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一直被愛著

  坤寧宮。

  宋芙和晏江流回到坤寧宮，夏榕已經準備好宋芙吩咐的一切，從太醫院那取來了先帝與謝太后所有的脈案。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比起先帝的脈案，謝太后的脈案少的可憐。

  這十多年來，謝太后就沒怎麼看過太醫，倒是先帝，似乎時常不舒服。

  「娘娘。」

  夏榕如今辦事已經很有章程，「奴婢已經按照年份，將所有的脈案分開擺好。」

  

  先帝的脈案逐年增多。

  在去世的前兩年迅速增多，尤其是最後一年。

  「好。」宋芙頷首。

  夏榕見狀，默默的退了出去。

  殿內只剩下宋芙和晏江流兩人。

  晏江流的手摩挲過面前的脈案，抬眸看宋芙，「這些……」

  「是脈案。」宋芙這才將她今日的懷疑與晏江流說了說。

  晏江流沒有說話，但整個人很誠實的開始翻看面前的脈案，表情專注。

  跟宋芙相比，晏江流絕對專業。

  他知道先帝中的是什麼藥，自然也知道相應的脈象與表現，再尋找起來便簡單許多。

  幾乎不用多看。

  晏江流便輕而易舉的從裡面翻出了相應的脈案。

  翻著翻著。

  晏江流的速度越來越快。

  幾乎都不用思考，只看了一眼時間，便將脈案從裡面取出。

  他周身的氣質也更冷。

  宋芙覺察出情況不對，手裡動作微微放緩，略有些擔心的眼神落在晏江流身上。

  是年節。

  宋芙瞧了瞧被晏江流翻出來的脈案，很迅速便鎖定了其中的共同點。

  從晏江流前往蒼國的第二年開始。

  每逢年節，謝太后都要做些什麼，再就是晏江流的生辰前後，也會「病」上一場。

  在點頭同意將兒子送去蒼國為質的第二年。

  謝太后後悔了？

  宋芙正猜測著，卻見晏江流取出第一次先帝中藥的脈案，對宋芙道：「這一天的一個月前，我在蒼國，險些喪命。」

  宋芙一怔。

  晏江流在蒼國險些喪命，消息傳回燕國，傳到謝太后耳是中需要時間的。

  一個月。

  顯然這個時間是一個月。

  一個月後，謝太后得知了晏江流命在旦夕，這才選擇了對皇帝出手。

  這很合理。

  宋芙明白，晏江流也一定是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此刻的表情才會這樣複雜。

  謝太后顯然不是一個擅長表達的人，將許多事都埋在心裡。

  最後宋芙看著被她整理出來的脈案日期，除開年節與晏江流的生辰之外……

  宋芙對於另外的那些看似沒什麼意義的日期也都有了猜測。

  每多一份脈案，也就證明晏江流在蒼國多了一次危險。

  不過同樣很明顯的是，也就最前面的兩年，後面幾年便沒再有那些無意義的日期。

  是因為晏江流在蒼國站穩了腳跟，蒼國沒人敢再想要他的性命。

  晏江流挑完最後一份脈案，抿唇不言。

  宋芙伸手握住晏江流的手背，「這些年，母后一直都很關注你。」

  所以才會知曉他在蒼國的每一次危險。

  謝太后比晏江流想像中的，愛他。

  「嗯。」

  晏江流有些意外，卻又不是很意外。

  便是謝太后能做的事有限，但這些年真的做了，晏江流自然不會感覺不出來。

  他心裡早有一些猜測與懷疑。

  這也是謝十九等人為何以「謝」作為姓氏的原因。

  「晏」這個姓他不願用只是原因之一。

  「阿芙……」

  晏江流看向宋芙，不必他說清楚，宋芙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微微一笑，道：「去吧。」

  她想，晏江流一定是想去找謝太后好好聊聊。

  這是應該的。

  宋芙不準備去打擾，這或許是一個母子之間解開所有心結的好機會。

  晏江流上前一步，伸手抱了抱宋芙，低頭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阿芙。」

  「有你真好。」

  說句不孝的話，若不是宋芙，他此刻怕是不會有這樣的想法。

  倒不是他不願意，只是純粹的想不到。

  宋芙伸手擁住晏江流，看著他的眼裡全是愛意，「去吧。」

  慈寧宮。

  晏江流來的很快，但真到了慈寧宮外，卻是踟躕不前。

  慈寧宮的正殿仍舊亮著燈火，晏江流就站在宮牆外。

  忽的，有腳步聲傳來。

  「陛下。」

  熟悉的聲音響起，正是謝太后身邊的掌事姑姑採蓮。

  採蓮屈膝行禮，「陛下，太后有請。」

  晏江流沒有掩飾他的疑惑，「母后知道我來？」

  採蓮微垂眼瞼，恭敬道：「今日皇后娘娘命人從太醫院取走了先帝與太后的脈案。」

  「太后說，陛下與皇后娘娘是聰明人。」

  晏江流沉默的跟著採蓮進了慈寧宮。

  採蓮一邊往裡走，一邊道：「陛下，容奴婢說句僭越的話。」

  「太后娘娘她這些年……當真過的很苦。」

  晏江流垂下眼瞼，眼裡難掩自責。

  他如何不明白？

  他去蒼國做了質子，謝太后雖有在承寵，但一直沒再有子嗣生養。

  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

  母后覺得愧對他，所以不願再生養一個孩兒，在這寂寞深宮裡，只時常叫謝昭入宮陪伴。

  慈寧宮正殿前。

  採蓮將晏江流領到此處，便停下了腳步，「陛下，請。」

  晏江流沒有停頓，伸手推開了慈寧宮的大門。

  ……

  當晚。

  晏江流回來的很晚。

  宋芙原是想著等晏江流回來，可等著等著，她卻是靠在軟榻上睡了過去。

  一直到被人抱起。

  宋芙才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瞧見是晏江流，便安心的往他懷裡窩了窩。

  整個人都帶著睡意，聲音懶懶道：「夫君，你回來了。」

  「嗯。」

  晏江流聲音低沉，將人抱的緊緊的，有些好笑的問：「怎麼不睡。」

  宋芙靠在他懷裡，「我想等你。」

  晏江流心裡一軟。

  他動作輕柔的將宋芙放到床上，更衣之後也躺在了宋芙身邊。

  自然而然的伸手將人擁入懷裡是，他什麼都沒做，只是將她抱著。

  此時此刻，他什麼都不想做，能夠安靜的抱著她，就已經很好。

  宋芙乖巧的窩在他懷裡，沒問他今日與謝太后聊的如何。

  只枕著他的手臂，靠在他的胸膛，很快又進入了夢鄉。

  翌日。

  宋芙才覺出了變化。

  她照例去慈寧宮給謝太后煎了藥之後，將藥遞給採蓮，便要準備離開。

  卻反被採蓮攔住，「皇后娘娘，太后有請。」

  宋芙微怔，「好。」

  她邁步進門，心情難免有些複雜與忐忑。

  不確定謝太后今日願意見她是出於怎樣的想法。

  「兒臣給母后請安。」

  宋芙瞧見躺在床上，靠著引枕的謝太后。

  謝太后的面色仍舊蒼白，但整個人瞧著卻是精神了許多。

  「嗯。」

  謝太后沒多說什麼，抬眸瞧她一眼，只嗯了一聲，「來了。」

  宋芙心領神會。

  事情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她走到床邊，接過採蓮手中的藥，道：「母后，兒臣來服侍您服藥吧。」

  謝太后微垂眼瞼，卻沒拒絕。

  宋芙用勺子舀了藥，放在唇邊吹了吹，確認溫度合適，這才送到謝太后唇邊。

  接下來的時間兩人都沒再說話，只一個餵藥，一個喝藥，瞧著十分默契。

  夏榕與採蓮站在不遠處，瞧著這一幕，面上的表情都緩和許多。

  等著一碗藥喝完。

  宋芙又端了清水給謝太后漱口。

  謝太后全程看著宋芙，宋芙的面上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

  「怨我嗎？」謝太后忽然出聲。

  宋芙沒有猶豫，直接搖頭，「不怨。」

  宋芙永遠都記得，出晏江流的事之前，謝太后在她面前，都是自稱「我」。

  謝太后當真是將她自己當成一個長輩，而沒有自恃身份。

  聽到宋芙的回答，謝太后愣了一下。

  宋芙似看出她的疑惑，笑了笑，道：「不管母親是在說什麼，我都是不怨的。」

  「母親知道的，我三歲便沒了娘，從那之後便一直受人蒙蔽，認賊作母。」

  「是母親您，讓我想到了我娘。」

  許是因為提到江竹，謝太后的面上也浮現出些許懷念。

  她看著宋芙，輕輕搖頭，道：「若是你娘在……」

  「你一定會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兒。」

  從前，阿竹便是這樣說的。

  宋芙「嗯」了一聲，然後才說：「母后，在阿芙心裡，您也很好。」

  謝太后眼裡閃過一抹動容，喉嚨滾動了下。

  最後道：「阿芙。」

  「從前的事，你莫要放在心上。」

  「日後……你與流兒好好過日子。」

  說到這裡，謝太后已經紅了眼圈，聲音哽咽。

  她們心裡都清楚：就目前的情況，晏江流沒有多少日子了。

  「母后！」

  宋芙都愣了，完全沒想到謝太后會說這樣的話。

  謝太后道：「你是他選的人，他為了你……連性命都可以不要。」

  她這個做母親的還能說什麼呢？

  終究是愛屋及烏。

  謝太后還沒掉眼淚，宋芙先濕了眼眶。

  她跪在床邊，緊握著謝太后的手，「母后，您怪我，您怪我吧。」

  她寧可謝太后怪她，心裡的苦有個發泄口，便也不會那麼苦了。

  宋芙如此說話，謝太后反倒是表情平靜的將她拉了起來。

  「阿芙，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個好姑娘。」

  宋芙紅著眼，「母后……」

  謝太后道：「日後……謝家亦會是你永遠的後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