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世間必要之惡

  「古，這個世界其實非常簡單，只要看清了本質，那麼任何難題都可迎刃而解。」

  簡單嗎？

  不……你錯了，鈞。

  

  古和世間一切之惡彼此對望，兩人都產生了一種奇妙的感應，在這一刻，兩人都本能的知道對方即是自己，不過是不同時間態，不同世界線的自己。

  世間一切之惡看了古一眼，就一言不發的一揮手，黑色火焰似海潮一般從天而落，往這地底小鎮落來，所有人在這一刻都是面露絕望，這才是他們所熟知的世間一切之惡，不問原由，不問對錯，不問善惡，對這世間的一切予以同等毀滅。

  而古只是往上一抬手，這無窮無盡的黑色火焰就落不下來了，一層無形的力量將這些火焰全部阻擋在上，古同時說道：「能說話嗎？剛剛他所說的是真實嗎？」

  世間一切之惡並沒有回答，只是微微皺眉，那無窮黑色火焰立刻化為諸般兵刃，黑火流光，空間爆碎，每一把兵刃都帶著足以破碎星辰的威力墜落而下，件件都撞在了古的力量之壁上，轟然炸裂，地風水火都齊涌了出來。

  古從單手抬舉到雙手抬舉，力量之壁依然無法負荷這般強度的攻擊，在古的感知中，這些黑火兵刃的攻擊強度已經去到了高階聖位級數，每一把兵刃只要落地，立刻可以毀滅至少數十億平方公里的一切，而在這短短一兩秒內，至少有數萬件兵刃不停轟擊。

  若是原本的肉身與實力，古自然不懼這等攻擊，但是現在這肉身和實力，古確實就抵擋不住了，當下他身上也湧出了黑色火焰，但是古並沒有對這黑色火焰進行任何操縱，而是全部將黑色火焰吸入了自己體內，在古的入微操控下，這些黑色火焰被他轉化為了正能量與負能量，然後各自運轉爆發，匯聚於了心臟之處……

  「毀滅！」

  澎湃巨力從古身上狂涌而出，這本將要破碎的力量之壁立刻穩固了下來，任憑萬千黑刃落下都無可撼動。

  世間一切之惡本來看到古身上也湧出黑色火焰，他眼中就有了探究，但是在看到古將黑色火焰吸入體內，接著化為更為磅礴的巨大力量時，世間一切之惡也沉默了……心態上的沉默，他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去思考這件事的感覺。

  黑色火焰……力量？

  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情況？

  雖然世間一切之惡感覺到了某種無語和茫然，但是他的反應卻不滿，就見得他伸手出來往前一握，所有的兵刃再度化形，化為了仿佛石油一類的沾液，在爆碎開之後立刻就凝固在了一起，一件件兵器，無窮的火焰凝固化形，很快的，在古的力量之壁外就裹了厚厚一層黑色流體。

  古正打算用力量將這層黑色流體給震開或者驅散，忽然間他心頭猛的傳來了巨大的危險預感，那怕沒有了野獸直覺，依照古的入微境界和實力，他的靈覺也是極強，在這瞬間，古就本能的做出了接下來的舉動。

  他從心靈之海中抽取出了近乎全部的黑色火焰，將這些黑色火焰分為了三個部分，一部分轉化為了極度凝縮的正能量，一部分轉化為了極度凝縮的負能量，而剩下一部分則化為了治癒肉身的恢復之力，然後這龐大無比的正能量與負能量全部對撞在了他的心臟之中，而這肉身則在同一時刻開始了四分五裂與黑火燃燒下的急速癒合……

  「原暗！宇宙終結！」

  「洪荒！開天闢地！」

  在這一剎那，黑刃爆碎後的黑色流體猛的凝聚在了一個極小的點上，無法形容的超巨量吸扯力從這個點上爆出，而無窮無盡，足以遮蔽天空的黑色火焰湧入這個點裡，立刻，事件視界開始出現，若是從天空往下看去，可以看到一個純黑的圓在無邊無際的大地上出現，初時這個點只有數米大小，但是在無法用感知去描述的極短極短時間內，這個黑色球體就擴展到了數十公里大小，然後每一個瞬間都擴展了十倍以上，一秒不到的時間中，在無垠大地上出現了一個足有數億公里直徑的超巨大恐怖球體。

  所有的一切一旦被這純黑球體的事件視界所吸入，立刻就化為最基礎的粒子，然後最基礎的粒子也隨之粉碎，變成了某種震盪著的信息，而在這黑色球體內部，甚至連狄拉克之海都被震盪攪碎，從能量海化為信息海，更往最初的本質而去。

  忽然間，就在這黑色球體的核心位置，一股超越臨界之上的恐怖力量猛的爆發，這力量是如此之磅礴宏偉，於那不可描述的黑色球體奇點處湧出，恰如虛無之中所迸發的開天闢地的原初爆炸一般，這力量撕開了黑色球體，帶著無法想像的光與熱直衝天空，然後將天空也同樣撕開，接著破碎了洪荒大陸位面壁，又貫入到了外位面之中……

  若是從洪荒大陸外往內看去，可以看到一個黑色球體停立在洪荒大陸表面，接著這個黑色球體猛的爆發，無窮無盡的光與熱貫穿而出，從上從下將整個洪荒大陸都徹底貫穿，這塊大陸的兩端俱都出現了一條貫入到外位面的光柱體。

  古渾身都是鮮血的站在虛空中，他一手往下做拉扯狀，地底小鎮和小鎮上的眾生都被一股巨力所庇護凝滯，另一隻手則握緊成拳呈沖天狀，若是仔細去看，可以發現古的渾身上下都呈現出蛛網般的碎裂狀，每一條裂痕中都有黑色火焰在燃燒，但是依然無法徹底癒合這肉身的傷勢。

  在天空上，世間一切之惡的半邊身軀已經消失，不過黑色火焰燃燒之下，他的半邊身軀開始了緩慢重組。

  「他們所說確實屬實。」世間一切之惡看了一眼自己消失的半邊身軀，他終於開口說話道。

  古收回了沖天的拳頭，他看了一下被自己救下的小鎮眾生，然後才對世間一切之惡道：「是為了泄憤嗎？因為你所保護的人類城沒了，因為你所信賴的夥伴沒了，因為你的夢想也沒了，所以打算殺光這世上的一切泄憤嗎？」

  「泄憤？」

  世間一切之惡卻是搖頭道：「不，泄憤這樣的惡實在是太低級了，你這話是在侮辱我，也是在侮辱我的夥伴，還有我所追求的一切啊。」

  古就大聲說道：「我又不是你，所以我肯定不知道你如何想的，那你就告訴我啊，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弱不是泄憤，那在你掌握力量後除掉那些叛徒，然後再建人類城就行，為什麼非要將整個世界都毀滅，非要殺光所有的一切呢？」

  世間一切之惡沉默了一下，他仔細看了看古，這才說道：「你知道嗎？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另一個我，世間的萬事萬物其實是非常簡單的，不用去分辨善惡，不用去分辨對錯，也不用去分辨應該不應該，只需要看清本質，那麼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而我……就是看清楚了本質。」

  古不言，他也沒有發動攻擊，因為他想要明白這另一個他的想法與故事，他已經大概知道了……這個他，或許和他意識之中負面體的他有著什麼關係。

  世間一切之惡也沒有繼續發動攻擊，他既然開口了，這時候也繼續說道：「你看啊，人類城如此的美好，萬族與人類實現了大和解，鈞發揮著他的領導才能與管理才能，更是無私的將自己所發現發明的科學知識教導給羅普大眾，整個世界都在向著更好的方向而去，我們從最初的偽態在短短時間內就化為了偏轉態，當然，你或許不懂我在說什麼，但這是多麼偉大的功績啊，不亞於救世之德，對這萬物蒼生，對這方天地都有大功德啊。」

  「可是人心總是不足，最初時，那迷霧無所依仗，鈞用了許多辦法來隔絕迷霧，我更是帶著夥伴們與迷霧中的東西拼殺數百場，夥伴戰死，又有英豪跟上，如此前撲後續，如此不顧生死，可是得到的卻是什麼呢？」

  「有人對鈞的統治不滿，有人覺得他們應該得到更高的地位，有人想要魚肉弱者，有人渴望獲得無比的力量與永生，我們……我，鈞，廉，拉，頡，姆，吒……好多好多勇士，好多好多英豪，我們拼卻一起滅殺了所有聖位，建立了人類城，為的就是這蒼生萬物，可是他們卻因為私心就想要將這一切毀掉。」

  「一人之私或許微不足道，但是人人有私，這私心就會化為巨大的漏洞，或許他只是想要一個高位，或許他只是想要更多的財富，或許他只是想要比別人階位更高，或許他只是渴望獲得更多的壽命……但是當這些人心全部匯聚在一起時，那迷霧就從心中而來了，在那一天，萬族，人類，全都瘋了，他們開始毀掉一切，殺死一切，最終，鈞落到了他們手上……」

  說到這裡，世間一切之惡說不出話來了，古就皺眉道：「所以你就覺得這世間蒼生萬物都有罪，那怕現在還未曾顯現，未來也會有，所以就乾脆將他們殺光嗎？」

  世間一切之惡聞言就卻是笑了，不過是冷笑，他搖頭道：「不，這是瘋子才有的想法，我自不會這麼認為，在那迷霧之後，我身受重創，被鈞最後的底牌給帶入到了半位面中，肉身被凝固修復，但是我的思想卻並沒有停息，我在想啊，鈞，我，還有夥伴們的夢想是什麼，若是人心有私，那怕只有小私，這就會逐漸變為巨大的惡，最終將一切都毀掉，我到底該如何來達成夥伴們的最終夢想，我到底該如何拯救這個世界。」

  「最終，我找到了答案……那就是由我來變成這世間一切之惡的載體，讓我成為這世間，不光是這個世界，而是諸間的本惡之源，讓我來承載下所有知性生命的惡，那這些生命自然就會無私無惡了。」

  古覺得荒謬，但是世間一切之惡就指著他所庇護的地底小鎮道：「你看啊，初時，我殺了數以萬億的生靈，毀滅了洪荒大陸十分之一的土地，剩下的萬族和人類，他們痛恨我，咒罵我，甚至是扭曲過往，將人類城污衊為最大的惡之源頭，將那些背叛者讚譽為救世主，而萬族和人類更是連番內戰，於是被我靠近，他們戰鬥德越是激烈，其中殺戮，搶劫，凌虐無數次重演，這罪惡是如此的恐怖而可怕。」

  「然後我殺了一半的生靈，毀滅了一半的土地，萬族和人類和解了，他們正在通過對話的方式來聯合。」

  「當我殺了十分之九的生靈，剩下的人眾志成城，不畏犧牲，不畏痛苦，無論是人類還是萬族，都視彼此為血親兄弟一般的愛護與信賴。」

  「當我殺光了百分之九十九的生靈，剩下百分之一的生靈全都大公無私，為了不是自己種族，不是自己血脈的孩子可以拼死一搏，他們想盡一切辦法來愛護彼此，一個人可以為了一百個人的躲藏與存火而跳出來反抗我，一百個人可以為了一萬個人的逃走而靜靜等待著自己餓死。」

  「你看，這個小鎮上的萬人生靈，他們種族各自不同，但是彼此相親相愛，每個人心中都是無私奉獻，每個人都愛著彼此的一切，他們甚至會因為一丁點的爭端而責怪自己，無私無惡，終於，我看到了夥伴們所追求的大世了。」

  「所以我為世間一切之惡，而這惡是必然之惡，我當為救世主，惡之救世主！」

  世間一切之惡就露出了笑容，那笑容純淨無暇，除了他的眼神依然呆滯無神，古仿佛是從世間一切之惡身上看到了自己一般。

  但是這讓古卻是心底發涼，渾身顫慄。

  世間一切之惡這時對古伸出手來，他說道：「你很強，所以要不要和我聯手？我們將這個偏轉態徹底毀滅後，就去往別的態，我有預感，我每毀滅一個有著類似我的時間態，我就會變得越強，相信你也是如此吧？這就是你來的目的，對吧？而我越強，就越可以吸收整個多元宇宙的惡，讓這天地蒼生全都可以無憂無慮，全都可以大公無私，他們就再也不必受這迷霧誘惑了，也再不會發生我所遭遇的慘劇了。」

  「我拒絕！」

  古一拳打出，將這個地底小鎮放入到了洪荒大陸天邊之外，然後他對向了世間一切之惡，在這一刻，古的表情無比嚴肅，而他的眼神也化為了純淨如天空琉璃一般的狀態。

  在說出拒絕二字時，古就感覺肉身開始了變化，那黑色火焰從他心靈之海中消失，而他的肉身也開始變得了強大，恢復到了他原本的狀態，同時，野獸直覺與赤子之心也同時回歸。

  「我知道了，你並沒有瘋，而是你找到了自己的道，所以我也知道，言語無用，你的道自有你的力量來貫徹，但我不認同你的道。」

  古舉起拳頭，認真的道：「世間有善惡，也有對錯，太過複雜，我理不清，但是我願意為了善，為了對，為了好而戰鬥，至於這天地蒼生，至於這些知性生命未來是否會墮落，是否會變質，無論那結果是好是壞，無論他們未來會怎麼樣，我要做的，是讓他們有未來可走！」

  「當他們能夠在未來笑罵現在的我，那我也會非常開心！」

  「此為我道！」

  古的身軀瞬間癒合，然後他對著世間一切之惡出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