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那寫下的字句是他虔誠的心

  閉上眼的那一刻，他竟然聽到了很多剛才並未察覺的聲音。

  遠處若有似無的誦經聲，鴿子飛過抖動翅膀的聲音，大殿檐下懸掛風鈴的清脆響動，一切都顯得那樣和諧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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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經很排斥走進寺廟，他覺得求人不如求己。若天底下真有什麼慈悲的神佛菩薩，那怎麼還會有那麼多天災人禍，生離死別？

  他曾在心中奉清辭為神明一般，他覺得清辭那樣美好善良，天底下的菩薩也不過是這樣。

  後來清辭變了，他心裡對菩薩便再沒了定義。

  可是這一刻，他心中對這裡竟然生出了一種嚮往。

  若真有神佛，那便保佑清辭一次，願她平安吧。

  若是神佛做不到，他會不會再有機會，成為那個庇佑她的神佛？

  他一個人在寺廟中四處閒逛，可能不是休息日的緣故，來寺廟的人並不多。他看到有僧人坐在一間偏殿內誦經，面前桌上擺著簽筒，便站在一旁默默望著。

  注視的時間久了，僧人也睜開眼睛看他，問他可是有事？

  「法師您好，我心中有些困惑，不知道能不能請您幫忙解一解？」孟顯景的眼神中透露出渴望。

  僧人點頭，請他進來坐在蒲團上，替他倒了一杯茶，問他有什麼困惑。

  「法師如何看待『破鏡重圓』？」孟顯景問的急切。

  或許他需要一個理由，一個不那麼科學，也不那麼合乎規矩的理由……讓他可以說服自己的心，告訴他能夠放下過往，主動向前，嘗試著重新開始。

  僧人的臉上帶著淺笑，將簽筒遞給孟顯景，讓他搖一支簽出來。

  孟顯景接過簽筒，卻聽見僧人說：「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這抽籤算命原本不是我佛門中事。但遊客願意相信，景區又有要求，所以你便也抽一支吧，准與不准，全憑己心。」

  原本孟顯景對此半信半疑，聽見僧人這樣說，頓時覺得有意思了許多，心情也放鬆了下來。

  他拿過簽筒搖了搖，掉出來一支竹籤，他自己沒看，直接雙手捧著遞給了僧人。

  僧人接過，見是一隻吉卦簽，卻不曾忙著祝賀他。

  他盯著那隻簽看了許久，直等到孟顯景問他，「可是不吉利嗎」，這才說話。

  「這是一支吉簽，可依我個人來看，吉與不吉，事在人為。你今日雖然抽到一支吉簽，可若你不願放下，她也不願看淡，這吉簽怕是就要變成禍端。你方才問我『破鏡重圓』，可是要求姻緣？」

  「是」。孟顯景並不避諱談論這件事，他原本就是想問自己和楚清辭之間的姻緣。

  「若按照這簽來看，簽文對應姻緣應該是『婚姻到日不須尋，何必區區枉用心。兩邊相許無他事，正好乘時射雀屏』，姻緣無需強求，若你願她也願，自然相許白頭。可若是按照你方才問我的如何看待『破鏡重圓』嘛，我並不相信這世間真的有破鏡重圓。若說有，要麼此鏡未破，要麼此鏡未圓。」

  僧人的話令孟顯景沉思許久，後來他見時間還早，便也要了紙筆，坐在僧人身邊抄寫心經。

  心經字數不多，可他此前從未寫過，多年以來他又是寫行書寫慣了的人，如今一筆一划寫著小楷，還要每一筆都不能出錯，倒也算是個修心養性的過程。

  他寫了兩份心經，一份花錢讓僧人幫忙找人裝裱後寄到S市家裡，另一份則等筆跡幹了自己摺疊收在了口袋。

  「法師，每日寺廟裡來來往往這麼多人，許多人並不信佛，卻渴望被佛保佑，你們看了會不會覺得厭煩啊？」

  孟顯景見清辭還沒給他打電話，應該是還沒寫完，所以繼續坐在這邊和僧人聊天。

  「不煩。佛門雖是清淨地，可來者皆有佛緣。既是磕頭參拜，便有向善之心。來，就比不來強，有向善之心，就比沒有強。如你今日願意問我與她之間的姻緣，你以為是心念又生，實則是心念未滅，無法放下。『求不得』、『怨憎會』、『愛別離』都是苦難，若要離苦，先要惜緣。如你與她都懂這個道理，那你剛才所求之簽，便確是一支吉簽了。」

  兩人聊著聊著，孟顯景便等來了清辭的電話，說她那邊結束了，問他在哪裡。

  「你就站在原地等我，我這就過去找你。」孟顯景說話的語氣都變得愉悅起來，好像心底里的陰霾在今日被一束光照了進來，晴朗了許多。

  孟顯景方才為寺廟捐贈了一筆香火錢，所以僧人的態度更為熱切了幾分。

  告別時，他還祝福孟顯景道：「希望你們種下善果，結得善緣。」

  孟顯景一路小跑著去找楚清辭，遠遠的看見她站在那兒，髮絲隨著風輕輕飛揚，面容恬靜，還是如當年一樣好看。

  這樣一張好看的臉，他那日怎麼下得去手呢？

  「你剛才去哪兒了，怎麼高興成這樣？龍嘯跟你表白了？」

  楚清辭簡簡單單一句話算是給孟顯景潑了一盆冷水，臉上的笑容頓時滯在那兒了。

  「你要是不說話，我還能更高興。」

  孟顯景方才來的時候便將那張抄寫著心經的紙偷偷藏在袖子裡，此時獻寶一樣的拿給清辭，說：「看，喜不喜歡？」

  清辭接過，看著上面一筆一划的字跡，有些不可思議的望向孟顯景，不敢相信這是他寫的。

  「對，就是我寫給你的，不用這麼驚訝。」

  遲遲沒有等來清辭的表揚，他覺得有些受挫，眨巴眨巴眼睛，低聲說：「雖然寫的不是很好，但畢竟是我第一次為一個人抄寫經文，你也總該要喜歡吧。」

  孟顯景說著這話，便伸出手去要將那張紙收回來，嘴裡還賭氣似的說：「不喜歡就算了，這次就不送給你了，你當我沒給過你就好了。」

  清辭往後退了一步，將那張紙按照原本的痕跡重新折成四四方方的樣子，將它收在了自己的帆布袋裡。

  「怎麼可能會不喜歡？只是沒想到你會願意為我寫經文。作為回禮，那我也帶你看個我送你的禮物吧。」楚清辭向前一步，主動拉過孟顯景的手，帶著他走到地藏菩薩殿旁的一間小屋裡，屋子幾面牆上用紅木做了許多四方格子的架子，每個格子裡都供奉著一盞蓮花燈。

  「你抬頭看，第三列第四行的那個格子裡，是誰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