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入官門深似海

  我和藍墨第二天晚上見的面，地點約在一家長沙本地菜的飯店裡。

  我先到的，點了一些小菜，要了兩瓶酒，默默地獨飲。

  飯館人不多，大多安靜地吃飯，倒是斜後方的一桌，我估計是在為孩子慶祝生日，所以挺熱鬧的，又是許願又是吹蠟燭。

  我不禁有些傷感，好像自己好多年沒過過生日了，以前跟著鐵公行腳的時候，鐵老頭倒是細心，每次遇到我生日的時候，總會帶我去吃一碗麵條，然後給我買點糖果。

  但是自從我一個人封鬼之後，有時候忙得自己都忘記了還有生日這麼一回事。

  藍墨是十分鐘後到的，我看見他風塵僕僕地到來，甚至還拎著行李箱。

  「藍大哥！」

  我看見他在門口張望，便站起來招呼了一聲。

  

  藍墨聽見後，看到了我，沖我笑了笑，托著行李箱走了過來。

  入座後，我很隨意地說道：「隨便點了幾個菜，給你洗塵。」

  卻沒想到，藍墨看了看桌上的兩瓶雪花後，搖了搖頭，衝著服務員喊道：「拿兩瓶二鍋頭來。」

  我聽後一愣，藍墨以前很少喝白酒。

  因為白酒度數高，而啤酒基本喝不醉。他對我說過，一個好的劍客很少將自己喝醉，因為如果喝醉了，反應神經就會變慢，使劍的手就會顫抖，那對於一個劍修來說，是致命的。

  服務員將兩瓶二鍋頭拿了上來，放在了桌上，藍墨擰開瓶蓋，就倒滿了兩小盅，然後將其中一杯推到了我的面前。

  「藍大哥，咋啦？」

  看見藍墨的樣子，我不由得微微一愣，問道。

  「先喝酒。」

  藍墨啥也沒說，舉起一杯酒咕嚕嚕地全吞了下去。

  我沒辦法，只能仰頭一口蒙掉了這杯里的二鍋頭。酒水入口，辛辣無比，嗆得我厲害！

  藍墨也不說話，伸手又是倒滿了兩杯，在我疑惑的表情下，咕嚕嚕又給全吞了下去。

  當他倒第三杯的時候，我實在是看不過去，一把拉住了他。

  「藍大哥，到底怎麼了？」

  我問道。

  此時，藍墨放下手中的杯子，直愣愣地望著窗外，緩緩開口說道：「國字號第五組給我的最新命令下來了。」

  我沒插嘴，準備聽他繼續說下去。

  「最新的命令是，讓我趁著軒轅師尊受傷之際，故意接近師尊，然後下殺手！」

  藍墨的話剛剛說出口，我整個人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說道：「什麼！怎麼會有這樣的命令！」

  我的聲音很響，這話一出口，立馬就引來了四周無數人的關注。

  我頗為尷尬地坐回了位子上，然後壓低了聲音說道：「是不是你們國字號第五組下錯了命令？」

  藍墨苦笑著搖了搖頭。

  「是我們第五組那個神秘組長親自召見我下的命令，如果是別人傳話給我，我肯定不相信，但是這一次我是被傳進密室內，見到了那個傳說中的組長，雖然他隱沒在暗處，可是強大的靈氣是騙不了人的。而且，是他當場簽署了暗殺命令，當場加蓋的章。」

  藍墨說著從外衣的內插袋裡掏出了一張薄薄的紙。

  我接過來展開一看，也不得不承認這份命令是真的，下方加蓋的公章上還帶著絲絲靈氣，這靈氣絕對不弱，隱隱有和司馬老頭相當的水平。

  「那你準備怎麼辦？」

  我表情嚴肅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真的，我自己也不知道，一個是組內的絕密命令，必須執行，一個是自己的授業恩師，兩邊都沒辦法拒絕！」

  藍墨顯得非常痛苦，他一邊喝酒，一邊用手撐著自己的腦袋。

  「我靠，這還要想！別說你打不過軒轅子前輩，就是打得過，你能殺自己的師父！這是大不敬，更會被整個修煉界追殺！」

  我的話說得很重，但是這些話又不得不說。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

  說到這裡，藍墨又灌下了一盅白酒。

  「告訴我理由，為什麼你不能脫離國字號第五組，為什麼你一定要遵守國字號第五組的命令？」

  我知道，藍墨不是一個寡情薄意之人，他如此痛苦，如此糾結，肯定有他的原因！

  藍墨抬頭看了看我，然後居然一仰頭將整瓶紅心二鍋頭都灌進了嘴裡，喝完後，他整個人都有點微微泛醉，但是卻還算安靜，雙手捂著臉。

  「我認識的藍墨不是一個這樣猶猶豫豫借酒澆愁的人，你應該是個陽光大叔，更應該是一個勇往直前的劍修！」

  我一把拉住他的手說道。

  「唉，你知道的，我是一個孤兒，但是我不是從小就沒有父母。我的父母我小時候見過，他們都是修道人，而且都是國字號第五組最早的成員。」

  藍墨的話讓我一驚。

  「我的父母是一個中型修道門派的內門弟子，但是後來這個門派因為內部鬥爭而分裂。我的父母成了散修，最後更是養下了我。國家成立了國字號第五組以後，我的父母是第一批被招攬進去的散修。經過國家的培訓和教育，我的父母甚至入了黨。然而，我也由此看盡了無數正統修士的白眼和不解。我的父母就是在一次執行任務的時候，被幾個修煉門派的核心弟子陷害，才身死的。那時候我10歲，我的父母從小給我灌輸的概念就是報效祖國，長大後一定要投身國字號第五組，接替父母的班，無條件地接受國字號第五組發布的所有任務，而且必須完成！這就是我為什麼會在成為修羅劍道劍修後，還會回到國字號第五組，成為被正統修煉界看不起的一個所謂的國字號狗腿子的原因。」

  藍墨如果不告訴我，我也許一生都不知道，這個陽光開朗的大叔，其實內心中有這麼多故事，有這麼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你知道嗎？官門比宮門更深，你一旦成為國字號第五組的成員，就一生不能背叛。而且我也不能背叛，因為如果我成了叛徒，我的父母也將受到羞辱，我怎麼去見九泉之下的他們！」

  藍墨的痛苦，我終於明白了。

  一方是父母為之奮鬥一生的組織。

  一方是教導自己成長的師尊。

  此時的藍墨處於一個非常尷尬的境地。

  「哥們，你知道嗎？當年師尊將這把黑劍交到我手上的時候就對我說，修羅劍道雖然修的是鬼神一途，可是走的卻是坦蕩之途。劍是用來殺人的，但是劍修必須是想著救人的。」

  藍墨絮絮叨叨地說道。

  「你說，我該怎麼辦！」面對藍墨的提問，我很想直接說，我會離開國字號第五組。

  然而，我不是藍墨，我沒有他那樣的經歷。

  我把玩著手中的杯子，沉思了幾分鐘後，抬起頭，看見了一臉微醺的藍墨。

  說道：「如果，國字號第五組不存在了呢？」

  我的這句話一說出口，藍墨整個人都是一激靈！

  本來有些醉意的他，此刻也都清醒了。

  「你想幹什麼！」

  藍墨問道。

  我慢慢地將杯中的酒喝了下去，然後說道：「既然你無法選擇，那我來幫你選擇。國字號第五組既然想對軒轅前輩動手，那就說明，他們還會對我們通天會下手。所以，既然威脅到了我，我自然不會讓它存在下去。這個組織，就由我來結束它吧。」

  藍墨看著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愣了好半天后才說道：「別人都和我說，你變了一個人。說你的上世紀記憶開啟了，如今的你叫羅焱。只是，今天我才體會到，你真的變了。」

  藍墨說得有些傷感。

  「藍大哥。」

  我想說些什麼，卻被藍墨阻止了。

  「兄弟，我們倆永遠都是兄弟。無論你叫鐵天還是叫羅焱。你不用插手這件事情，國字號第五組的水很深，你沒必要來攪和，我知道你要參加斗魂大會，你安心準備。我的事情，我會處理好的。」

  藍墨說完後，對著我微微一笑。

  然後喝完了第二瓶紅星二鍋頭後，托著行李箱離開了飯館。

  當時的我不知道，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藍墨的微笑。等我再見到他的時候，已經是很久以後，而那時的他已經被軒轅子一劍刺穿了胸口。

  我慢慢地將頭靠在玻璃上，長沙的夜景很美，雖然沒有上海來的繁華，可是卻多了份安靜。

  我慢慢地喝著酒，想著這些年這些朋友。

  我無法干涉他們的人生，白凡坐了死關，藍墨面臨人生中最大的抉擇，二狗子成了鬼皇之子。

  我分外想念那些年我還是少年和孩子的時光，分外懷念我騎在鐵公肩頭游遍全國的時光。

  沒有紛爭，沒有利害關係，有的只是單純的美好。

  「藍大哥，你說一入官門深似海，我又何嘗不是呢？一入修煉界，永無回頭日。」

  我慢慢站起身子，我知道，過了今夜，我還要繼續前行。

  飛往開封的機票在我的口袋裡安靜地躺著，明日我就將開始我的仙府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