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留影

  蔣天心不願回來，他說他在這裡有一個放心不下的孩子。一個叫做端木森的孩子，我沒有直接見過他，但是卻在晚上，等這個孩子睡著之後，看見了他的模樣。

  蔣天心告訴我，這個孩子可能是俞甜和端木宇的孩子，但是身上沒有散發出明顯的北天一脈特徵，而且，端木宇的血脈雖然有一些北天一脈的皇家血統，但是卻並不純正，然而，這個孩子身上隱藏起來的，卻是非常強大的潛能，很強大，強大到，我第一次見到這個熟睡中的孩子時，有一種錯愕，仿佛睡在我面前的是另一個許佛。

  天賦驚人，但是卻被隱藏得很好，雖然沒有封印，但是似乎是在沉睡，不願意醒來。

  夜裡，我和蔣天心站在天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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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心，為什麼頭髮白了？還將修為封印起來了？」

  我平靜地問道。

  「我將修為封印在了半仙以下，這樣不會打破這個世界的規則，我用了三十年壽元換了這個孩子一命，不過只要我開啟封印，這損失的壽元很快就會補回來。只是，如今的時局也很動盪，我總感覺，鴻元似乎還布下了很多暗棋，所以，我想在這裡多呆幾年，等這個孩子成長一些了，再想辦法回去。」

  蔣天心成長了很多，當年那個在台灣我見到的有些懦弱的天心已經不見了，如今的蔣天心，身上帶著淡淡的成熟味道。

  「那就跟我先回去一次，我想拍一張合影。等拍完之後，我會將你送回來，將來，也許我這個當師父的就再也回不來了。」

  我說這話的時候，帶著笑意，但是卻也透著孤獨。

  「那就有老師父了。」

  蔣天心對著我拱了拱手，我拉住他，一步踏入時光隧道之中，回到了未來的通天會。

  白骨，丁雲，一大批通天會的弟子全都站在門口，照相機已經擺好了，等我們兩個走到門口的時候，大家正等著呢。

  「天心啊，回來就好！」

  「蔣天心回來啦！不過怎麼變大叔了？這可不行，來來來，我們給他打扮打扮去！」

  結果可憐的蔣天心在被一群女弟子拉進了通天會內，過了好久，才出來，釋放了所有修為的蔣天心，又變成了那個一身白袍，黑色長髮，面帶平靜微笑的儒雅小生！

  「哈哈，這才是我們的蔣天心嘛！」

  我聽見白骨大喊了一聲，拉著蔣天心走到了隊伍里。

  這時候，林動和諾諾出現在了隊伍的兩邊，一群人起鬨，非要我和諾諾站在一起，沒辦法，諾諾和我只能並排站著！

  這時候，想想就來氣，這群2貨！諾諾還沒恢復記憶呢，人家多尷尬啊！我撇了撇嘴，然而就在這個瞬間，對面的攝影師卻抓拍了這一刻，將我們的臉全都拍了進去。

  那一年，通天會門前，茂密的古樹邊，我們這些經歷了風風雨雨的朋友們，站在一起，拍下了這最後的一張照片。

  白骨手上拿著一本沒看完的花花公子照片，另一隻手放在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徒弟林動的頭上。

  林動則是一臉平靜，帶著淡淡的笑容，雙手冒出魔火！

  蔣天心站在人群的另一邊，一身白袍，乾淨的臉，乾淨的氣質，清秀的臉龐，書生般的微笑。

  諾諾站在我的身邊，這個讓我一直愛著的姑娘，如今安靜地站在我的身側，臉上帶著淡淡的紅暈，好看而恬淡。

  丁雲和一群護天衛隊的弟子站在隊伍的後方，簇擁著我們一大群人，臉上露出燦爛而迷人的微笑。

  而我，這一刻，站在人群的正中間，依然是一身黑衣，腰間別著一個火紅色的葫蘆，普通而平凡的臉，露出不滿地撇嘴樣。

  這一個瞬間，也將成為永恆。

  我們代表了這一代的通天會，繼承了通天三魔的意志，接下了司馬天的班。這一刻的通天會，是屬於我們這一代的通天會！

  閃光的一瞬間，我忽然有些恍惚，甚至等到下午將照片沖洗出來的時候，我都有一種淡淡的難過在心間。

  送蔣天心走的時候，我對他說：「徒兒，有一天要回來接我的班。」

  就好像，那時候司馬天離開通天會時對我說，我是接他班的人，一模一樣的場景，一模一樣的口氣。

  我竟然不知道，在不知不覺間，自己竟然已經變老了，不是外表的蒼老，而是內心的衰老，20歲的外表，2000歲的心，這就是此刻的我。

  天心消失在了時空隧道中，我告訴他，要回來就去茅山的九霄萬福宮。他走的時候，我看見，他的頭髮漸漸變白，帶走的也僅僅只有一張照片而已。

  時空隧道關閉了，白骨站在地上對我招手。

  「怎麼了？」

  我不解地看著他。

  「走吧，帶你去個地方。」

  白骨笑呵呵地招呼我，讓我帶著它飛行，一直飛到了天空的頂端，站在了破碎大陸之上，他看著人間，慢慢地從手裡拿出了一個小小的瓶子。

  我記得，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也就是在聯手對付鬼皇魄的時候，他手裡握著的小瓶子，我一直不知道這是什麼，後來也沒有見他拿出來過。如今，又一次看到，我不免好奇起來。

  「骨頭，這裡面裝的是什麼？」

  我疑惑地問道。

  卻看見，白骨緩緩地打開了瓶子的封口，裡面一些晶瑩的飛灰從瓶子裡灑了出來，飄向人間，消失不見。

  瓶子很快就見底了，我看見這些飛灰已經彌散在了空中，漸漸地失去蹤影。

  「當年，我看見自己已經成為仙人的肉身被斷情人一劍劈死了，那一刻，我感覺到無比的恐懼和悲哀。等斷情人走後，我用魔火將成為仙人的徐福燒成了灰燼，而這些飛灰，就是他的骨灰，我一直帶在身邊，說來也算是我比較愚蠢吧。我總認為自己才是真正的徐福，而那個成仙的不過是我的一種欲望。但是，終究我們兩個合在一起才算是本體。我將他的骨灰帶著身邊這麼多年，為的就是讓自己感覺，我還是完整的。」

  白骨的話很輕，輕的好像是說給自己聽。

  我沒有說話，看著白骨只有鬼火的眼睛裡，那團原本燃燒得非常旺盛的鬼火漸漸地削弱。

  白骨是無法哭泣的，但是，此刻的我能夠體會到他的悲傷，深深地，隱藏在這具腐朽衰敗的身體裡的悲傷。

  「羅焱，我知道你將要做的事情，也聽說了你可能再也回不來了。厲雷雲告訴了我們，如果你阻止不了天地之主滅世，那我們就要轉移到天外居住。大家其實都沒什麼意見，只是，我只是希望，你要回來，即便無法阻止世界毀滅，也要回來，不然，我這把老骨頭受不了。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家，有了那麼幾個志同道合的好友，結果，就這麼沒了，以後，就沒人陪我聊天了！唉……」

  白骨難得如此憂傷，他輕輕嘆氣，聲音裡帶著孤獨和寂寞。

  「和諾諾好好告個別，我聽說，她的記憶好像快恢復了。我知道你現在有能力讓她的記憶徹底恢復，但是要不要這麼做，你來決定吧。」

  我和白骨一起落回人間，他一邊往通天會裡走，一邊說話。

  「只是，有時候，相忘於江湖對誰都好啊！」

  白骨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里，而我，則站在通天會的空中，看著遠處，天河邊的諾諾，耳邊迴蕩著白骨的話。

  「真的要相忘於江湖嗎？」

  我緩緩抬腳，但是卻不敢接近她，因為，我怕我會捨不得她，而沒有了逆天的決心。

  只是，這一刻，諾諾卻看見了站在天空中的我，她站在樹下，穿一身素色的長裙，長發垂在肩上，笑得無比安寧。

  其實，天下有很多好看的女子，我見過很多傾國傾城的容貌，然而，我依然說，我最愛的是此時此刻站在天河邊的這個女子。

  不是因為她的外貌，而是因為她的勇敢。

  她為了我放棄了一切，卻換不來我的陪伴，我虧欠她最多……

  她對我招手，我知道，這一次，也許是我和她之間最後的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