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大出洋相

  晴空萬里，霞光萬丈。

  祈和頌早早到黎婭家裡，還帶了早飯，要陪她一起去公司。

  自從前幾天，兩人正式確定關係，祈和頌一改最初對黎婭愛答不理的狀態，變得像個粘人的大狗，抓緊一切時間和黎婭膩歪在一起。

  這突然的轉變，黎婭還有些不適應。

  「你每天都過來，不嫌麻煩嗎？」黎婭已經很久沒有吃到熱乎的早飯了。

  

  祈和頌帶了一份雞蛋灌餅，還有一杯豆漿。

  「不麻煩呀。」祈和頌坐在黎萱對面，一瞬不瞬地盯著她，語氣有些委屈，「誰讓你要求地下戀，在公司，雖然天天見面，我還得和你裝成普通同事，多說一句話，你都還要瞪我。」

  「我也是綜合考慮，這樣比較好……」

  辦公室戀情，大家都是偷偷摸摸的。

  黎婭本身是不介意，只是覺得這樣對祈和頌不公平。

  之前她對祈和頌有些偏愛，但下屬也只以為她作為顏狗，就是喜歡看臉。給祈和頌的「好處」也是有限的。

  不過，如果祈和頌和黎婭是男女朋友關係，一切就變得曖昧起來——祈和頌工作做得好，肯定是黎婭的裙帶關係；祈和頌工作做得不好，同樣也會惹閒話，類似於「有黎總兜底，才會這麼有恃無恐」……

  如此種種，為了省去麻煩，黎婭還是覺得地下戀比較好。

  上面的理由是有些冠冕堂皇的，她還有一個隱秘的想法：萬一將來分手了，只要他倆裝作什麼事兒都沒有，別人也就不會知道。

  她是受盡流言蜚語，如今也死豬不怕開水燙，不在乎。但祈和頌年紀輕，不一定承受得起。

  這麼想來，姐弟戀還是有一點不好，黎婭的母性莫名其妙就冒出來，自然而然就替祈和頌著想。

  還沒怎麼樣，後路都已經幫他鋪好了。

  不過，她是不敢告訴祈和頌，剛開始交往就已經想到分手。

  就他那性格，只怕會氣死吧。

  兩人吃完早飯，一起開車去公司。

  黎婭坐在副駕駛，慵慵懶懶地窩著，看著祈和頌英俊的側臉，恍然間覺得，這樣的生活其實也挺不錯的。

  簡簡單單，歲月靜好。

  這麼想著，她伸出手捏了捏祈和頌的耳垂，軟乎乎的很好捏。

  「你幹嘛？」祈和頌語氣帶著些許撒嬌，側眸看她，將她不安分的手抓住，死死地捏在掌中。

  「不幹嘛，無聊。」黎婭心想，無聊，所以捏你玩，有意見嗎？

  祈和頌和黎婭對視一眼，對她的回答不置可否。他挑挑眉，點頭附和。

  他也很喜歡兩人膩膩歪歪的感覺，甜蜜的眼神都要拉絲。

  黎婭一抬頭看見，見離公司不遠了，大廈前的小廣場已經隱約看到同事。

  「你先趴著。」黎婭猛地將手從祈和頌手中抽出來，然後按下他的頭，生怕別人看見。

  「有必要這樣嗎？」祈和頌無語又委屈。

  「小心被發現了。」黎婭小聲提醒，「下次你還是陪我吃完早飯，開自己的車到公司吧。」

  「那你豈不就少了車夫？」祈和頌彎著腰，氣不順，喘得厲害。他生氣似的一把抓過黎婭的手，輕輕地咬了一口。

  「是挺可惜的。但也沒辦法啦。」黎婭抬頭朝四周張望，確定沒有熟人，拍拍祈和頌的肩膀，「好了，你快下車。」

  「唔。」祈和頌賴著不肯走。

  「幹嘛？」黎婭睥睨他，眼神里卻滿是寵溺。

  「要親親……」祈和頌依舊趴著，抓著黎婭的手。

  黎婭無奈地嘆口氣，捏著祈和頌下巴，將他的臉抬起來，吻就落到他唇上。

  「親就親，偷偷摸摸地幹什麼？」黎婭可不想兩個人躲著。

  「被人看見怎麼辦？」祈和頌銜著她的下唇，嘟囔著問。

  「那就公開唄，能怎麼辦。實在不行，把你調個部門，避嫌。」說實在的，搞對象，黎婭從來不會虧待自己。

  這次地下戀，還不是替祈和頌考慮。免他陷入流言蜚語。

  *

  傍晚。

  祈和頌去公司更衣室，換上最新買的大幾千的西裝，準備和黎婭一起去品酒會。

  不得不承認，黎婭的眼光很好，只是放在祈和頌身上比了一下，穿上竟然如此合身，將他寬肩瘦腰窄臀的好身材，襯得比例越發好，乍一望過去，倒好像是明星。

  黎婭也從女性更衣室換上晚禮服出來，她日常都會在辦公室里備幾套，以滿足不同場合的需求。

  「人靠衣裝馬靠鞍呀，西裝一穿，誰家流落街頭的貴公子呀？成了我高攀不起的模樣了嘛！」黎婭上上下下打量著他，恨不能把他藏起來，生怕被人勾走了。

  祈和頌倒是渾身不自在。他日常都是舒適的衣服為主，忽然這么正式還看不習慣，總覺得哪哪都不對勁兒。

  緊張地搓著手，又扯了扯西裝的衣擺。

  「會不會有點奇怪？」他緊張地吞吞口水。

  「哪裡奇怪？帥翻了好吧？」黎婭伸手，直接挽住祈和頌的胳膊，自信滿滿地說，「抬頭挺胸，拿出氣勢來，咱們走。」

  「嗯！」

  說著，兩人昂首挺胸地走出更衣室。

  一出去，正好遇見尹航。

  狹路相逢。

  三人目光相遇，尹航一愣，眼神快速在黎婭和祈和頌身上掃過，氣焰頓時就矮下去一截。但他強撐著，冷冷的別開臉。

  好像多說一句話，就是認輸。

  黎婭一甩大波浪捲髮，和祈和頌並肩，優雅地往前走。

  ……

  華燈初上，位於城市中心的豪華酒店內，一場盛大的酒會正在上演。

  熠熠生輝的吊燈下，精心布置的場地瀰漫著淡淡的香水味，與會者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輕鬆愉快地交談著。

  當黎婭挽著祈和頌的胳膊出現在酒會入口時，仿佛一道亮光劃破了寧靜的夜晚。俊男美女，郎才女貌，立即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人們紛紛停下了交談，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

  黎婭身著一件紅色的禮服，她的頭髮被精心打理，優雅地披在肩頭。她妝容精緻，小煙燻更襯托出她雙眸明亮而嫵媚。祈和頌也異常精神，挺拔的身形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

  兩人走入酒會現場時，從他們身邊傳來低低的驚嘆，成為了所有人矚目的焦點。

  黎婭優雅地微笑著，她的長裙輕輕擺動，仿佛舞動著一片飄逸的雲朵。祈和頌昂首挺胸，佯裝自信和鎮定，其實心裡慌得一批。

  畢竟，這是他第一次出席這樣的大場合。

  黎婭捏了捏他的胳膊，低聲說：「別怕。我給你的名冊你記住了沒？一會兒記得打招呼。」

  「我背了。但怕忘記。」祈和頌掃過眾人，腦海里飛快地浮現出對方的名字以及職務。但總還有幾個沒記住。

  「沒事，一會兒我提醒你。」黎婭低聲說。

  然後，他們徑直朝著楊總走去。

  只是這會兒楊總身邊圍滿了人，都是那些想要和她合作，巴結她的。

  見祈和頌來了，楊總倒是暫停與人交談，目光望向款款走來的兩人。

  「楊總好。」祈和頌連忙打招呼。

  之後便是一番寒暄。

  尹航早就聽到公司里的風言風語，傳言說楊總點名讓黎婭帶上祈和頌。此時見楊總對他確實另眼相待，心中大感不妙，同時不快，嫉妒心讓他爆棚。

  黎婭也是有眼力勁兒的，低聲對祈和頌說：「你去陪楊總說說話。」

  祈和頌吞咽口水，緊張青澀的模樣，在見過世面的老狐狸眼中，多了幾分可愛。

  「小祈，你平時喜歡喝酒嗎？」楊總優雅地舉著酒杯，微微抱著胸，笑著問。

  祈和頌為了表現自己，忙說：「偶爾也品品酒。」

  「那你來這邊品品……」

  祈和頌跟著楊總走之前，偷偷瞥了黎婭一眼。

  黎婭給了他一個加油的眼神。

  其餘圍著楊總轉的人，自然也跟著過去圍觀祈和頌品酒，時不時還有人恭維兩句：「小祈年紀輕輕，沒想到涉獵這麼廣……」

  尹航走到黎婭身邊，舉著酒杯，兩人並肩挨著。

  他低聲嘲諷，字字帶刀：「黎婭，你還真是自己用美人計不夠，連下屬都不放過，美男計都搞上了呀？金融圈就是被你這樣的人搞臭的。」

  黎婭被人詆毀，她也不惱。

  唇槍舌劍見得多了，能夠當著她的面兒，真刀真槍地來，比背後陰人好得多。

  「管他黑貓白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可惜尹總的組裡，都是些歪瓜裂棗。想要用美人計，估計沒這本事。要不你看上我組裡哪個，我借調給你用用，怎麼樣？到時候，功勞可別忘了分我一半。」她微微抿著酒，淺笑著回懟。

  「腌臢手段，我不屑用。」

  「美人計可是孫子兵法里的，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到了尹總嘴裡就成了腌臢手段。果然心裡骯髒，看什麼都是髒的。」

  「你！」尹航氣得說不出話來。

  這會兒，祈和頌那邊也有了狀況。

  他端著酒杯，微微晃動，讓紅酒在杯壁掛上一點兒。清澈的酒液在醒目的酒杯中搖曳著，微弱的香氣在迴旋中縈繞。

  然後，他輕抿一口，學著是視頻里品酒的模樣，拿腔拿調地微微眯起眼睛，緩緩地說：「這款酒清爽的口感中隱藏著成熟水果的醇香，單寧柔和且平衡，酸度清新而不刺激，結合了絲滑的單寧和輕柔的酸度，讓人回味無窮……」

  楊總淺笑不語，微微點頭：「嗯……」

  另外有好事者起鬨：「小祈這麼懂酒啊，來品品這一杯子！」

  祈和頌也不知道自己說得對不對，偷瞄黎婭一眼，然後接著繼續品酒。

  此時，他只覺得芒刺在背。

  以前在電視劇見人推杯換盞，觥籌交錯，還以為上流社會主打的是一個優雅。

  現在輪到他了，卻是趕鴨子上架。

  他哪裡會品什麼酒呀。

  祈和頌捏足了勁兒，喝完之後，腦中一片空白。他平時就很少飲酒，就算突擊學習，也只是皮毛。

  這麼多酒，壓根兒就喝不出什麼，開始亂說：「這款酒口感豐富，帶有成熟水果的甜美，融合了黑莓、櫻桃等成熟水果的香甜味，伴隨著一絲悠揚的香料風味。」

  在一旁聽著的尹航終於忍不住，捂著嘴低聲嘲笑起來，諷刺道：「還黑莓，櫻桃。這奧爾托妮酒主要是刺葡萄，主要就是口感純正，也不怕笑掉大牙。黎婭，就這樣的水準，你也敢帶出來丟人現眼？」

  黎婭惡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嗤之以鼻：「你懂什麼？」

  在場眾人都在憋著笑，同時瞧著楊總的臉色。

  祈和頌知道自己肯定說錯了，渾身僵硬，手足無措，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辦。

  只見楊總拍了拍手，笑著讚嘆：「小祈小友對酒的見解，頗為獨到呀。說得不錯，讓我耳目一新。來，眾位也別光站著聽，也都喝酒。」

  尹航見祈和頌並沒有「顏面掃地」，楊總給他留足了面子。

  古有「指鹿為馬」，今有楊總的「見解獨到」，就算祈和頌說得不對，也不會有人說什麼。

  尹航一時間想不明白，為什麼大家都看出祈和頌在一通亂說，楊總卻好像並不在意，相反，十分開心。

  黎婭挑著眉，睥睨尹航一眼，優雅地走到祈和頌身邊。

  「我是不是搞砸了？」當黎婭靠近後，始終繃著的，像是在海上漂泊的祈和頌總算靠了岸，無比擔憂。

  黎婭低聲寬慰他：「怎麼會？楊總都讚美你了，說明你表現得非常棒。別擔心，該吃吃該喝喝。」

  祈和頌似懂非懂，在黎婭的帶領下周旋在品酒會上。

  最後，楊總笑著和在座的眾人說：「眾位，期待合作。」

  雖然說了和沒說一樣，這麼多人都得去搶項目，但有大佬一句話，下面的人拋頭顱灑熱血都得向前沖！

  ……

  品酒會結束後，黎婭和祈和頌一起往停車場走去。

  「你腳疼不疼？」祈和頌低頭看她。

  她穿著一雙尖頭細跟高跟鞋，站了兩三個小時，前腳掌早就充血麻木，失去知覺。

  從前哪怕是腳後跟磨出血，也不會有人問她疼不疼。

  她都得保持優雅，昂首挺胸地站著。

  「疼。」她沒有隱瞞，點點頭。

  「那你把鞋脫了，我背你。」

  「好。」

  黎婭將高跟鞋一踢，提溜在手裡，猛地跳到祈和頌背上。

  他邊走邊問：「我剛剛到底說得對不對？」

  其實他心裡是有數的，肯定說得不對。他見所有人都一副看「鄉巴佬」一樣的眼神，看著他，眼裡全是嘲諷。

  「其實，你說得對不對，根本就不重要。」黎婭趴在祈和頌肩頭，歪著頭低聲說。

  在古代，臣子想要討君上歡心，並不一定是要說得多正確，而是「用心」的態度。

  「怎麼說？」祈和頌不解。

  黎婭附耳低語，懶洋洋地解釋：「其實，身居高位的人，早就聽多了誇誇其談，花言巧語。而且，楊總對你另眼相看，本也不是看中你什麼才華……」

  在真正的大佬面前，我們都是小角色。

  「她可能就是覺得你青澀可愛，是後生里有趣的那個……」

  所以，楊總都稱祈和頌為「小友」。

  「你說得對不對，對楊總來說都一樣。她大概只會覺得你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好玩有趣。你是費了心思的。她只要能感覺到你的努力，就能從中體會到樂趣。」

  身居高位，享受的就是別人巴結和追捧，被人重視，被人仰望。

  「所以，我今天會出這樣的洋相，你早就預料到了？」祈和頌聽完黎婭的解釋，忽然怒從心中起。

  黎婭也察覺到他語氣不對，慌忙解釋：「也不能說預料到了。我只是覺得，不管你說得對，說得錯，其實都不影響今天的結果……」

  「但是，你看到他們嘲笑我的眼神了嗎？他們一定在心裡偷笑。黎婭，我覺得自己就像是個跳樑小丑！」祈和頌氣得幾乎渾身發抖。

  他是真的生氣，自尊心遭受打擊。

  同時，也為黎婭明明猜到結果，卻沒有提前提醒他而惱火。

  雖然來參加品酒會，是祈和頌自己來的。只是在這瞬間，他覺得黎婭並不是很愛他，感受不到她對自己的維護。

  「祈和頌，這種事情……其實我很難和你解釋……畢竟，這些都是我猜的……」黎婭無力。

  祈和頌並不想聽，他此時正在氣頭上。

  到黎婭車邊時，他一彎腰將她放下，扭頭就走：「我打車回去。」

  「喂，祈和頌！別耍小孩子脾氣！」黎婭莫名其妙。

  她很難和祈和頌說明白，楊總享受的，可能就是他侷促卻又在認真努力討好的模樣。如果他提前知道了，演又演不好，到時候弄巧成拙。

  「祈和頌！」黎婭又喊他一聲。

  但祈和頌頭也不回地悶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