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罰與不罰
2024-09-30 12:34:23
作者: 三七之間
客棧裡面的氣氛格外凝重,侍衛們全都被攆走了,宴徐行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喝著茶,似乎是在等待著她的到來。
熱茶的霧氣瀰漫開來,宴徐行的面龐在霧氣中半遮半掩,時而朦朧,時而清晰,也更加叫人琢磨不透了。
「都處理好了?」他緩緩開口問道。
莫聽重重抱拳道:「已經派人妥善安置了,媒婆也送回去了,給了足夠的銀錢,她們不會亂說的。」
「那便好。」宴徐行點了點頭,手指摩擦著茶盞的邊緣,不再開口了。
「這件事是我思慮不周,兄長要怪就怪我好了。」宴箏突然開口,「我只是……只是想幫幫兄長。」
宴徐行還沒說話,納蘭擎已經忍不住斥責道:「這件事當然是你的錯,你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哪裡來的膽子做出這等越矩之舉?那人可是謝公,最是講究規矩,你這不是誠心和他反著來嗎?」
宴箏是他教過的弟子中最省心的一個,不似宴徐行的肆意張揚,也不行自己的兒子納蘭真那樣任性自我,她聰明懂事,好學不倦,對任何事都能全神貫注、做到幾乎完美的境界。
只是這個孩子太缺愛了,父母的失職導致她對宴徐行這個兄長抱有強烈的占有欲,任何對宴徐行不利的人和事都不能容忍。
難道她不待見謝顏,想要通過激怒謝庭的方式,達到攪黃婚事的目的?
宴箏默默地低下頭,誠懇地聽著納蘭擎的批評,仔細回想一下,這件事她似乎真的衝動了。
「你怎麼會想到這麼做?」宴徐行沒有出言責怪,反而狐疑地問道:「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
「沒有!」宴箏矢口否認,「我只是見不得謝家父女那般輕視兄長,兄長要娶謝顏是她的福氣,他們這般推三阻四實在太不像話了。」
她絕對不能把師兄給供出來!
「你倒是大方,那些東西怕是用了你全部的積蓄吧?」宴徐行放下茶盞道。
宴箏掌管宴家的管家之權,宴家所有的錢財她都能隨意調用,但是宴徐行了解她,在沒有他同意的情況下,她是不會動用這麼大筆銀錢的。
宴箏抿了抿唇,沒有回答。
這些東西確實都是她的私房,其實宴徐行對她很大方,不但將宴家管家之權交給她這個妹妹,連她父母都是他拿錢養著的。
宴徐行很少會過問她的錢財去向,即便她隨意用了也沒關係,但是這些銀錢都是兄長倖幸苦苦掙來的,宴箏不想亂用半分。
這次採買用的銀錢,是她多年的積蓄,雖說大部分都是宴徐行給她的,但她一直攢著,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幫上他的忙。
宴徐行還能看不出來她的心思嗎?他輕笑一聲,「得虧現在錢莊便捷,你能在短時間內取出大量銀錢。」
「都不是些貴重的東西,只要銀錢夠都能買到。」宴箏小聲道,其實大部分是用銀錢可以買到的,但也有要費些功夫的。
尤其是那八樽酒,為了不叫人看輕,她可是砸下了大筆銀錢才置換來的。
「做的不錯。」宴徐行愉快道。
「啊?」眾人都愣住了,剛想繼續教訓宴箏的納蘭擎瞪大了眼睛。
「這事雖說冒險了些,但總歸有那份心。」宴徐行撐著腦袋道:「既然你的私房都拿出來了,那我也不好虧待你,回去去庫房裡挑一挑,選些自己喜歡的拿去。」
他口中的庫房可不是宴家的庫房,而是他自己的私庫,裡面的東西大多都是這些年旁人的「孝敬」和聖上賜下的好物,每一件都價格不菲。
除了必要的禮節往來,宴箏平時連私庫的大門都進不去,現在竟然能叫她去私庫挑選東西,這比給她任何獎勵都叫人高興。
「多謝兄長!」宴箏開心道,這是不是說明,這件事她沒有做錯,兄長並不怪她?
錢財她不看重,她看重的永遠都是宴徐行對她的信任和理解。
納蘭擎沒想到宴徐行會這麼說,蹙眉道:「你這是做甚?她惹下這麼大的禍事你還要鼓勵她?」
「話可不能這麼說。」宴徐行懶洋洋道:「她雖然衝動了,可結果是好的,即便是沒有今日這齣,你不是也在準備提親事宜了嗎?」
「話雖如此,可阿箏總歸是越矩了,你叫以後旁人怎麼看她?」納蘭擎道。
宴徐行確實叫他準備和謝家提親之事,他是他的老師,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由他出面最好不過。
但這件事還沒準備妥當,便被宴箏給截了胡,她這般肆意妄為,傳出去於名聲有礙,誰家願意娶一個這般不守規矩、婦德有失的媳婦?
本來上京城中的人對宴徐行就沒什麼好臉色,連帶宴家也沒什麼好名聲,宴箏不能再受影響了。
「我不在意的。」宴箏搶過話,「只要兄長高興,我都沒關係的,便是一輩子不嫁人也無礙。」
「胡說八道,女子怎麼不嫁人?」納蘭擎喝道:「出嫁為婦、延綿子嗣本就是女子的職責,你以後莫要有這等荒唐的想法。」
宴箏咬了咬唇,撇過臉,她不想因為這種事反駁待他們如父親一般的恩師,可也不代表認同了他的觀點。
宴徐行嗤笑一聲,「無妨,她願意怎麼樣便怎樣,嫁不嫁人都是她的選擇,再說了,名聲?我宴徐行的名聲從來就沒有好過,她是我的妹妹,與我榮辱與共,好與壞也是一樣的。」
宴箏的眼裡冒出星星火花,就是這樣!就是這樣的感覺!她之所以這麼喜歡兄長,不僅僅是因為兒時相依為命的時光,也是因為兄長從來不會質疑和責怪她。
他只會告訴她,她是他的妹妹,可以做任何事。
宴箏突然想到了謝顏,她在此刻無比希望謝顏能同意這門婚事,這樣她就能知道自己的兄長是多麼值得託付一生的人。
「你這樣會慣壞她的。」納蘭擎不贊同道。
「哎,我可沒有慣她。」宴徐行別有深意道:「她這次確實犯了錯,你若想罰她我絕不插手。」
又沒人規定兄長不罰了,老師也不能罰,給她個教訓也是可以的,省的他以後還要像這次這樣匆忙丟下公事跑去收拾爛攤子。
宴箏錯愕,兄長……果然還是在怪她吧?
這件事的結果,就是宴箏被納蘭擎罰在房間裡閉門思過,未經允許不得出門。
就連莫聽也因為跟著她胡鬧被罰了三個月的月錢,這還是看在他有事要做的份上,從輕發落的。
而這齣鬧劇的結果,宴箏還是從旁敲擊,打聽了個大概。
據說第二天,謝家送來了一封書信,連同那些定禮也一併送回了客棧,拒絕的態度不言而喻。
宴箏和其他人的心涼了半截,唯獨宴徐行拿著那封信笑的暢快,很久都不再過問此事,一度叫人以為是受了什麼刺激。
……
和謝顏、宴箏不同,王微語和王微九姐弟是捂著嘴回到家中的。
兩人一邊走,一邊笑鬧著,長得相似的臉上表情如出一轍,驚奇又感嘆。
剛進王微語的院門,王微九眼尖地瞥見阿姐房間裡似乎有些不尋常。
他們回來時天色已經晚了,宋府里的女使小廝很少,除了貼身丫鬟外,平時不會來打攪她,侍衛也都是在外面巡邏。
那麼他姐的廂房裡為何會有燭光和人影閃爍呢?
「阿姐,小心點兒,你房間裡有毛賊!」王微九一把拉過王微語,小聲道。
」怎麼可能?「王微語被他拖到一邊,面露懷疑,「這裡可是提司府邸,哪個小賊這麼大膽子來這裡偷盜?」
這是有多想不開啊?
「話可不能這麼說。」王微九小大人一樣提醒她,擼起袖子道:「咱們才搬來多久?沒準這個小賊根本沒弄清楚狀況,還當是旁人家呢,你在這裡等著,小弟我這就去把人抓起來。」
敢來這裡偷東西,他不打得他滿地找牙。
「哎,你……」王微語剛想說還是找侍衛先進去看看,王微九已經迫不及待地沖了進去。
「小賊!受死吧!」
裡面傳來「乒桌球乓」的聲音,不足片刻,王微九的慘叫聲響了起來。
王微語心裡一急,顧不得其他,提著裙?也沖了進去。
微弱的燭光下,廂房裡早已是凌亂不堪,椅子傾倒在地面上,茶盞也碎了一地。
王微九被人擒住了胳膊,身子朝下,嘴裡不停地叫囂著,「小賊,你是逃不掉的!我姐夫可是提刑官,還不放了小爺!」
在他的頭頂上,一個無奈的聲音響起,「你們姐弟,一向如此衝動?」
王微九一愣,就聽見他姐驚訝喊道:「宋提司?」
手腕被人輕輕放下,他僵硬地轉過身,只見宋尋站在身後,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姐,姐夫,你,你怎麼會在這裡?」王微九顫顫巍巍地問道。
宋尋揉了揉手腕,頭疼地看了看這心虛的姐弟倆,「這話我該問你們才對,為何回來的這麼晚?」
再說,他要是沒記錯,他和王微語已經成婚了,這個房間也算是他的房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