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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你們都得去死

2024-09-30 16:29:23 作者: 南無袈裟理科佛

  當我刺出那一劍的時候,世間萬千恐怖。當我收回來的時候,一切煙消雲散。

  所有的恐怖都化作了一片飛灰,再無任何猙獰表象。

  而這個時候的我來不及作任何慶祝,又連著打了幾個嗝,感覺整個胃都在翻騰,無數的陳腐之氣噴薄而出,將小魯熏得一頭栽倒在地,半天爬不起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覺胃裡面好像一鍋煮開了的粥,又燙又稠,而且還冒著十足的臭氣——我明白,這所謂的臭氣,其實就是當日煮熬孟老二時留下來的屍氣。

  這玩意被熬進了魚眼珠子裡面,一直存留下來,而我這不停地打嗝,其實是因為身子裡面的力量在很自然地排斥這種氣息。

  不過即便如此,我也覺得承受不住,感覺全身有一股熱意四處涌動,最後停留到了一對眼睛的眼皮子上面來,一會兒涼、一會兒燙,說不出來的難受。

  這感覺並沒有持續多久,當我瞧見小魯從地上一蹦而起、歡呼雀躍的時候,我也沒有再在地上停留,而是一骨碌站了起來,開始念起了往生超度咒——不管那被我小寶劍金光擊潰的鬼魂到底會是什麼下場,人都應該保持憐憫和慈悲之心,該做的還是應該去做。

  這是當年青衣老道教我的道理,不敢忘,也不能忘。

  肩頭上蹲坐著的那隻鬼消失不見了,最高興的當然是小魯,他直接從地上蹦了起來,一跳老高,什麼負擔都沒有了,他也挺直了腰杆,甩甩手,發現一切無恙。這才走上前來,使勁兒地抱住了我,大聲感謝道:「二蛋,兄弟欠你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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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瞧見他眼中那濃濃的感激,這是對我在關鍵時刻不顧性命之危吞食鲶魚眼珠子所表現出來的那股子勇氣的敬意。小魯曉得吞食那魚眼珠子之後的反噬有多麼恐怖和強烈,便十分能理解我拼死給他解圍的行為是多麼高尚。

  然而當時的我其實並沒有想那麼多,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我大概就是這般心態,所幸在瞧見了那陰晦之物後,小寶劍竟然真的能夠將其擊潰,這件事情讓我感到無比驚喜,安全感也成倍增長。

  人因為未知而恐懼,現如今我瞧也瞧得見,殺也殺得死,自然沒有了剛才那種緊張到極點的心情,甚至還有些期待下一隻陰靈惡鬼的出現。

  一劍在手,天下我有。我信心滿滿,而小魯也是激動得難以言喻,不過現在並不是我們情緒宣洩的時候。雖然大門被堵死了,我們還是有些不甘心,兩人一起衝上前去,又是踢又是踹,然而怎麼都弄不開,拳頭砸在那鐵門上面,根本聽不出金屬的聲音,反而像是一堵沉悶的牆。

  小魯狂暴地踹了一下,突然拉住了我,臉色發青:「二蛋,別弄了,我們另外想辦法吧,我總感覺這門後面不是大路,有好多紅色的血在流啊。」

  吞服了那巨型鲶魚的眼珠子之後,我們都能夠瞧見一些平日裡根本不會出現的髒東西,不過我只是剛剛吞服,還沒有消化完呢,小魯卻是不曉得吃了多少天,他這麼講,由不得我不信,於是問他怎麼辦。

  小魯也是手足無措,但想起了剛才巡查車間的時候,高爐後面有一個來料房,那兒有一個小門可以出去。

  我們兩人一合計,既然申重和老孔暫時找不到人,那我們菜鳥則應該先保全自己,然後去把人叫過來,這才是正理——至於胖妞那隻死猴子,楊二丑它都不怕,這陰靈哪裡近得了它的身?商量完畢,兩人小心翼翼地朝著來料房那兒摸去,車間燈光閃爍,到了高爐背後,光線就變得十分朦朧了,這裡面的設備很多,一不小心就會磕到、碰到些東西,所以我們走得也不快。然而越往來料房那邊走,燈光就越暗,最後幾乎完全被那高爐擋住了,我們都是趟著腳在走。

  這樣子肯定不行,磨刀不誤砍柴工,我提出折回調度室那邊去拿手電筒,不然來料房那兒黑漆漆的,進去了也得抓瞎。小魯被嚇得一愣一愣的,對我產生了一種依賴感,雖然沒有幾步,也不肯留在原地等,一定要跟著我一起走。

  然而我們兩個剛剛一轉身,突然瞧見高爐的牆壁上,掛著一個漆黑的頭顱。

  「啊……」

  「申頭?」小魯和我一起發出了叫聲,他是無意義的尖叫,而我則是震撼於突兀出現在高爐牆壁上面的那頭顱,竟然就是剛才突然間不見了蹤影的申重。

  二科的科長自我入職以來都沒有露過面,一直都是申重在負責,所以我向來都親切地稱呼他為「申頭」,萬萬沒想到,此刻竟然是一語成讖,真的就剩一個頭了。這些日子以來,申重對我一直都很照顧,此刻瞧見他的頭顱鑲嵌在那高爐的牆壁上,我立刻有一種撕心裂肺的痛苦,緊緊握著小寶劍,朝著空處大聲吼道:「你他媽的到底是誰?有本事就給我滾出來啊,來跟你二蛋爺爺斗一斗,偷偷摸摸地藏在那兒,算個屁的本事?」

  我這一番叫罵,原本也只是宣洩一下情緒,並沒有想著能夠有什麼回應,沒想到先前充斥在空氣中的那聲音,又悠悠然地傳了出來:「呼……呼……我好冤……枉啊……」

  伴隨著這哭聲,牆上的人頭緩緩抬了起來,面對著我,我瞧見申重雙眼被挖了,汩汩血淚從黑乎乎的洞子裡流出來,划過臉龐,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地上,而他的嘴唇卻是向上翹。

  「申頭兒!」我走上前去,想要觸摸那腦袋,身後的小魯一把將我抱住,大聲喊道:「二蛋,別上當了,那不是申哥,不是!」

  經過小魯的提醒,我這才將心神穩住,口念淨心神咒,然後抬頭看去,發現那張臉又變得朦朦朧朧的了,果然是一個不甘心的凶靈。我不知道這幾個死者為何沒有往生,反而留在這兒嚇唬我們,但這種被欺騙的感覺讓我一點也不好過,握著小寶劍就想將那東西弄滅。不過就在這時,我們聽到來料室那邊傳來一陣響動,在這樣的場景中顯得格外突兀,我回頭看去,瞧見黑咕隆咚的門口竟然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也不知道怎麼了,我一點兒不害怕,握著短劍,一個箭步就衝上前去,大聲喝道:「裝神弄鬼的狗東西,你終於露面了啊,看你二蛋哥怎麼收拾你!」

  我衝到跟前,舉劍就刺,然而那個黑影的身手了得,避開我的攻擊,三兩下竟然擒住了我的胳膊,我還待用力,結果聽到那人沉聲喝道:「二蛋,噤聲,你吵到老孔作法了!」

  這話說得我如遭雷轟,倒不是因為內容,而是說話的人竟然就是剛才腦袋還掛在高爐牆壁上的申重。我眯著眼睛打量,大概是巨型鲶魚眼睛的緣故,昏暗的光線中,我倒也能夠瞧出這人就是申重,而在來料房裡面,還盤坐著一個念念有詞的人,正是剛才消失不見了的老孔。

  我說他們怎麼突然不見了蹤影,原來竟然是跑到了來料室。不過我剛才四處找人,叫得那麼大聲,他們怎麼就不應一聲呢?

  我滿肚子的疑問,然而剛一張口,申重便攔住了我,低聲說道:「有什麼事情一會兒再說,老孔他現在正是關鍵時刻,別打擾到他。」申重小心翼翼,一臉的謹慎,我瞧見他如此神秘,也不敢多言。小魯圍了過來,瞧見老孔盤腿坐在來料室門口不遠處,雙手合十,眼睛緊閉,面前點了一根蠟燭。

  那蠟燭跟我們平日裡用的不一樣,是根紅燭,燈芯特別大,噼里啪啦地冒著火星,而老孔口中則念念有詞,似乎在招魂。

  我一開始還以為是在念咒訣,湊近一站,卻聽到老孔口中竟然在嘮家常:「……姑娘,你出來唄,既然有冤屈,那我們就嘮一嘮嗑——你哪兒的人啊,家住哪裡,有幾個兄弟姐妹啊,父母應該還健在吧?」

  老孔四十多歲的一糙老爺們,平日裡兩斤二鍋頭的酒量,豪氣橫生,然而此刻說起話來,和聲細語,溫柔似水,讓我都有一點兒認不出來。不過瞧見他渾身不停地抖動,特別是左手不停地在摩擦,便曉得他現在處於扶乩狀態。所謂扶乩,也叫做鸞生或乩身,其實就是請陰靈附身,實現彼此溝通。老孔家學淵源,懂這個,但是一般也不顯露出來,我瞧見申重一臉緊張,曉得他也是沒有把握。

  不過在一陣顫抖之後,小魯突然捏住了我的胳膊,在我耳邊輕聲說道:「二蛋,你看,有一個白衣女人坐在老孔的背後呢……」

  話音未落,老孔突然睜開了眼,一雙黑黝黝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們,開口說道:「你們都得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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