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你不必管了

  酒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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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時分，酒肆人滿為患。

  沈嫦茹本來是在二樓吃滷煮的，聽著底下沸騰熱鬧的聲音，覺得好奇，走到包廂外頭，二樓欄杆處往一樓一看，就詫異了。

  呃。

  自從關於她的那些傳言傳出來以後，她酒肆里的生意不說一落千丈，那也是比從前差了許多的。

  今日卻……

  「咦，婢子認得那人。」

  沈嫦茹正想著，小桃拉了拉沈嫦茹的胳膊，就說道：「還有他，他們都是四殿下手底下的人呢，以前來這裡吃過！」

  「那個大個子，就是今天舞龍舞獅的，還有那個瘦瘦的，今兒就是他抬著那一大塊紅珊瑚走在最前頭！」

  沈嫦茹看了看。

  舞龍舞獅那個大塊頭她還有印象，大冬天的，就穿著個短袖，那手臂上的肌肉一大塊一大塊的，看著就厲害。

  抬紅珊瑚的……

  紅珊瑚是明宴給的聘禮，說是從東海里找出來的，那珊瑚足有半人多高，紅得絢爛璀璨，漂亮極了。

  沈嫦茹那時候注意力都在紅珊瑚上，自然沒注意到那個瘦瘦的人。

  這下一看，她不免驚訝道：「你不說我都沒發現，他這麼瘦，那紅珊瑚那麼大，竟然也能抬得動？」

  小桃一聽立即點頭，道：「可不是嘛！姑娘，就是因為這個，我才記住他的，嘿嘿！婢子就說，怎麼今日生意這麼好，原來是四殿下做東請客。」

  「真是沒想到，四殿下這麼有錢呀！那聘禮單子上總共加起來，其實也有上百萬兩銀子了吧？」

  「四殿下這是把家底都掏空了來娶姑娘你？」

  「先前婢子看著二殿下那副窮酸樣子，還以為姑娘嫁過去以後，只怕都要拿嫁妝補貼王府家用，還是四殿下好些！」

  想起明儀，小桃忍不住搖頭。

  人比人，差距太大了！

  沈嫦茹啞然失笑，心裡忽然生出一個想法。

  明宴自小沒了娘，又不得皇帝喜歡，這麼豐厚的身家是從哪兒來的？

  該不會是掌管刑部以後，中飽私囊，收了銀子吧？

  「姑娘？」

  沈嫦茹想得入神，小桃又拉了拉她，這回小桃的語氣不是很好，指著底下的一個男子就問道：「那人，像是老爺……不，是沈尚書！」

  「他怎麼來這裡了？」

  沈尚書。

  一聽這三個字，沈嫦茹的思緒就被拉扯了回來，嘴角的笑容也收斂住了。

  她低頭往下看，就見沈尚書進來以後，左顧右盼，也不知道是在找座位還是什麼，隨即他招呼了王翠香。

  王翠香走到他跟前，聽他說完，冷著臉指了指門口，看樣子，是奉行沈嫦茹早就吩咐過的。

  沈家人來了，一律攆走。

  沈尚書大約是怒了，紅著臉說了什麼，王翠香仍是面不改色，冷若冰霜地站在那裡，跟個門神似的。

  小桃看得驚了驚。

  她看向沈嫦茹，驚訝道：「翠香平日裡見著趙都督的時候怕得頭也不敢抬。怎的對上沈尚書，完全成了兩個人了？」

  沈嫦茹其實也很驚訝。

  她一直都覺得，王翠香的性子，和她娘親桂嬤嬤不太相同，桂嬤嬤經歷世事，早知道人情冷暖。

  桂嬤嬤忠於沈嫦茹，別的人不管是誰，要是來挑釁的，那就是一點面子都不會給，還會大巴掌呼上去。

  王翠香則是溫柔許多。

  她心思細膩，做事認真，肯刻苦學習，就是有的時候，膽子稍微小了那麼一點點。

  今日卻不同。

  沈嫦茹笑著，想了想，就道：「大約也是因為翠香知道，沈尚書不過是個紙老虎吧，紙老虎，紙糊的，有什麼好怕？」

  趙君度是鎮撫司大都督，手裡的生殺大權，可比沈尚書強多了，氣勢上也是完全不同的。

  小桃一聽也是。

  她指了指屋子裡頭，就對沈嫦茹道：「姑娘，裡頭的滷煮還煮著呢，那鵪鶉蛋煮的太久就要爛了，咱們還是先進屋吃東西吧。」

  「是。」

  沈嫦茹剛頷首答應，底下的沈尚書似乎是看到了上頭的沈嫦茹，就指著她，道：「沈嫦茹，你給我下來！」

  沈嫦茹眉毛也不抬，只當是沒有聽見，轉身要走。

  這回沈尚書是真的急了。

  他怒著喊話罵道：「你娘安葬的那一片墳地，山塌了，墳露出來了一塊。你若是想讓你娘葬入我們沈家祖墳入土為安，你就給我下來！」

  她娘？

  聽見這兩個字，沈嫦茹恍惚了一下。

  仿佛是心底里有一種最為原始的情感，被牽扯住了。

  關於沈嫦茹的娘親，沈嫦茹其實自己了解得都不多，只記得她珍藏的一幅畫像上，她娘親抱著她時候的樣子。

  畫像中，她娘親一團和氣，盤子臉雍容華貴，是一個豐腴婦人的美好形象，抱著懷裡玉雪可愛的嬰兒，格外高興。

  鼻子裡有一絲酸意冒了出來。

  不管是穿越前還是穿越後，她都沒有爹娘，但她似乎能感覺到，畫像里的女人，對她最真切的愛。

  「姑娘……」

  小桃也猶豫了。

  她也是沈嫦茹娘帶進沈家的丫鬟，她比沈嫦茹還年長三歲，那年她五歲，就被沈夫人挑進了沈府里照顧沈嫦茹。

  這，就是十三年過去了。

  小桃那時候已經能記得一些事情了，對於溫和善良的沈夫人，她心有不忍。

  入土為安。

  如今那片山頭出了事情，沈夫人不安穩了。

  「下去。」

  沈嫦茹無法忽視這件事，按捺住自己對沈尚書的厭惡，走到了樓下。

  樓下的食客里，有明宴的人，正巧就是白天舞龍舞獅的那個大塊頭壯漢。

  此刻他見了沈嫦茹下來，就走到沈嫦茹身側，拱手道：「王妃。你要是覺得他麻煩，打發了也就是了。」

  「尊夫人遷墳的事情，咱們王爺自然是可以代勞的！」

  他很懂得人情世故。

  沈嫦茹心頭一暖，就對他道：「沒關係，我的事情我能處理，你們先坐下好好吃飯就是了。」

  「是，屬下就在這裡保護王妃。」

  壯漢說完，回到他先前坐的地方再次坐下，從一旁的長凳上，將他的佩劍拿了出來，啪的一聲拍在了桌子上。

  這聲勢不小。

  沈尚書聽得眼皮跳了跳，環顧四周，果然發現這裡頭竟然有一小半都是明宴的人。

  沈尚書暗暗咬牙！

  是他失算了。

  他原本想著，這裡頭大多都是來吃飯的百姓呢。

  只要是正常人，心裡都會念著落葉歸根，他拿沈嫦茹母親遷墳的事情來說事，怎麼都能占據有利的地位。

  結果明宴這麼多人在這裡！

  那都是箇中好手，要是真的起衝突了……

  沈尚書背脊生出幾分寒意，他隱隱覺得，他雖然是個尚書郎，但明宴卻未必會將自己放在眼裡！

  身後多了一些人，沈嫦茹心中暖暖的。

  她雖然自己也可以解決沈尚書這個麻煩人，但有人護著，和她總是孤身一人，還是不一樣的。

  沈嫦茹將沈尚書剛剛臉上的神色收入眼底，也是嘴角忍不住閃過一絲嘲諷，問道：「沈尚書，說說看吧，你到底想怎麼樣？」

  聽見沈嫦茹的問題，沈尚書轉過頭去，稍微收斂神色，努力裝出一副慈父的樣子來，道：「她到底是你的母親。」

  「我想，給她遷墳這麼大的事情，還是要和你商量著辦的。」

  沈嫦茹點頭，不置可否，沒吭聲，只是用眼神示意沈尚書繼續說。

  「既如此，你必然是要到場的。我找了大師過來算過了，最佳的日子，就是三日後，利於遷墳。」

  「三日？」

  沈嫦茹提出了疑慮，問道：「那座山塌方情況到底怎麼樣了？現在不是冬日嗎？又沒下雨，怎麼好端端的塌方了？」

  「娘親的棺木還好嗎？三天時間，會不會對她造成什麼影響。」

  她娘親到底是尚書夫人，哪怕不得沈尚書的喜歡，下葬的墓穴該有的還是有的，而且一般來說，墓穴氣密性很好。

  一旦封上了，裡頭有自己的氣密結構，要是墓穴打開了，氣密性破壞，裡面會受到影響。

  就好像明皇陵一樣。

  那裡頭，原本是放著很多珍惜的絲綢之類的東西，要是密閉環境裡還好，一旦接觸了新鮮空氣，會很快氧化掉的。

  墓室裡面的壁畫，也是如此，都見不得光。

  「這個，目前根據我的人勘探情況來講，還好，三日時間，是可以的。」

  沈尚書勘探好了？

  沈嫦茹心裡不太放心，她實在是不覺得，眼前這個涼薄的男人，會對自己母親的事情上心。

  「我知道了。」

  沈嫦茹想了想，道：「這事我的人也會去看看。至於遷入沈家祖墳，我想大可不必了。」

  「我娘遷墳下葬的事兒，我會找了風水先生，為娘親選擇一個風水寶地，然後風光大葬的。」

  沈尚書眼睛一瞪，他顯然十分不滿，質問道：「她已經嫁入我沈家，死後就該葬入祖墳！你怎麼還要單獨給她找地方下葬！？」

  聽到這話，沈嫦茹差點笑出聲來，反問道：「我娘嫁入沈家，死後就該葬入祖墳？那我倒是想問問沈尚書。」

  「要是真的如你所說，那麼為什麼還會有今天的事情發生呢？」

  沈尚書啞口無言。

  沈家祖墳，那是塊好地方，絕對不會發生塌方這種事情的，這還是沈尚書當年剛做了尚書郎，特意找人來選的位置。

  他把他的先祖，都給遷入了祖墳里，平時還有人守著，定時燒香，供奉一些瓜果什麼的呢。

  至於沈嫦茹的母親？

  沈尚書不喜歡她，又加上那陣子柳氏只想著早點成為沈家的當家主母，不停在沈尚書耳朵邊上吹耳旁風。

  後來又有風水先生，說她娘親的八字與祖墳里某個祖先的八字不合，會反衝，一時不能葬入祖墳。

  不然的話，會對沈尚書的仕途造成影響。

  沈尚書信了，就沒讓她娘親葬入祖墳，而原先本來說的是過些年就能遷入，可伴隨著時間的推移，沈尚書似乎也「忘記」了這件事。

  「嫦茹，這件事，是有原因的……」

  沈尚書想解釋，沈嫦茹就擺擺手，道：「尚書大人不待見我們母女，沒關係，我也不介意。」

  「故此，娘親的事情，我來辦就好了，沈尚書請回吧。對了……關於我的親事，聽說尚書大人進宮找了皇上了？」

  提起這個，沈尚書心裡隱隱就有怒氣。

  這其實也是他今天來找沈嫦茹的原因之一！

  因為沈嫦茹搬出沈家，自立門戶，他在朝明里暗裡不知道被人嘲諷過多少次了，他咽不下這口氣！

  現在，明宴和沈嫦茹鬧出這事兒，他決不能眼睜睜看著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