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這個剛才還差點要了自己性命的駝背老頭，確認他口鼻之間皆是鮮血，已無任何威脅，心中不由得一陣悲涼。

  我這時已經將胖妞抱了過來，渾身一通檢查，發現它並無大礙，剛才去握住紅芒的雙手也是一點兒傷害都沒有。這讓我想起了兩件事情來，第一，自然就是胖妞當日偷了麻衣老頭楊二丑從南明古墓之中帶來的護魂珠，那玩意本是楊二丑準備用來轉世附身的護持之物，最是珍貴，結果就被這猴子吞服了；第二，它又將楊二丑最為得意的殭屍大個兒直接弄死了，這種死是真正意義上的死亡，魂魄全消，能夠做到這地步的人不多，可以想像得到，吞入護魂珠之後的胖妞已經不是我理解中的小猴子了。再一想到當初青衣老道對胖妞的期待似乎還高過我，我就覺得這小傢伙真的不簡單。

  就在我給胖妞檢查身體的時候，駝背老頭也跟一字劍對起話來。那個傢伙雖然跟楊二丑一個德性，都不把人當人看，雙手血債纍纍，但是對自己擅長的領域最是關心，趁著自個兒還能夠說話，問起那飛劍的來歷。一字劍是個實誠人，並不相瞞，說這是他師父所授，他師父尊號「南海劍魔」，是個化外之人，世人罕有得聞，但那手段承自南宋，這劍也是師門留下來的，據說是先輩採用了一塊遺留著先古靈獸血脈的石頭，雕琢許久而成。

  一字劍雖然容貌長得極丑，但是為人頗為誠懇，聽到他這般說，那駝背老頭的眼中反而有了神采，桀桀怪笑道：「嘿嘿，我就知道，這是古物——飛劍之術斷層幾百年了，現在怎麼可能有人能夠再做得出來呢？」

  這話說完，他便放下了心中的執念，低下頭來，用手去撫摸那石劍之上的符文，仔細感受。結果手一觸動，身體竟然如同觸電了一般。

  這是飛劍自身蘊含的反擊，非主之人一旦撫摸，皆受其害，不過他並沒有放開，而是像碰觸到了絕世美女的肌膚，如饑似渴地摸著，還問面前這丑漢：「玩劍制器的人，哪個不想做出一把飛劍來揚名立萬？我其實也是嘗試著打造一把飛劍來著，可就是先人的筆記太過於晦澀，而且又沒有可以參照之物——這飛劍，它內中應有劍靈才對，你是如何驅動，又是如何與之溝通的呢？」

  兩人剛才還斗得你死我活，現在竟然又聊起了這話題來，如逢知己，讓人摸不著頭腦。一字劍先前對這個駝背老頭不屑一顧，但是與他制出來的飲血寒光劍交手過後，臉上也有了敬意，跟他恭聲說道：「內中的確是有劍靈的，這個需要以氣養劍，不斷地……」

  他說著自己的心得，然而駝背老頭已經沒有時間聽下去了。那碧綠石劍倏然而至，插在了他的胸口，看著傷口不大，但其實劍氣早已經將駝背老頭全身的經脈震碎了，他已然是沒有多少時間好活了。瞧見這狀況，剛才一直都在後縮的劉老三大步衝上前來，一把將明顯有些脫力的一字劍推開，然後俯身撿起了地下的飲血寒光劍，高高舉起，大聲喊道：「成就如此凶兵者，為了慰藉此前犧牲的亡靈，主事者在劍成之日，必將以死祭之，這是天命所歸，你應該明白這下場的，受死吧！」

  劉老三將那把嗡嗡叫個不停的血色長劍舉起，手腕一轉，眼看就要將駝背老頭梟首之時，旁邊的一字劍突然出聲喊道：「不要啊……」

  

  他不願意看著這個跟他聊得不錯的駝背老頭這般屈辱地死去，然而剛才發出的那一記飛劍，明顯地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這一把推去，結果並沒有阻止到劉老三的劍勢，反而將那本來準確無比的一劍給推歪了。

  這一歪，本來就等著一個痛快的駝背老頭眼睛一鼓，發現這劍砍到了半邊脖子，卡在了骨頭那兒。

  這上不上、下不下，半死不活的樣子，讓本以為能夠痛快往生的駝背老頭疼得半死，眼淚倏然流下，扯著嗓子開始吶喊起來。劉老三本來也是鼓足了勇氣，結果這一劍沒死人，他便倉皇地將手放開了，罵一字劍搞啥子鬼，嚇得他半死，而一字劍則厲聲問道：「他不過就是個有些追求的打鐵匠而已，你為何要用這種殘酷又羞辱的方式了結他的一生？」

  兩人原本就有些嫌隙，此刻一斗上嘴，就對罵起來，劉老三罵一字劍忘恩負義，翻臉不認人，而一字劍則罵劉老三是黃世仁地主佬。兩人對掐，劉老三最後說不過了，大聲喊道：「這事兒說到底，還不是你們黃家的事情？我不過就是伸了把手而已。」

  一字劍火氣更甚，揪著劉老三的領口，破口大罵道：「我是我，他們荊門黃家是荊門黃家，老子雖然也姓黃，不過我就是肉聯廠一殺豬的，跟那種高門貴閥攀不上半點關係，你要是再不說人話，我日你先人板板，信不信老子以後都不管你的破事了啊？」

  他說得決絕，劉老三有些心虛了，但終究還是不肯認錯。這可苦了被釘在牆上的那位爺了，半邊脖子被砍，自該流血而死，結果不知道是那飲血寒光劍的緣故，又或者是其他原因，反正他就是沒死透，嚎叫了一陣子，嗓子都喊啞了，發現自己還沒死，這兩位爺倒是吵得不亦樂乎，委屈地說道：「兩位，你們能不能騰出點工夫來，給老頭子我一個痛快啊？媽的，痛死了……」

  駝背老頭苦苦哀求，然而那兩位爺好像吵嘴上了癮，當做沒聽到。他無奈，又瞧向了我，說：「這位小哥，您見笑了，給我來個痛快的，賜我一死吧？真的，哎喲，太他媽痛了……」

  手上無數人命官司的邪道頭目居然怕痛？我有些疑惑，不過我有心從他身上得到羅大根的下落，於是便跟他商量道：「這事兒倒是沒難度，只不過我那個朋友羅大根的下落……咳咳，你應該懂的。」

  我話說完，他立刻急促回答道：「我沒殺他，那小子根骨不錯，我把他交給白紙扇了，希望能夠培養出一個後輩來——你別問我白紙扇在哪兒，我若是說了，靈魂將墮入深淵，永世不得安寧的，快來，痛啊……」他扯著嗓子喊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見他說話倒也實誠，也不忍他再這般痛苦，於是上前握緊了那把飲血寒光劍，感覺那劍柄溫涼適度，有著一種十分默契的舒適感。

  接著我的手一帶，駝背老頭的腦袋便輕輕鬆鬆地掉了下來，朝著地上滾落而去。

  頭顱掉下，滿腔熱血朝著空中噴涌而出，按理說這血液足以噴出七八米，卻全數被那飲血寒光劍吸收了，而這把劍突然就開始劇烈地震動起來，我嚇得想要甩脫，它卻仿佛粘在了我的手上一樣。劉老三和一字劍停止了爭吵，扭頭看我，但見這血劍紅光凝聚已久，驟然爆發，一股血光之氣憑空而升，直刺蒼穹，浩然磅礴，簡直就如一場神跡。

  瞧見面前這番景象，劉老三激動得嘴唇直抖，拉著一字劍的手喊道：「看到沒有？看到沒有？神兵現世，天有異象生出，這簡直就是奇蹟啊！」

  劉老三興奮得像個小孩兒，拉著一字劍的手又笑又跳，完全忘記了剛才還和這個又丑又矮的男人吵得不可開交。

  在持續了十幾秒鐘之後，那道血光突然收斂，我也終於將這滾燙得跟發紅炭火一樣的長劍扔在了地上，向後退開，一直退後十幾步，不小心就踩到了一具身體上面，低下頭，卻見申重一臉鬱悶地瞧著我。我當時有些懵了，手忙腳亂地將他扶起來，問他沒事吧。申重先前被駝背老頭制住了，不過倒也沒多大傷勢，旁邊的老孔和小魯也都沒事。

  一切無事，我們走到了劉老三和一字劍面前，連聲道謝，感激援手之恩，劉老三心不在焉，隨便應付兩句之後，將駝背老頭的衣服撕下，用布包著那飲血寒光劍匆匆離開。我們送他們倆剛到門口，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了劇烈的敲門聲。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