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誰在撒謊
2024-09-30 12:41:02
作者: 三七之間
喬丞相的一番言論說的眾人心生感慨,尤其是他都一把年紀了還要為小輩操心,更是引起了眾人的共鳴。
這年頭誰家裡還沒幾個糟心的後人?
「哈哈哈哈……」一陣詭異又尖銳的笑聲突然響起,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喬晚凝一隻手捂著臉頰,一隻手撐起上半身,慢慢站了起來。
「晚凝,你安分些,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有什麼事回去再說,祖父全依你便是。」喬丞相面露苦澀,似乎不知道拿喬晚凝怎麼辦才好,他衝著其他喬家的兒郎喊道:「都愣著幹什麼?快把你們妹妹送回去!」
喬家兒郎在喬丞相請罪的時候已經嚇傻了,聞言猛地回過神來,連忙上前要拉著喬晚凝。
他們從不知道喬晚凝竟然還有瘋魔之症?難怪喬丞相不肯讓他們住在一處,原來是怕喬晚凝發病。
「上京雙絕」之一的喬家貴女竟然是個瘋子,這則消息恐怕隔日便會傳遍上京的大街小巷。
喬家大郎更是拉住喬晚凝的手,又是心疼又是憤怒道:「晚凝,跟兄長回去,我一定找最好的大夫治好你。」
他拉著喬晚凝的胳膊便要往外面扯,突然感覺到一絲寒氣從身後傳來,他回過頭,發現喬晚凝正抬起頭看向他。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漆黑的眼眸浸滿了刻骨的仇恨,像一隻瀕臨絕境的獅子,發出最後的憤怒和絕望,只一眼便叫人心生畏懼。
「晚凝……」喬家大郎的手在微微顫抖,第一次正在看清她的模樣。
喬晚凝沒有理會他,而是甩開他的手,站起身來,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裙擺,紅腫的臉頰沒有一絲遮擋,宣告方才她遭受了怎樣的對待。
而她另一側的臉上淚痕斑駁,悽慘無比。
她大大方方地站在那裡,諷刺、同情、探究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她卻恍若未見。
「聖上。」喬晚凝開口了,「臣女在此請罪,方才臣女撒了謊,而今臣女已經想明白了,願意將知道的事情和盤托出,請聖上決斷。」
她這一番攻防轉變的猝不及防,倒像是應證她瘋魔之症發作了似的。
聖上暗自吃驚,然而貴為一國之君,他什麼風浪沒有見過,如今喬晚凝這般模樣,讓他敏銳地察覺到她接下來要說的絕不是一件小事。
「聖上,三思啊!」喬丞相連忙上前阻止了喬晚凝的話,「您也瞧見了,晚凝已經發病了,難保不會做出什麼過激之事,聖上龍體為重,切不能以身犯險,還是將她帶下去醫治為好。」
「喬丞相,你今日說的話夠多了。」聖上冷冷道:「朕瞧喬姑娘精神好的很,不像是發病的樣子,左右不過是問幾句話,算不得什麼大事,再說了,還有皇城司在呢,她一個弱女子能把朕怎麼樣?」
溫慈聽罷,十分配合地揚了揚手中的橫刀,他是為數不多能攜帶兵器靠近聖上的人。
「喬晚凝,你有話直說便是。」聖上道:「無論你說的是真是假,朕都會去求證。」
意思是不管喬晚凝有沒有瘋魔病,她今日說的話,聖上都會重視。
有了聖上作保,喬晚凝似乎平靜了許多,可她說出來的話卻叫人渾身顫抖,「聖上,臣女並未瘋魔,這一切都是喬丞相為了控制臣女捏造出來的!」
她不等眾人反應過來,語速飛快道:「臣女自打有記憶起,他便借著教養的名義對臣女百般羞辱,臣女只要反抗,他便將臣女關進祠堂反省,不許任何人探望,直到臣女認錯。」
喬晚凝說到傷心處,淚如雨下,「臣女那時不過是一個孩童,在那黑暗的祠堂中一待便是數日,叫天天不應,求地地不回,臣女害怕想要逃走,可是沒有人相信臣女的話,他們只聽他的命令,覺得臣女是被魔鬼纏了身,臣女到他的身邊已經有十三年了,可是臣女連出一趟家門都無法做主,說的話、做的事全都要經過他的同意,聖上,您是天下子民的父母,求您救救臣女吧!」
聖上大驚,轉頭問喬丞相,「可有此事?」
「聖上,莫要聽她胡言亂語。」喬丞相果斷否認,「她是老臣的親孫女,老臣為何要如此對她?只因她做錯了事,老臣才會罰她幾次,但從未打罵於她,她身子弱,老臣憐惜她出門幸苦,便拘她在家中休養,這……這怎能叫害她呢?」
做長輩的懲罰小輩,本不是什麼大事,聖上也不好理會這樣的家務事。
可是喬晚凝接下來的話叫他再次驚疑。
「呵呵,為何要對我?還不是因為這張臉。」喬晚凝撫摸著自己完好的半邊臉,自嘲道:「當年你見我出落的貌美,便將我從爹娘身邊帶走,說要親自教養,可這不過是為了讓我成為一個合格的棋子罷了,你敢不敢問問這些學子,他們中有多少人是因為要得到我才為你賣命的?」
她指著對面岸上的學子道:「那些人中你承諾過多少人,說以後會將我嫁給他們?你用我收攏了多少人心?這幾年,去喬家求親之人數不勝數?可是你一個都沒有答應,為的又是什麼?」
喬晚凝越說越激動,她已經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了,只想將心中的憤怒和委屈宣洩出來,「你苦心打造我在上京城的美名,不過是為了用我利用那些人罷了,張家、衛家、徐家哪一家你沒有許諾過將我嫁過去?」
喬丞相瞳孔一縮,喬夫人卻高聲喊了起來,「你的婚事是我這個做娘的來決定的,你怪你祖父做甚?是我這個做娘的看不上那些人家才不讓你嫁去的!」
「閉嘴!」喬晚凝猛地轉過身,沖喬夫人吼道:「你還知道你是我娘?我求了你多少次,讓你帶我回去,可你從來都不聞不問,你可知道祠堂的地面有多冷?你可知道我的身子差是因為多年寒氣入骨所致?你可知曉我日夜無眠,耳中全是他訓斥我的聲音有多可怕?你可知道我在他的逼迫下強顏歡笑見了多少男子?若是你有半分做娘的樣子,就不會讓你的女兒成為一個人人可憎的妓女!」
這一番言論叫所有人心頭一顫,謝顏捂住了自己的嘴,無法想像這麼多年來,喬晚凝光鮮的外表下到底藏著怎樣的傷痛?
幾個心軟的夫人已經撇看眼,悄悄地抹起了眼淚。
」我投過湖、懸過梁、甚至割傷了自己。「喬晚凝一邊說著,一邊挽起衣袖,露出潔白的手腕,」可是我死不了,湖被填了,婢女被換了,沒有人肯再次給我一把剪刀,我只能像是一個工具一樣任他擺弄,賣弄自己的這張臉為他鋪路!」
喬晚凝的手腕上足足有三道傷疤,儘管已經很淡很輕了,但可以想像當時的她使出了多大的力。
那一定很疼很疼。
「你們所崇敬的喬丞相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偽君子!」喬晚凝歇斯底里地大吼道:「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折手段,他泄露考題、與遼國勾結,他的手上沾滿了學生的血,他犯下的錯罄竹難書,死不足惜!」
隨著她最後一個字落下,偌大的水心殿落針可聞,遠處的鼓聲似乎也聽到了她的吶喊,鼓槌不再落下。
「喬丞相,你有什麼要說的嗎?」半響後,聖上問道:「朕要聽實話。」
他已經不是那個上朝都需要有人攙扶著才能坐上龍椅的少年了,儘管他的話無悲無喜,語調平和,可任誰都能察覺到他身上的怒氣已經處於爆發的邊緣。
在這裡坐著的都是聰明人,喬晚凝的話是真是假,他們還是能聽的出來的。
一個女兒家,要受到怎樣的痛苦和折磨,才能不顧自己的名聲和家族,控告自己的祖父?
喬晚凝受喬丞相的疼愛是上京城眾人皆知之事,可是誰也沒想到這樣的疼愛竟叫人如此噁心。
對一個人最大的折磨不是皮肉上的痛苦,而是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設身處地想想,若是還是一個孩童的時候,便在這樣的銼磨下長大,便是不瘋也差不遠了。
如果說喬晚凝已經瘋了,她的瘋無疑是喬丞相造成的,或者說是喬家人共同造成的。
「老臣…… 」喬丞相頓了頓,啞聲道:「聖上,老臣承認對晚凝的管教是嚴厲了些,可老臣也是為了她好,如今她怨恨老臣,便將所有的不滿都發泄在老臣身上,老臣無話可說,可是她說的那些叛國殺人之事,老臣當真沒有做過。」
喬丞相為官多年,很快便分析好了利弊,喬晚凝「瘋魔」一事說的再多也是家事,只要喬家人不計較,誰也拿他沒辦法。
可是殺人叛國之罪是萬萬不能認的,這些事定是喬晚凝為了報復他,而編造出來的謊言。
只要他咬死喬晚凝為了報復他而撒了謊,一切都還有轉機。
他已經想好了,經此一事,上京城是呆不下去了,只要今日能夠平安脫身,他便向聖上告老還鄉,再尋機會去西夏。
他和西夏國主合作多年,想來他會幫自己度過難關,而去西夏那邊已經準備好了,只要他們順利入關,這大仁朝還不是任他擺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