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玉泉寺

  出城？

  沈嫦茹看著屋外的陽光，欣然答應。

  馬車上。

  沈嫦茹撩開車簾，看著外頭。

  今兒暖和，出太陽後，昨夜的小雪都給曬得融化了許多，街上百姓仍是忙碌著，大多在重新修葺花園。

  「我們去哪兒？」

  沈嫦茹忍不住多問了幾句。

  夷陵附近，山水景色可不少，也有許多寺廟，例如玉泉山、玉泉寺，那兒再往南走一段距離，還有枝江呢。

  

  枝江大曲就很有名，這是濃香型的白酒。

  沈嫦茹想，要是他們能早些過去，提前打個招呼，讓那群山匪叛軍過來買酒的時候，買不到了。

  自然，他們別無選擇，沈嫦茹的計劃勝算就會更大。

  「玉泉寺吧。」

  明宴似乎與沈嫦茹格外心有靈犀一些。

  他莞爾，看著沈嫦茹，問道：「你是不是在想，枝江大曲？」

  眼看著心思被明宴看穿，沈嫦茹輕輕咳了咳，否認道：「才沒有呢。好了，不與你說了，都這個時辰了，再不出發可就要晚了。」

  「嗯。」

  明宴頷首答應，就上了馬車。

  這回駕車的是小順子。

  小桃本來要在外頭陪著小順子一起的，小順子卻不樂意。

  「這樣冷，小桃姑娘，你還是進去吧！」

  小順子推推搡搡，還塞了一個手爐給小桃。

  小桃愣了愣，低頭看了看手裡的手爐，暖暖的很是熱乎，應該是剛剛熱完了沒多久的。

  「嘿嘿。」

  小順子傻笑著，有點不好意思，緊跟著小桃就爽朗地拍了拍小順子的肩膀，笑嘻嘻道：「謝啦。」

  「不客氣，都是我應該的，小桃姑娘，你拿……」

  「姑娘，小順子這傢伙不錯呀，還記得給你拿手爐，吶！姑娘，你拿著暖暖手吧！」

  「……」

  小順子話都沒說完呢，就瞧見馬車裡頭，他用心提前準備的手爐就已經到了沈嫦茹的手裡了。

  「多謝。」

  沈嫦茹不知道小順子的意思，只以為是明宴的安排，對著小順子道謝後，小順子有些話也就說不出來了。

  「都是奴才應該做的。」

  他答應著，就發現明宴瞥了他一眼，有些不滿，大概是覺得他太殷勤了，可說到底，手爐給了沈嫦茹，明宴也不好苛責什麼，故而只是一個淡淡的眼神。

  不然，就該是那種冷冰冰的神色了。

  「姑娘……」

  馬車內，小桃又開始喋喋不休地說了起來，小順子再多看了開朗樂觀的小桃一眼，便轉身駕車了。

  玉泉寺可不近。

  他們花了足足一個多時辰才到山腳下。

  他們一路過去，沈嫦茹撩開車簾時，就看見了外頭有著好些廢墟。

  有些地方村民還在重修屋子，可還有一些的，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甚至還有過路人到那些廢墟里撿一些可用的磚瓦回去。

  沈嫦茹由此推斷……

  這些沒能重修的屋子，要麼就是一家人舉家投奔親戚，遷到別處去了，要麼就是受災了，一家子都沒了。

  無論是哪種，都挺可憐的。

  古人最講究的就是落葉歸根，是念舊，念家鄉的，背井離鄉，自然難過。

  「也不知道玉泉寺受災了沒。」

  遠遠看著山上影影綽綽的寺廟，沈嫦茹心中擔憂。

  明宴聞言，想了想，道：「玉泉寺出名，寺廟中也有不少高僧，想來建築堅固。哪怕受災，朝廷也會顧及他們的。」

  沈嫦茹一想也是。

  一行人剛一到了玉泉寺門口，就有一個娃娃聲音傳來。

  「你們是來做什麼的？」

  那娃娃穿著半舊的僧袍，脖子上吊著一截布條，掛著一隻胳膊，正蹦蹦跳跳朝著沈嫦茹他們走過來。

  這是一個小僧尼。

  大約是僧袍不夠暖，這小僧尼凍得鼻子通紅，還掛著一點點鼻涕，他用袖子擦了擦，一雙烏黑的眼睛看著沈嫦茹他們。

  「我們是來上香的。」

  沈嫦茹從馬車上下去，看著小僧尼，就將手裡的手爐遞給了他，柔聲道：「你拿著暖暖手吧。」

  他們車裡也有炭火。

  一路上，沈嫦茹也烤著手爐，因此到現在手爐都還是熱乎乎的。

  小僧尼冷得很，看著發熱的手爐，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去。

  他一拿著，發現暖得很，差點沒拿住掉在地上，好在衣裳包著揣在懷裡了，他一下子就笑了，先前的戒備也一掃而空。

  「謝謝你呀，姐姐！對了，你們說你們是來上香的？不應該呀，我的師叔們都不在寺院裡呢！」

  不在寺院？

  沈嫦茹有些意外，便問道：「這大過年的，不在寺院裡，會在哪裡呢？」

  小僧尼一聽，回答道：「他們跟著二殿下剿匪去了呢。師傅說了，等元宵節的時候，他們就能回來了！」

  「我還等著和子空師叔包元宵呢，他做飯可好吃了！」

  聽到這裡，沈嫦茹嘴角的笑容一下子就收斂住了。

  跟著明儀去剿匪了。

  這麼說來，他們定然也被抓走了。

  可聽眼前這個小僧尼說，他的師傅說，元宵節他們就能回來，這是什麼情況？

  沈嫦茹看了一眼明宴。

  明宴顯然也有些不解，就問道：「那你叫什麼名字？」

  小僧尼聽了，大概是看著沈嫦茹他們不像是什麼壞人，一路領著他們上去，就把玉泉寺里的情況和他們大致說了說。

  他的胳膊骨折了，是地動的時候骨折的，那天地動是在夜裡，他洗漱完都要睡下了，就發現不對勁。

  他們寺廟裡的和尚會習武，因此一出事，反應都很快，及時跑了出去，就是他年紀小，跑得慢，被砸了一下。

  他的師叔子空救了他，他也因此很喜歡子空師叔。

  後來過了快一個月，明儀來了，明儀知道玉泉寺在雲夢澤當地的聲望，特意過來捐贈了香油錢和一些衣裳、粥飯之類的東西。

  玉泉寺是百年古剎了，有些建築沒那麼結實，也倒塌了一些，幸得明儀幫助，他們重建得很快。

  寺中僧人感念明儀的幫助，自然一聽雲夢澤附近有匪寇，要剿匪，他們都要跟著一起去，這就沒回來。

  至於這小僧尼自己，他叫子慧，因為師傅說他很聰明！

  「子空師叔可厲害了！」

  子慧說起他師叔，興致格外的高。

  因為這個，沈嫦茹隱隱有些感覺，這寺院的大和尚之所以告訴子慧，子空他們能在元宵節的時候回來，肯定也是不希望子慧難過。

  「他們會回來的。」

  沈嫦茹抿唇笑了笑，摸了摸子慧的腦袋。

  他抱著手爐，現在已經不那麼冷了，擦乾淨鼻涕後，也沒再繼續流鼻涕。

  「嗯！」

  子慧點點頭，幾人說笑之際，已經到了寺院裡。

  這兒的寺院群還是挺宏偉的，殿宇都有近十間，還有好幾間連廊的臥房，後頭還有一小片菜園子呢，菜園子裡還養了雞。

  「出家人不是吃素的嗎？怎麼還養了雞？」

  小順子看見那些跑出來啄地的雞，十分好奇。

  子慧一聽，不好意思嘿嘿笑了，道：「因為寺廟艱難，養雞是拿去賣錢的。順便還有雞蛋，我一個月能吃幾個雞蛋呢！」

  說完以後，子慧想起什麼，緊張道：「這個你們別告訴師傅了！是師叔他們偷偷給我吃的，說我還小，要長身體，偷偷吃幾個雞蛋也沒什麼。」

  「除了雞蛋，我可沒有再吃別的肉了！」

  小順子聽完哈哈大笑，他道：「這有什麼？我以前還聽一個花和尚說過，什麼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呢。」

  「他說呀，只要心裡虔誠，有佛祖，吃肉喝酒都沒什麼的！」

  子慧一聽這話，臉色大變，忙將小腦袋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道：「不行不行，不能吃肉喝酒的。」

  「師傅說了，吃肉會有業障！喝酒也是，會成癮！咱們出家人要克己復禮，要克服這些欲望，做到身心清淨。」

  看著認真的子慧，沈嫦茹忙給了小順子一個眼神，讓小順子別再說這些有的沒的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信仰，有些佛教信徒格外虔誠，小順子剛剛那些話，在子慧面前說說倒還沒什麼。

  子慧年紀小，脾性也好。

  要是在個別比較極端的教徒面前說，指不定人家就生氣，抄起一邊的掃帚要過來打你了。

  說說笑笑，幾人進了大雄寶殿。

  大雄寶殿裡，釋迦牟尼莊嚴的佛像正屹立在前，沈嫦茹見這佛像有些破敗，更是感覺差異。

  她聽人說，玉泉寺香火鼎盛，怎麼佛像卻是這個樣子的？

  像是經年累月，飽經風霜的那種，雖然擦拭得很乾淨，可和她以前見過的那種金身佛像，還是不一樣的。

  「師傅。」

  子慧回來，就去給蒲團上跪坐念經的和尚打招呼，道：「有客人來了，他們說要捐香油錢。」

  和尚一聽，也沒立即回答，反而是將一段佛經完整的念完了以後，這才緩緩轉身。

  他一轉身，看見沈嫦茹和明宴的一剎那，沈嫦茹就發現，他的瞳孔收縮了一下，像是被他們驚到了。

  但這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他畢竟是遠近聞名的高僧了，見識還是很廣的，回過神來以後就起身，對著沈嫦茹和明宴恭恭敬敬拜了拜。

  這高僧叫印光。

  「兩位貴人好。」

  貴人？

  沈嫦茹聞言，看了看明宴，又看了看自己。

  他們兩個來夷陵，都是輕裝簡行，衣著打扮也不過是普通富貴人家的那種，看不出來顯赫，頂多就是個家境殷實的人。

  何以這大師能叫他們貴人呢？

  「師傅有禮了。」

  沈嫦茹還是客客氣氣回了一禮，想到可愛的子慧，還有這寺院近來屢屢的波折，就道：「我想捐一百兩。」

  印光一聽，雙手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後，就道：「施主有心了。不過一百兩，還是不必了。」

  「您要是想表示心意，十文錢就夠了。」

  十文錢。

  沈嫦茹默了默。

  邊上，子慧就解釋道：「姐姐，我們寺院裡來香客，都是免費上香的，可以來我們這兒領香燭去上香！」

  「一般要捐香油錢的，師傅也是象徵性的收個幾文錢，還會幫他們供燈呢。」

  「嘿嘿，所以我們比較窮，不好意思呀！不過，你也不必破費了。」

  「師傅說了，拜佛講究的是心誠。只要心到了，那就是比什麼都重要的，別的都是身外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