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2024-09-29 17:26:20
作者: 雷池果
夜晚的西湖很美。
阿倫和吳盡涵攜手並肩坐在湖邊的草地上,望著平靜迷濛的湖面,耳邊夏蟲唧啾,兩人靜坐了許久,沉浸在醉人的寧靜里,用全身心去享受這份靜謐。
「阿倫?」吳盡涵輕輕喚道。
「嗯?」阿倫夢囈般應了一聲。
「你在想什麼?」吳盡涵轉過頭,望住那雙秋水般的眼睛,微笑著問。
「我在想,為什麼還看不見流星。」阿倫望著天空,「晚上我仰望天空的時候,總希望有流星出現,好讓我許那個想了好久的願望。」
「什麼願望?」
阿倫沒有回答。吳盡涵也不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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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阿倫輕輕說,「我想爸爸媽媽了,他們在天堂還好嗎?」
吳盡涵把阿倫擁進懷裡。他知道阿倫的身世,這些基本情況的交流是戀愛前必修課。每念及此,他對阿倫總生出無比的愛憐。
阿倫靠在他胸前,他感覺到胸前的T恤衫漸漸濕了一片。他捧起阿倫的臉,月光下,阿倫的眸子更顯深邃,淚光瑩瑩,淚珠不斷滑落。吳盡涵低下頭,無比溫柔地一一吻干她的淚痕。「不要再流淚。」他心裡默念,「有我在呢。」
他們在湖邊坐了很久,直到午夜才各自回房。
早晨的西湖又別有一番風姿,湖面籠罩著霧氣,一陣陣風吹得霧氣似散非散,遠方的山巒若有若無。湖邊的垂柳更是婀娜多姿,在風中輕舞著柳枝,有韻律地沙沙作響。
吳盡涵租了一條船,帶著阿倫暢遊西湖。湖水很清,阿倫把手伸進水裡,讓水在指縫間滑走,「好涼快!」阿倫嘆道。
艄公笑了,邊劃邊說:「現在日頭不高,等到了晌午,我這面涼棚不頂事的。」
吳盡涵摟住阿倫的肩,「知道我為什麼不讓你賴床了吧?想游西湖得趕早,中午太陽厲害的時候是該躲在樓外樓里吃醋魚的時候。」
「說到西湖醋魚。」阿倫搶過話頭,「你知道這道菜的來歷麼?」
「不知道,有什麼來歷?」吳盡涵做洗耳恭聽狀。
「西湖醋魚原來不叫西湖醋魚,叫『宋嫂魚』。」阿倫開始侃侃而談,「相傳南宋年間,有一戶姓宋的人家以打魚為生,家裡有哥嫂和小弟三人。後來宋大哥不幸染病身亡,臨終前就把弟弟託付給了宋大嫂。可惜小弟弟有癆病,胃口總是不開,心靈手巧的宋大嫂就想了個法子:她從每天打來打算到市場上賣的魚中選出一尾鮮活的草魚,活殺活剖,放到鍋中烹煮後用醋、糖和藕粉勾芡,端給小叔吃。」
「好口福啊……」吳盡涵友情出演一把捧哏。
「小叔吃後胃口大開,癆病竟漸漸好了。宋嫂一想,索性就跟小叔一起做起了賣魚生意,每天做很多這樣的魚來賣,生意非常紅火,鄉親們都稱呼這魚叫『宋嫂魚』。」
「後來呢?宋嫂把專利賣給西湖啦?」
「後來,南宋昏君趙構出來微服遊玩,聞著這魚的香味就過去了。宋嫂別的都好,唯一不妙的就是人太漂亮,你說讓皇帝瞅見了能有什麼好事情?自然是想方設法騙伊進宮做妃子了,可惜趙構沒有乾隆的能耐,不但沒騙成還被宋嫂罵了一頓,灰溜溜地走了。宋嫂從趙構顛三倒四的話裡面也推想出這傢伙是當今聖上,知道他這一走准沒好事,就連夜帶著小叔逃到了西湖邊,把做魚的方法教給當地人,於是西湖邊上的飯館裡也開始出現這種魚,不過他們都不敢掛『宋嫂魚』的招牌,怕皇帝查問,就都改名為『西湖醋魚』。故事講完啦,我肚子餓了。」
這憨態可掬的結束語不僅讓吳盡涵,連滿面皺紋的艄公都哈哈大笑起來,只有阿倫還維持一本正經的模樣。
吃過午飯後,阿倫挽著吳盡涵在樹蔭下閒逛。
「你看!三個輪子的自行車!」阿倫指著前面驚喜地叫道。
吳盡涵抬頭看去,果然看見一種兩人騎的自行車,前、中、後三個輪子,每兩個輪子之間是自行車座,前輪和中輪上各有一個車把,看來是專門供應西湖這個旅遊景點的休閒雙人自行車。
他們當即租了一輛,阿倫嚷嚷著一定要坐在前面「掌舵」,吳盡涵堅決不同意,說阿倫力量不夠,前面是很吃重的地方,阿倫只好作罷。
一騎上去,方才發現沒有騎一般自行車那樣簡單,因為是三個輪子,所以方向比較難控制,對兩人的平衡能力要求比較高,配合還要默契。不過阿倫和吳盡涵的車技都不壞,起初有些歪歪扭扭,後來越騎越順,阿倫興奮地孩子氣地大聲歡呼,撒播了一路的笑聲。
他們不記得圍著西湖繞了多久,到臨近日落西山的時候,兩人都筋疲力盡,慢慢按原路返回。
「婚姻的感覺。」阿倫不禁感慨道。
「此話怎講?」吳盡涵一邊賣力蹬著車一邊問。
「兩個人在一輛車上,同進同退,唇齒相依,你離不了我,我離不了你,相濡以沫,相依為命。如果想恢復一個人的情形,只能換一輛單人車,而且單人車也未必經用,所以離婚是勞民傷財的事情。」阿倫開始盡情發揮。
「從另一種角度說,是否這也是對兩個人自由的束縛?如果兩個人不是那麼情投意合,豈不是很彆扭的事情?」吳盡涵故意抬槓。
「這種情況再正常不過,愛情實際上是最脆弱的東西,極少有夫婦能維持終生,很多白頭偕老夫婦的愛情到最後跟親情沒有太大的分別。你可以設想一個成功的例子:兩個人因為兩情相悅的理由上了一輛車,起初配合很不好,但因愛情驅使下的慣性使得他們耐心十足,然後他們知曉了對方的習慣,逐漸配合得天衣無縫。雖然後面的日子非常平淡乏味,但這輛車也只有在他們的配合下才能走過萬水千山。當他們真正成為了一個整體、分開就不再完整的時候,愛情或許不再是愛情,或許是更深意義上的愛情,或許是一種親情。」一口氣說完這些話,阿倫有些氣喘。
吳盡涵沉默了很久,突然放慢車速,側頭低聲問阿倫:「那麼,我們這一路配合得如何?」
阿倫愣了一下,偷偷紅了臉,小聲說:「等把車子還了,晚上回去我再告訴你。」
騎到斷橋橋頂上,他們照例順著橋往下滑。這時旁邊冷不丁竄出一個小孩,正擋在車子前方,吳盡涵連忙向右一帶車頭,試圖繞過孩子,可能他太過勞累,右臂一軟,車子竟轉了將近九十度,失控地朝橋邊歪去,更糟的是那一段橋面沒有欄杆!他驚出一身冷汗,慌忙捏閘並用腳蹬住地面想剎車,同時也想叫后座的阿倫快跳,但一切得太快,等他意識到這些時,車子半個前輪已經伸出了橋外,眼看兩人一車就要栽到西湖里,周圍的遊人也都驚得呆了。
突然,后座上的阿倫奮力從座位上站起來,抓住吳盡涵的肩膀往後拼命一推,吳盡涵猝不及防被推到了車下,摔在橋面上,反作用力卻使車子帶著阿倫在眾人的驚叫聲中向橋下的湖面跌去。跌落的時候,阿倫的頭重重撞到了斷橋的欄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