釵頭鳳

2024-09-29 17:29:57 作者: 雷池果

  一

  月彎如鉤。

  「啟稟王爺,事已辦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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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呢?」

  回話的人愣了一下,道:「依照您之前吩咐的,也都……」話沒說下去,人已惶惶不安伏在地上,身著沾滿血污的夜行衣,在空曠的庭院中,仿佛一灘爛泥。

  「很好。這是你的賞金。」站著的人沒有回頭,只甩出一個沉甸甸的包裹,擲地有聲。那人面露喜色,忙不迭跪行向前撿起,千恩萬謝著退下,在庭院門口才敢轉身。可就在這一轉身的剎那,一道銀光直奔其後腦。

  一聲慘叫,之後是重重的倒地聲。

  站著的人轉過身端詳著那還在抽搐的屍體,暗忖出手力道似乎大了些,暗器嵌進傷口,閃著隱隱寒光,那腦袋在昏暗的月色下顯得很詭異,好像開了瓢的西瓜嵌進了半塊嫩豆腐。

  「來人!」

  兩個王府侍衛悄無聲息出現在廊下的黑影里。

  「首級取下,隨我入宮。」

  不出半個時辰,皇帝便得到燕王府的密奏,稱王府闖入刺客,被王爺親手擊殺,並奉上首級。刺客滿身血跡,疑其還身負其他命案,當夜中書令張宗顯慘遭滅門,經查亦為此人所為。皇帝聞訊大驚,著意撫慰叔父燕王一番,又下旨嚴查刺客系何人指使,幾日下來,似也順藤摸瓜捉了數名從犯。隨著主犯大將軍崔崇牧的落網,朝中百官也從大嘩到噤聲。

  半月之後,月圓如盤。

  「聆兒,非我對不住你,是你錯嫁,怨不得我。」

  「聆兒,若是當初不是那麼優柔寡斷,如今便不是現在的如今了,對麼?」

  「聆兒,那天月亮很圓,你穿著翠綠色的薄衫……可還記得你曾唱過的曲?」

  一杯清酒下肚,一杯清酒酹地,地上滾動著渾濁的淚珠。

  一句如泣如訴的歌聲響起,飲酒之人起初驚得從桌邊站起,接著便發現這歌是從心底流淌出來的:

  「花底春鶯燕,釵頭金鳳凰,被面繡鴛鴦。

  郎呀郎,是幾等兒眠思夢想!」

  腳步聲輕輕響起,歌聲戛然而止。來人全身隱沒在黑暗中,從服飾輪廓隱約看得出王府侍衛的模樣,似乎還是個頭目。

  「何事?」

  「聖上已將崔崇牧家產抄沒,舉家入獄,然而……」

  「說下去。」

  「崔崇牧獨子崔元駒因在外習武,不在其內,小的本想引他入瓮一舉擒獲,不想卻被獨孤隱劫走。」

  一片沉寂。

  「帶他的首級來見我。」燕王緩緩開口道,「或者,帶你自己的首級來見我。」

  話音才落,一道寒光自樹梢向下掃來,划過跪在地上那侍衛頭目的頸項,首級骨碌碌滾到燕王腳邊。寒光勢頭不減,直劈向燕王,裹挾風聲,卻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刀法很好。」燕王笑了一笑,「可惜了,唉——」這聲嘆息悠長綿延,兀自不消,人已兔起鵲落數個來回,嘆聲終息,寒光亦凝滯委地。

  地上多了一具屍首。

  燕王撿起地上的刀,挑開屍首的蒙面黑布,端詳片刻,自言自語道:「崔崇牧的心腹,便是本王的心腹之患。也可惜,也不可惜。」

  廊下的黑影里再次悄無聲息出現了幾名侍衛。燕王望著月亮,月亮給他的背影鑲了一圈很亮的銀邊,顏色卻是漆黑的。

  「請方紀南來。」

  五個字像五把刀,剮得樹葉簌簌落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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