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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三司之謀

2024-09-30 12:32:10 作者: 三七之間

  「我爹性子不好,他若發現你在這裡極容易生事端,若是衝動傷到宴度支如何是好?」謝顏循循善誘,「再說此地只有我和妹妹兩個姑娘,宴度支不怕被人誤解引火上身嗎?」

  「不怕。」宴徐行含笑,「你爹未必打的過本使。」他是傷了,又不是癱了。

  

  「宴度支何必那我一個小女子開玩笑?」勸說無果,謝顏覺得直接攤牌,「若是宴度支執意賴在這裡,那我只好去安陸縣請縣令來一趟了,想來安陸縣令會很高興接待微服私訪的宴度支使。」

  這個威脅似乎是起了些作用,宴徐行笑著的眉眼頓了頓,就在謝顏高興的要張開笑臉的時候,他瞬間臉色一變,「若謝姑娘當真如此,那本使只好任由令堂蹚一蹚這安陸縣的渾水了。」

  「宴度支這是什麼意思?」謝顏詫異地問道,她不是傻子,自然能聽出宴徐行話中的試探之意。

  「謝姑娘知曉本使此番來安陸縣的目的嗎?」宴徐行反問她。

  謝顏搖搖頭,又點了點頭,「尋親?」

  「當然不是。」宴徐行冷聲道:「本使怎麼會做那麼無聊的事?」

  他爹娘早就死了,莫要說外祖,親祖宗都不知道埋在哪裡。

  謝顏沉默了,此時的她突然理解她爹為什麼喜歡參宴徐行了,這廝的嘴巴實在太壞,莫要說她爹,她都想寫個摺子罵一罵。

  「你在心裡罵我?」宴徐行眯了眯眼,嗤笑,「和你爹一個樣子。」

  謝顏乖巧回答:「宴度支多慮了,小女只是在想我爹性子單純直率,素來對生人親信有加,不知這安陸縣出了何等事故,要宴度支親自去查?」

  「想知道?」宴徐行換了一個姿勢,在謝顏以為他會左顧言他之際,他反倒是直接說出了口,「聖上接到密信,江陵一帶這幾年風調雨順,可稅收卻逐漸減少,偶爾還需朝廷撥款救助,謝姑娘覺得此事算不算大?」

  謝顏愣住了,背在身後的話本子差點兒沒拿住,脫口而出道:「有人貪污?」

  「不錯。」宴徐行露出了「孺子可教」的表情,「據本使所知,令堂最近忙於秋稅一事,以他的敏銳想必早已察覺到其中的不對勁,以本使對謝御史的了解,他可不是那種息事寧人的主兒。」

  謝顏整個人如同醍醐灌頂般醒悟,想到謝庭一直對秋稅之事關注有加,哪怕是去交稅這等吃力不討好、甚至有可能會被人發現身份的事都去做,她突然頓悟了。

  宴徐行說的沒錯,他爹可能真的發現了什麼。

  「若是本使猜測的不假,令堂已經掌握了部分疑證,他此去鄰縣也是為了找到更有說服力的證據。」宴徐行帶著幾分不贊同道:「哼,這個謝老頭還是一如既往的魯莽啊,也不想想這小小的安陸縣敢做出這等事,身後豈會無人撐腰?」

  謝顏對他的稱呼不甚在意,而是下意識問道:「這個人莫不是你?」

  宴徐行:「?」

  他一言難盡地看著她,原本淡漠的眼神流露出幾分訝異之色,「這等低賤下作的手法本使從不屑用。」

  謝顏這才想起此人雖然被罵作大奸臣,但於貪污一事上總是眾說紛紜,用一句話來形容就是:此人不貪窮人的錢,貪的都是那些上杆子送或者是有錢有勢之人的。

  比如說本朝最有錢的主兒當今聖上,那皇宮裡的寶貝幾乎都被他「貪」了去,還有想藉此攀附的朝臣權貴,那是來者不拒,送多少收多少。

  「那宴度支的意思是?」謝顏道:「是不是我爹會有危險?可有查清幕後之人是誰?」

  「沒有。」宴徐行坦然開口,眼神卻看向謝顏,「本是想查的,但這不是為了救你傷了胳膊嗎?哎,這傷連個修養的地方都沒有,怕是短時間內無能為力了,現在只盼令堂能穩重些,遇到難事多想想後果。」

  謝顏覺得這一刻的自己就是那桶里的魚,雖說還能游兩步,可隨時會被野貓叼走吃掉!

  「那宴度支到底意欲何為?」謝顏妥協了,論威脅人,十個她也不是宴徐行的對手,別告訴她宴徐行只是想在自己家住下,這裡又不是金窩窩,有什麼好圖謀的?

  宴徐行滿意地點點頭,將靠枕往身後一塞,堂而皇之道:「首先,我要在這裡養傷。」

  謝顏點點頭,大不了把她爹的屋子空出來給他住幾天,她爹這一去起碼要二十多天,這傷口怎麼著也能養個差不多,到時候她再將屋子重現打掃一下,應該能瞞過去。

  宴徐行見謝顏答應,滿意地伸出第二根手指,「二,在養傷期間,你得好好照顧我。」

  謝顏再次頷首,她忍了,最多她做飯的時候多帶一碗,到時候可就輪不到他挑三揀四的了。

  「三,我要你試探你爹,將你爹掌握的證據找到,交給我。」宴徐行繼續伸出第三根手指。

  謝顏猛地抬頭,撇過眼,「我爹從不和我說公事,這件事我做不到,宴司使還是另尋他人吧!」

  「你做的到的。」宴徐行的語氣溫柔肯定,充滿了蠱惑,「你要知道這是為你爹好,他現在只是一介平民,而民不與官斗,這是千年的諺語,想來你也不想你爹因為此事丟了性命吧?」

  「不會,我爹素來小心,他一定不會有事的。」謝顏依舊不願點頭,她雖然偶爾有些跳脫,但也做不出背叛父親的舉動。

  「真是天真的姑娘。」宴徐行毫不留情地諷刺道:「你可知道安陸縣只是其中一處,整個江陵所有的官員大都牽扯其中,而他們的背後則是皇親國戚,你爹用雞蛋撞石頭,也不想想他有幾斤斤兩?」

  謝顏被說的滿臉通紅,羞憤之情溢於言表,「那我又如何能相信宴度支呢?」

  宴徐行比起那些人,也只不過是半斤八兩罷了,誰有知道這是不是他設下的局來引她上鉤?

  「你只能信我。」宴徐行輕聲道:「本使也不瞞你,聖上已經許下承諾,只要此案查清,那麼三司使的寶座就是本使的了,不如本使再加上一條,若是你助本使查清此案,本使就答應助你爹官復原職怎麼樣?」

  謝顏總算明白他為什麼會如此看重此事了,原來是這個的緣故,早在謝庭沒被貶之前就因為三司使一事在家大發雷霆,那火氣能將書房燒起來,誰來了都勸不住。

  本朝承延前朝舊制,設鹽鐵、度支、戶都三使掌管財政,這些人皆是聖上的親信,也是他的依仗,像宴徐行只是一個五品官,卻敢和大多朝臣叫板,蓋是因為他主管了天下租賦稅收之職,可謂是大權在握。

  而謝庭生氣的點是聖上有意將三司合一,統為一職,號正二品三司使,並且讓宴徐行任長官,這樣一來,天下的錢財全都落在了他的手裡,不可謂不大膽。

  此提議一出,遭到了絕大部分朝臣的反對,尤其是那些老臣,直接在大殿外長跪不起,請求聖上收回成命。

  本以為那場風波已經過去了,現在看來聖上一直沒有熄了那份心思,甚至已經為宴徐行的上位鋪起了路。

  此時的謝顏已經相信了七分,畢竟從長久來看,一個江陵再怎麼貪也越不過去全天下。

  但是……謝顏合下眼,將真實的想法掩藏在心底,「好,我答應宴度支,只是有一條,我要你無論如何也不能傷到我爹的性命。」

  「自然。」宴徐行看著謝顏敢怒不敢言的樣子,臉上露出小人得志的肆意表情,嘴裡幽幽道:「你放心,本使素來寬宏大量,區區一個前任御史,本使還不會放在心上。」

  後來的某一天,當宴徐行再次回想這段往事的時候,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

  宴徐行就在謝顏家中住了下來,謝顏費勁口舌,總算是說服了季夏答應會先瞞著謝庭,保守住她在廂房裡「金屋藏嬌」的事實。

  應該說是「閨房藏嬌」才對,因為潔癖發作的宴度支死活都不願意搬去謝庭的房間,霸道地占去了謝顏的閨房,給的理由也很充分,「本使可不想和一個糟老頭子睡在一個被窩裡。」

  謝顏冷笑,怪不得都說宴度支身邊美人環繞、佳人環伺呢,傳言果真不虛,他這般死不要臉的行徑,與登徒子有甚區別?

  被冠上「登徒子」罵名的宴徐行,在第二日夜裡迎來了臉皺得跟苦瓜一樣的莫林。

  「主子,你這是又鬧哪一出啊?」莫林的聲音里充滿了無奈,「咱們不是說好引蛇出洞的嗎?」

  當初宴徐行想的是以自己為誘餌,利用他們「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人」的想法,將自己置於險地,引幕後之人上當的。

  那些人一直在暗處,只有將他們引到明處,他們才能從明轉暗,擺脫他們的桎梏。

  而現在好了,他們確實是將人引出來了,順藤摸瓜也摸索到了地方,眼看就能找到那顆「瓜」,結果他們的「誘餌」也把自己搞沒了!

  莫林想到侍衛說起這件事古怪的臉色,忍不住嘴角抽搐幾下,自家主子竟然在那般危險之中也不忘誘騙人家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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