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良言難勸該死的鬼

  崔家。

  自從崔家的家主，崔佑的父親被罷免了官職之後，崔家上下再次進入嚴冬。

  下人們連大聲說話都不敢，生怕一個不慎就惹怒了主人。

  不過這些對崔佑沒什麼影響。

  

  崔佑正在他的院子裡收拾此次要上任的行囊。

  有腳步聲傳來。

  管家的聲音響起，「大公子。」

  崔佑抬眸看去，面上帶著些不安與惶恐。

  管家垂下眉眼，遮住眼裡的不屑，「老爺請您去一趟書房。」

  「父親尋我有事？」崔佑很是驚訝，似乎完全沒想到，錯愕震驚里又帶著些許難以言喻的期待。

  管家面上帶笑，客氣道：「大公子您去了便知。」

  崔佑心裡明鏡兒一般，崔老頭找他准沒好事，甚至能猜到是什麼事。

  但他面上卻是一臉惶恐與不安，整個人都顯得有些畏畏縮縮的，「好，我，我這就去。」

  瞧見崔佑這沒出息的樣子，管家絲毫沒掩飾他眼裡的嫌棄。

  崔佑垂下眉眼，全當沒有看見，老老實實的離開院子，朝著書房而去。

  崔佑到了書房外，踟躕不前，猶豫片刻才畏畏縮縮的邁步進門，老實怯懦的深深鞠躬行禮，「父親。」

  就連這說話的聲音也格外的低。

  崔父聽到聲音，抬眸看了一眼崔佑，眼裡閃過一抹不悅。

  但聲音卻是前所未有的溫和，「來了。」

  「坐。」

  崔父示意崔佑坐下，這才道：「去任上的行李收拾的如何了？」

  他說話時，眼神並不看著崔佑。

  可崔佑還是十分敬業的表演。

  他有些錯愕的抬頭，如同被突如其來的驚喜砸中，雙手微蜷，緊張忐忑里還帶著幾分期待與欣喜。

  「收……回父親的話，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

  就連說話的語氣都有些結巴。

  崔父只覺崔佑的反應完全在意料之中，沉吟片刻，又道：「此次的事，是為父牽連了你。」

  崔佑連忙道：「沒，沒有的，父親。」

  「一家人怎能說連累。」

  崔佑面上一片真誠，心裡卻在冷笑：憑你個老頭子也配連累他？

  崔父十分欣慰，當即起身走到崔佑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個好孩子。」

  「從前那些年……是為父疏忽了你。」

  崔父輕輕嘆息一聲，而後直接道：「日後，為父必定會好好補償你。」

  「此次你去任上，崔家人都隨你一道去！」

  崔父不是在與崔佑商量。

  是通知。

  崔佑垂下眼瞼，猶豫片刻，還是用一貫怯弱的語氣道：「父親……此次我是被發配去任上。」

  「聽聞那縣城落後苦寒，條件極為艱苦……父親您你年紀大了，怎能如此奔波受苦？」

  崔佑字字句句聽著都是為了崔父好。

  可崔父還是沉下臉，對崔佑的反駁十分不滿，直接道：「這是我決定好的事。」

  「你只管聽從便是。」

  說完，崔父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他的態度太生硬了。

  但也著實是因為這些年都如此，習慣了。

  他正猶豫是不是要找補一下，就見崔佑老老實實的低下頭，恭敬道：「是，父親。」

  窩囊！

  崔父瞧了崔佑一眼，心裡很有些瞧不上他。

  他擺了擺手，「下去吧。」

  看著就煩。

  身為他的長子，卻窩窩囊囊的，他瞧著都煩。

  崔佑猶豫了下，才小聲道：「父親，出發之前，兒子想……想進宮一趟。」

  崔父當即抬眸看向崔佑，眉頭緊皺，眼神冰冷，帶著些懷疑。

  崔佑低著頭，似完全沒察覺到崔父的眼神，自然也不會解釋什麼。

  崔父：「……」

  蠢東西。

  他有些心累，卻也只得出聲，「去做什麼？」

  崔佑忙回答，「總，總要與淳兒說，說一聲。」

  崔父皺緊了眉，「那丫頭……」

  「算了，隨你。」崔父話鋒一轉，擺了擺手。

  「多謝父親。」崔佑姿態乖巧的鞠了一躬，老老實實道：「兒子告退。」隨後，才退了出去。

  只剛轉身，崔佑微垂的眼裡便迸出凜冽的寒光。

  良言難勸該死的鬼。

  他方才可是勸過一句的，但那絕不是因為崔老頭，他是為了崔家的無辜人。

  崔老頭不聽，那就……去死吧！

  ……

  坤寧宮。

  宋芙剛看完顧惜若送來的前線戰報，表情很是難看。

  顧惜若受傷了。

  前線的戰事愈發焦灼。

  「娘娘。」

  夏榕邁步進門，示意殿中的宮女都推下去，這才走到宋芙的耳邊低聲說：「剛剛收到消息，崔家明日便要啟程。」

  前線戰事緊急，崔佑自然也在儘可能的加快速度，想著早日離京。

  宋芙頷首，心情倒是隨之放鬆了些。

  崔佑年紀不大，但能在崔家扮豬吃虎那麼多年，不僅沒被崔家人發現，還讓高中都變得合理，可見是很有些本事的。

  他是個聰明人。

  他將密信收好，正要說什麼，外頭傳來宮女的聲音，「娘娘，謝將軍夫人求見。」

  春柳！

  宋芙笑道：「快請。」

  春柳與謝十九已經成婚一個多月，她整個人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從前畢竟是宮女，穿著比較簡單。

  如今就算不想打扮，也要維持著將軍夫人的體面，周身倒是多了些貴氣。

  春柳剛一進殿便要行禮，卻被宋芙給攔住，「行禮，這裡又沒旁人，坐吧。」

  「多謝娘娘。」

  春柳剛坐下，夏榕與秋枳等人的面上也都帶上了笑。

  春柳成婚這一個多月，除了大婚第二日進宮謝恩，便沒再遞帖子進宮。

  宋芙倒是明白。

  春柳曉得她忙，所以輕易不想打擾她。

  此次進宮，怕是有什麼事。

  宋芙這樣想著，就聽春柳道：「娘娘，臣婦今日進宮，實是有事相求。」

  春柳因為不好意思而有些臉紅。

  「為了謝將軍？」

  春柳不顧阻攔，當即跪下，「娘娘英明。」

  宋芙起身，拖著春柳的手將她扶起來，「你捨得？」

  「娘娘。」春柳笑，「前線戰事緊張，若非因為我，他此刻早就該在戰場上了。」

  謝十九是晏江流一手教出來的。

  謝十九人看著雖不是很聰明，在但戰事上的確有旁人所不能及的天賦。

  「想好了？」

  宋芙盯著春柳的眼睛，十分認真的問。

  春柳沒有猶豫，「想好了。」

  「好。」宋芙也沒猶豫，前線的確需要謝十九。

  頓了頓，宋芙又問：「你可要隨行？」

  春柳有些猶豫。

  她成婚這一個多月來，幸福是幸福，但幸福之外又有些說不出來的空虛。

  從前她伺候在娘娘身邊，每日都有忙不完的事，忙裡偷閒與謝十九見一面，坐一會兒，聊幾句……

  只覺得一切美好的不像話，整個人都充滿幹勁。

  可這一個月……

  她似乎什麼都沒做。

  謝十九是孤兒，家裡並無其他任何親眷。

  整個將軍府除了為數不多的幾個奴僕便是她。

  她常常覺得，她還不如就在皇后娘娘的身邊伺候。

  此刻的猶豫也是。

  她去前線，能做什麼呢？就在家裡等著謝十九回家嗎？

  宋芙看出她的猶豫，笑道：「春柳，你若是去的話，本宮可是有任務交代你的。」

  春柳的眼睛一下亮了，她期待的看著宋芙，等著吩咐。

  宋芙沒急著說，而是看向夏榕與秋枳等人道：「你們都說說春柳的優點。」

  夏榕第一個開口，「春柳素來是最細心的。」

  「春柳姐姐記性極好，為人可靠，不管什麼事交給春柳姐姐都可以放心。」秋枳緊隨其後。

  「嗯。」冬柃十分認真的點頭，對夏榕和秋枳的話表示贊同。

  三人幾句話，將春柳夸的臉紅了。

  「娘娘……」

  宋芙總結道：「說的一點兒不錯。」

  「所以本宮想，你去了前線，能做的亦有很多事，比如後勤方面。」宋芙問：「你可願意嗎？」

  春柳又要下跪。

  她連連點頭，「願意，願意，我願意！」

  說完，春柳的眼睛又紅了，她很是不舍的看著宋芙以及夏榕等人，「可是娘娘……」

  宋芙笑道：「春柳，本宮不能出宮，便由你代替本宮去看看外面的大好河山，可好？」

  高山大海，沙漠瀑布。

  宋芙都只在書上聽聞過，她從出生到現在，兩輩子去過最遠的地方也不過是京郊。

  都城與宮牆困住了她，但她不希望困住更多人。

  送走春柳。

  養心殿與坤寧宮默契的同時下了旨意，一個命謝十九將軍即刻領兵奔赴前線，一個冊謝夫人負責軍隊後勤，隨軍出發。

  旨意剛發下去。

  便又有小宮女來報。

  「娘娘，小崔大人求見，說是想見見姜姑娘。」

  「准。」

  宋芙並沒有阻攔，直接允准。

  崔佑邁著大步進了宮，一路跟著太監往姜淳所住的宮殿去，可一邊走卻忍不住一邊四處打量。

  他進宮便是來瞧姜淳的。

  可只見了一面，叮囑了幾句便匆匆往坤寧宮去。

  「娘娘。」小宮女再次來報，「小崔大人來謝恩。」

  宋芙：「……」

  謝恩？

  她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可她沉默片刻，還是道：「宣。」

  崔佑的確是來謝恩的，可謝恩時，眼神悄悄的便落在了夏榕身上。

  宋芙看的分明，卻沒說什麼，只等著崔佑謝恩之後便讓人退下。

  崔佑出了正殿。

  到底是看向夏榕，「夏榕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