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29 17:29:39 作者: 雷池果

  南宮七很奇怪,老四的武功藏得並不深,但為何除他之外沒有人能發現,包括舒中天?

  老四輕描淡寫地解釋道,你能發現,是因為我想讓你發現。我不想讓別人發現,所以他們發現不了。

  為何想讓我發現?南宮七迷惑不解。

  老四盯著他,說,因為你想發現。

  南宮七不再言語,當時的確是自己對老四感興趣在先,大概自己好奇的眼神把自己給出賣了,他低下頭看著腳邊一棵無名花草,專心數著上面的葉片和花瓣,直到一個瘦長的人影出現在地上,那棵花草正好長在人影的心臟位置,然後他聽到了老四的聲音,你怎麼來了?有事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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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家裡太悶,我出來走走。回話的聲音很輕柔,南宮七扭頭往上看,和一雙幽黑的眸子對了個正著,眸子的主人是個秀氣的女孩子,看上去和舒此情年齡相仿,都是十八九歲,皮膚白皙勝雪,娥眉如黛,尤其吸引人的是那雙眼睛,幽黑中帶著朦朧,好像籠了一層青煙。

  哥哥,這就是你說的那位七公子?女孩子望著南宮七靜靜笑道,笑的時候,那層青煙瞬間無影無蹤,整個臉上都是陽光一般的燦爛。

  沒錯。老四笑著對南宮七點了點頭,老七,這是我的堂妹如櫻。

  如櫻和南宮七寒暄了幾句,大概初次相逢,多少有些羞澀,幾句話後便離去了,南宮七望著她消失在花徑盡頭。

  是你堂妹?南宮七有些不相信地喃喃道。老四嘿嘿笑了笑,她爹是我的小叔叔,她不是我堂妹是什麼?只不過小叔叔雖長我十歲,三十才得女,所以她比我小二十歲,但小得再多,輩分上還是妹妹,對不對?

  她爹娘呢?南宮七問。

  老四停下手中的活計,望著院牆上的藤蔓,說,都死了。

  南宮七沉默了,她和他一樣,也是孤兒。

  南宮七經常來找老四,在認識如櫻後,也總能在老四這裡碰到她,兩個年輕人一回生二回熟,漸漸話也多了起來。如櫻毫不避諱向南宮七談到去世的父母,看得出,她很懷念他們,也很崇拜他們,她總不由自主對南宮七重複著一句話,我的爹娘是天下最好的爹娘。

  如櫻這麼說是有充足理由的,爹娘人近中年才萬般辛苦有了她,家裡雖不寬裕,爹娘卻把她像大家閨秀那麼伺候,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不少教她;衣食住行,也從未虧欠了她,真是地地道道的一顆掌上明珠。難怪南宮七覺得她不太像老四的堂妹,因為她仿佛不食人間煙火一般,身上沒有半點江湖氣息。他聽過如櫻撫琴和唱歌,恍惚覺得琴曲和歌聲應是從天外來的。

  她說,爹娘經常說,他們所做的一切都為了我。

  她還說,爹娘不求我回報他們的養育之恩,只希望我能過得幸福。

  南宮七發現如櫻很健談,經常和他說很多事情,過去的,現在的,她的想法很多,有些雖然幼稚,卻很有趣,當然談論最多的還是她過去的生活,比如說到自己學琴棋書畫的時候,爹娘經常給她換師傅,有不少師傅只出現過一次,就是坐在一邊聽她彈琴,或者和她對弈一局,或者看她龍飛鳳舞地揮毫,之後就再沒出現過,因為爹娘覺得他們都不是最好的。

  爹娘說要給我最好的,所以他們也是最好的。如櫻說。

  有一天如櫻握著胸前的掛玉,望著天上璀璨的星星,喃喃說,爹娘說,如果他們哪一天先我而去,就一定變成了天上的兩顆星星,他們會在那裡守望著我,我想他們現在一定在看著我們呢。

  每次如櫻回憶父母的時候,南宮七總想到自己的父母,相比之下油然生出一股羨慕之情。在他的記憶里,父母的印象不怎麼清晰,父親成天在外,難得見上一面,母親則整日把自己關在房裡,偶爾把三個姐姐叫進去做女紅,和自己最親近的是二哥,因為二哥自幼身體孱弱,須經常在家臥病調理,自己的功夫,就是二哥養病之餘指點的,正是這些武功,讓南宮七在家破人亡後得以平安闖蕩江湖。

  南宮七對老四說,如果如櫻爹娘尚在人世,她仍舊可以無憂無慮生活著。

  老四淡淡一笑,她現在的生活也是無憂無慮,我這個堂兄雖然給不了她掌上明珠般的伺候,至少能讓她終日平安。

  南宮七感慨了一下,如櫻比我幸福。

  不見得。老四冷冷地說。有些事實如果你感興趣,我可以告訴你。有那麼一對夫婦,他們成親多年才有了第一個孩子,原因很簡單,他們並不喜歡小孩,拉扯大一個孩子是苦差使,要斷送一直以來的逍遙生活。他們二人的內功都不弱,尤其是那妻子,至少發現了三個避免懷孕的法子,如果不是一次失誤,也不會有這第一個孩子。

  怎麼會?南宮七很愕然,行走江湖多年,在傳宗接代方面,沒見過哪對夫婦不樂意的。

  我知道你不相信,起初我也和你一樣,老四說,我走過的江湖比你略多一些,後來才明白,原來林子大了,真的什麼鳥兒都有。那對夫婦生的是個女兒,他們看到孩子第一眼的時候就非常喜愛,因為孩子很漂亮,於是他們傾己所能,讓女兒除了武功之外樣樣精通,舉止談吐更如大家閨秀,因為在孩子出生的第一天,他們就和一戶富甲一方的豪門簽了婚契,待女兒十五歲時,嫁給那家老爺做小妾,那戶人家的老爺當時三十出頭,正值英年,於是爽快答應,並送來豐厚的聘禮,我相信那對夫婦縱然走遍江湖,也從未見過那麼多金銀珠翠,畢竟江湖上的生活,動盪多於安定,窘迫多於富足。

  然後呢?南宮七的眉頭漸漸鎖了起來。

  可惜得很,那戶人家的老爺命不好,之後不久一次出行,路遇匪人,被白白砍掉了腦袋,官府追查無果,至今還是個無頭案。那對夫婦弔唁完這個無福之人後,隱姓埋名遠走他鄉,在當地又將女兒許配給了另一富戶,聘禮自然也得了不少……

  一樣可惜得很,第二家富戶的老爺也不慎死於非命,然後這對夫婦把女兒又許配給了第三家。南宮七不等老四說完,就接過話頭。

  老四苦笑一下,你一定能猜到,誰是這些命案的兇手。這對夫婦的手段乾淨利落,官府辦案昏庸笨拙,所以這麼多年,他們從未失手過。

  被爹娘許配給了這麼多家,那個女兒難道一點都沒有覺察?南宮七覺得不可思議。

  她怎麼可能覺察?她一直專心沉浸在爹娘為她營造的溫暖小巢里,修習琴棋書畫和詩詞歌賦。

  那麼她的爹娘是怎麼死的?南宮七問這句話的時候,感覺已經知道了答案。

  老四意味深長說了一句再通俗不過的話,出來混,遲早都要還的。

  他們把如櫻總共許配給過多少家?沉默很久,南宮七輕輕問道。

  老四笑了一下,說,我沒數過,真要數,恐怕兩個巴掌數不過來。如櫻這丫頭一定和你說過她爹娘給她換過不少師傅吧?其實那些來一次就走的人根本不是琴棋書畫師傅,而是來相親的富家老爺。

  南宮七問,如櫻一直都蒙在鼓裡?

  老四又望著牆上的藤蔓出神,說,她一直蒙在鼓裡,而且必須蒙在鼓裡。

  為什麼?南宮七追問。

  老四盯著他,一字一句地說,她現在的性格緣自她這麼多年走過的路,假象的光明氛圍鑄成了她陽光般燦爛的心性。雖然現實和她的認知大相逕庭,但幸運的是在真相尚未揭開之時,假象的始作俑者就離開了人世,讓真相再無機會出現。故去的父母在她心裡是不可或缺的支柱,如果有一天這支柱坍塌了,那麼她陽光般的心性也不存在了,你明白麼?說到後面,老四的聲音竟有些生澀。

  南宮七艱難點了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

  老四笑了,南宮七發現他的笑容也很燦爛,如櫻還是有幾分像他的,畢竟是堂兄妹。

  你明白了,很好。老四說,現在我想和你談一談雪裡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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