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林中遇險

  對於這些事，謝顏一概不知。

  自從那日從謝家老宅回來之後，謝顏便覺得再也不去那邊了，若是再找她，她就隨意找個藉口打發了，實在不想和那邊有什麼牽扯。

  更讓謝顏感覺到有壓力的是，謝周兩家的婚事暫時擱置了，據說是許氏獅子大開口，要是五百貫錢的彩禮，而周家對此很不滿，兩家談的不是很愉快。

  奇怪的是謝蘭和周仁的關係竟然沒有受到一絲影響，反而變得更好了，尤其是周仁，那真的是天天都要往謝家村跑，兩人也不避諱，滿村子裡溜達。

  謝顏聽說這件事之後，更加不愛出門了，連寫好的話本子都暫時放置了，反正也不急，還不如多寫兩本一起賣。

  這日，謝顏一如既往地悶在家裡寫話本子，季夏早早出了門，說是李青山帶著她套兔子，臨近秋末，兔子也要準備食物，這個時候正漫山遍野地溜達。

  謝顏也不阻止，季夏原本就是活潑的性子，能在這裡玩的開，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到了傍晚，天色已經陰沉了下來，似乎是要下雨了，而季夏還是沒有回來，她一向懂分寸，從來不曾晚歸過，謝顏不由地擔心起來。

  正當她想著要不要去李家問一聲的時候，一個年輕的後生跑到家門外喊道：「謝家妹子在家嗎？」

  

  謝顏認出這個後生是李家的鄰居，李青山的好友，連忙出門回道：「怎麼了？」

  「妹子你在家就好，季夏妹子叫山裡的毒蛇給咬了。」那後生慌慌張張地說著。？謝顏一聽，嚇了手上的筆都掉了，連聲問道：「傷在哪裡了？嚴不嚴重？可去尋了大夫？」

  「哎呀，這咱也不知道，說是挺嚴重的，連路都走不了了。」後生說的又急又亂，「妹子，你快去瞧一眼吧！」

  「好。」謝顏不再廢話，慌忙回去拿了些銅錢，帶上院門就跟了出去。

  那後生許是急壞了，帶著她就往後山方向奔去。

  鄉間的路又窄又滑，謝顏走的東倒西歪，她的呼吸很重，手抖的厲害，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在腳上，努力不讓腳拖她後腿。

  季夏對她來說像是妹妹一樣的存在，在母親早逝、父親忙於朝政的這些年一直陪伴著她，謝顏無法想像失去她的痛苦。

  隨著越走越遠，謝顏混沌的腦子終於感覺到了不對勁，她一邊跟著後生走，一邊打量著四周，越發感覺到她可能被騙了。

  季夏被蛇咬了，那李青山在哪裡？他為什麼不帶季夏去看大夫，而是任由她在原地等著自己？

  而且她清晰地記得，季夏走之前說過，這次進山只有她和李青山兩個人，那眼前的人又是如何得知的呢？她裝作不諳世事的樣子道：「還要走多久，我實在走不動了。」

  那後生看了看謝顏嬌小無力的身子，抿唇道：「快了，就在前面。」

  可是前面已經深山老林了。

  夕陽的餘暉被厚重的烏雲擋去了大半，落在地面上的光顯的那茂密的林子像是一頭可怕的凶獸，等著她去自投羅網。

  謝顏沉下眼，一邊慢步走著，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四周，靠武力她根本不是此人的對手，而她來時匆忙，根本沒有帶什麼防身之物……

  突然，她在懷裡摸索到了一個東西，她心下一斂，只能搏一搏了，「哎呀，我的腳崴了。」

  後生正想著趕緊將人帶過去，驟然聽到謝顏的叫聲，他有些不耐煩地轉過身，「好好的腳怎麼崴了？你們這些姑娘就是……啊！」

  「嘩啦」一聲，就在他靠近謝顏的一瞬間，謝顏抓住時機，從懷中散出一把銅錢，對著他的臉呼了上去。

  銅錢的分量可不算輕，加上她用了十足的力道，直接衝著臉面去的，那後生猝不及防著了道，被撲了滿臉，尤其是眼睛在毫無防備之下叫幾枚銅錢擊中，酸澀和刺痛一下子爆發開來。

  後生忍不住捂著眼睛叫了起來，哀嚎驚動了林中的小動物，紛紛逃離開。

  謝顏瞅准機會，扭過頭往來時的路跑了回去，只要跑回村子，她就安全了。

  可惜她的想法還是有些天真，有心之人的算計怎麼會那麼簡單呢？後生的尖叫聲引來了埋伏之人，那人飛快來到後生面前，見他滿臉都是污穢，分不清是血還是淚。

  他沉著眼睛，對手下人吩咐道：「追上去，莫叫她跑回去！」

  小路崎嶇，加上夜幕逐漸拉開，謝顏跑著跑著就偏離了道，她還是太單純了，只想著往回跑就能回到村里，可惜她卻忘了這裡並不是上京，她對這裡也不熟悉。

  謝顏不知道是誰想要害她，但她明白被抓到絕不會好過，後面有兩個高大的人影窮追不捨，眼看就要追上自己，謝顏心一橫，轉頭往山林中跑去。

  她不知道的是，在山坡的另一側，一場刺殺正在進行。

  十來個黑衣人包圍住了宴徐行，手裡的刀劍發出攝人的光亮，將宴徐行等人團團包圍住。

  莫林帶著兩個護衛將宴徐行護在身後，臉上滿是凝重之色，此番是他們冒險了，幕後之人派出大量人馬，只為試探出宴徐行的底細。

  而他們為了不暴露身份，只帶著幾個人在身邊，如今被逼到此地，也是自討苦吃。

  「主子，屬下掩護你離開。」莫林沉聲道。

  「嗯。」宴徐行答應一聲，這個時候他先脫身才是最好的選擇，「小心點兒。」

  莫林點點頭，「主子放心，雖說抓不住他們，可他們也奈何不了我們。」

  宴徐行在莫林等人的掩護下往另一側離開，黑衣人似乎看出了宴徐行等人的意圖，立刻分出兩個人沖宴徐行追去。

  對付兩個黑衣人對宴徐行來說只是一件小事，可壞就壞在他之前和黑衣人打鬥了半天，體力有些不濟，真要再打一架，恐怕他也討不了好。

  不過他素來是個會算計的，武力不行，那就用腦力來彌補。

  仲秋已至，山林茂密，枯黃的樹葉隨著幾人追逐的動作從樹枝上落下，仿佛飄零的花瓣，宴徐行一邊避開黑衣人的刀劍，一邊尋找脫身的破綻。

  突然，他的身側一道尖銳的女聲傳出，隨即是一道身影猝不及防地闖入幾人的面前，黑暗中看不清來人的樣子，說不好是敵是友。

  見黑衣人有一瞬間的呆滯，宴徐行靈機一動，朗聲道：「來的正好，抓住他們！」

  黑衣人下意識地以為是幫手來了，舉著刀劍就要衝過去。

  謝顏剛剛闖進山林，就遇到了一場刺殺，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看見有刀劍砍向她的頭頂，她想也不想地閉起雙眼，舉高手去擋，只覺得自己怕是在劫難逃了。

  正當她以為自己要死定了的時候，一道劍氣閃過，那兩個黑衣人陡然僵住了，身子好似被定格了一般，他們頓了頓，隨即轟然倒地。

  宴徐行的身影從兩人身後顯現，手中的刀滴著血，薄唇微啟，「本使當是誰呢？原來是謝姑娘啊。」

  謝顏恍然地睜開眼看他，她沒有說話，明亮的大眼睛有水光閃動，裡面寫滿了恐懼和驚訝，嬌小的身子縮成一團，脆弱的仿佛是一朵即將凋零的花兒。

  宴徐行一下子愣住了，心臟像是被一隻手在肆意揉捏，酸澀又難受，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

  「你怎麼會在這裡？」宴徐行問道，順便將死的不能再死的兩個黑衣人往山坡下踢了踢。

  他話音剛落，又有幾個人從林子裡冒來了出來——正是之前追著謝顏進山林的那些人。

  來人並沒有看見地上的死人，見有一個男子出現在這裡，還以為是在山中過夜的獵戶，當即粗著嗓子道：「小子，我勸你不要多管閒事！」

  到這裡宴徐行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這些人分明就是衝著謝顏來的，他心中升起了無名的怒火，眼神一斂，低聲道：「閉眼。」

  這兩個字是對謝顏說的，驚魂未定的她順從地閉上了眼。

  耳邊傳來那些人悽厲的慘叫聲以及刀劍劃破皮肉的聲音，樹枝和落葉在劍氣的揮舞下落在地上，發出「簌簌」的響聲，謝顏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可又說不出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覺周圍的空氣都停了下來，緊接著，她的胳膊被人擒住，人也順勢從地上站了起來。

  一道沉悶的呼吸聲在她的耳側響起，陌生的氣息縈繞在她的鼻尖，慵懶的嗓音伴著輕笑，「好了，可以睜眼了。」

  謝顏填滿了漿糊的腦袋漸漸恢復清醒，睫毛顫抖了幾下，眼睛緩緩睜開，映入眼帘的是寂靜的山林，山腳下的村子隱隱露出幾盞孤燈，指引著回家的方向。

  「他們…… 」謝顏啞著嗓子問，頭微微扭動，想回頭看一眼，她迫切的想知道那些人是不是死了。

  「放心，他們還活著。」宴徐行按住她的頭，不讓她看。

  謝顏鬆了一口氣，沒有再強求，她倒不是想替這些人求情，實在是一時間接受不了這麼多人死在她面前。

  「怎麼？害怕了？」宴徐行一眼戳破她的小心思。

  謝顏沒有回答，她的身子還抖的厲害，雙手環抱在自己的胸前，瑟瑟發抖。

  這副模樣落在宴徐行的眼裡，像極了一隻被拋棄的小動物，脆弱又無助，他的目光從她凌亂的髮絲和被枯枝刮壞的衣服上掠過，心頭微沉。

  他知道謝顏現在害怕的厲害，方才的恐懼依舊在她的心中蔓延，腦海崩著的一根弦也沒有鬆開，他沉下眼，突然將頭靠在謝顏的肩膀上。

  肩膀驟然傳來重壓，帶著侵略的氣息靠近，謝顏猛地一驚，「你，你做什麼？」

  宴徐行趴在她的肩頭，哼哼唧唧道：「我方才好像被刺了一劍。」

  「什麼？」謝顏大吃一驚，怪不得她剛剛聞到了一股血腥味，她忙不迭問道：「你的護衛呢？他們在哪裡？趕緊叫他們過來啊。」

  「護衛都不在。」宴徐行狀似虛弱，手背在身後，不動聲色地沖追過來的侍衛擺了擺手，「我的頭好暈啊，可能是失血過多了。」

  謝顏快要急哭了，原本的緊張和害怕緩和下來，只餘下無助，「那，那怎麼辦？」

  宴徐行眼睛將合未合，「得趕緊找個地方去包紮一下傷口，血再流下去我恐怕要堅持不住了。」

  謝顏怔住了，「你的意思是…… 」

  「帶我去你家。」宴徐行喘著粗氣，厚重的呼吸聲吹得謝顏耳朵都染上了紅意，他看的分明，勾唇道：「本使方才救了你，想必謝姑娘不是那種忘恩負義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