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什麼使命？」

  三個人的胃口都被吊了起來。

  良海果斷地搖搖頭，「這不能告訴你們，反正我就是來這找買家的。」

  說完他又扭過頭去。

  華鋼摸了摸臉頰的細疤，看著良海道：「既然你不肯直言相告，那就容我猜一猜。」

  良海轉過頭，看著華鋼，冷哼一聲道：「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但也不要太自大了。」

  華鋼笑了笑說：「良海大師，我知道你千里迢迢渡海而來，並不只是要來我大明學習佛法的。」

  他看著良海繼續說：「你們倭國盛產一種黃色的石頭，叫硫磺。」

  良海迎著華鋼的目光問：「是啊，怎麼啦？」

  「我猜你們這次交易的東西就是硫磺吧。」華鋼緊緊地盯著良海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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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倭國出產地東西多了，怎麼就是硫磺了？」良海反問道。

  華鋼也是不慌不忙，笑了笑說：「你們小小的倭國雖有些物產，但我大明並不需要。」

  良海撇了撇嘴，沒說話。

  「但……」華鋼故意拖長了音調，「現在的北平城卻是非常缺一種東西。」

  「鋼哥，什麼東西啊？」趙珏開口問。

  餘一子斜了他一眼，「不是剛剛送走兩個馬販子麼。」

  「噢，你說這個呀。」趙珏想起了什麼，突然就不說話了。

  「你不要賣關子了，直說就是了。」良海不耐煩地說。

  「北平城中，戰火一觸即發。」華鋼背著手開始踱步，「所有用於打仗的東西都是需要的。」

  「鋼哥，我還是沒明白，」趙珏又開口道：「這跟硫磺有什麼關係。」

  「火器呀。」餘一子翻了個白眼道。

  「對，對，」趙珏恍然大悟道：「硫磺是火藥的原料。」

  華鋼點點頭，「我大明立國向來重視火器，太祖皇帝曾定下『凡軍百戶，銃十戶』的規矩，所以在軍中火銃手是必不可少的。」

  「北平這裡缺硫磺，而你們倭國產硫磺，」華鋼對著良海說：「你們一個需，一個供，兩邊自然是一拍即合，一匹戰馬作為定金，這批硫磺定是不少。」

  良海沒有搭腔，只是淡淡地說：「這些都是小事。」

  「至於你……」華鋼又開始踱步，「這次來我大明，想必不止是要做成這一筆硫磺買賣。」

  華鋼轉身，語氣嚴厲地道：「你一個窮和尚，哪裡來的硫磺？」

  「這就不關你的事了。」良海又扭過頭去。

  「你和尚的身份只是掩護，」華鋼看著良海，「你真實的身份應該是倭國的密使吧。」

  這回良海笑了，「你說的對，也不對。」

  華鋼想了想說：「太祖皇帝時，大明與你們倭國有些嫌隙，所以並沒有建立正式的朝貢和藩屬關係。」

  「這次大明新皇帝與叔叔燕王之間劍拔弩張，你們倭國無非是想乘機兩面押寶撈取好處，你在北平的同時，京師那邊同樣有人在活動吧。」華鋼又看看良海。

  這回良海一副心悅誠服地表情道：「你的確聰明，不過有一點你沒猜對。」

  華鋼一怔，「是什麼？」

  良海自嘲地笑了一聲，道：「兩頭押寶倒也不算是錯，只是我們足利將軍根本沒把燕王這頭太當回事兒。」

  「將軍？」華鋼很是疑惑。

  「我們倭國跟你們大明不一樣，國王說了不算，將軍說了算。」良海解釋道。

  華鋼聽了點點頭，繼續問：「你們將軍不是派你來了，怎麼不重視了？」

  餘一子插嘴道：「鋼哥，你看這可憐巴巴的和尚，像個密使的樣子麼。」

  華鋼笑了，「的確如此。」

  「其實出發的時候也不至於，」良海有些苦澀地說，「後來我們的船在海上遇到了暴風雨，我運氣好，抱著一根木頭被你們大明漁船給救了。」

  「國書、印信都丟了，」良海繼續緩緩地說，「身邊只剩下一箱子倭國帶來的貨物。」

  「然後你就在北平城裡做起了買賣。」餘一子幫他補充道。

  良海嘆了口氣，「沒辦法啊，沒有國書、印信怎麼進燕王府。」

  「所以你想到用販賣硫磺的辦法接近燕王……」華鋼摸了摸臉頰的細疤道。

  「鋼哥！」趙珏突然打斷了華鋼。

  華鋼沖他擺擺手，「無妨，余兄是聰明人，買馬買硫磺的人是誰他一定猜得到。」

  餘一子啞然失笑，「燕王府的朱勇就死在這裡，傻子都知道誰是買家。」

  良海大驚失色，「朱勇是不是個白白淨淨的年輕人？」

  華鋼點點頭。

  「怎麼就死了呢……」良海低下頭，自言自語。

  華鋼明白良海此刻的心情，歷經千難萬險，終於要接觸到燕王府的人，人卻不明不白的死了。

  許久，良海又生龍活虎地抬起頭問：「那這個案子跟我沒關係了吧？」

  華鋼看看另外兩個人道，「良海確實沒有殺害朱勇的動機。」

  華鋼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良海大師，你是什麼時候來教坊門口的。」

  「你問這個做什麼？」良海不解地問。

  「朱勇的死非常蹊蹺，」華鋼嘆了口氣道：「就想問問你在教坊門口有沒有什麼發現？」

  良海歪著頭想了想，「朱勇是申時來得教坊，差不多酉時先來了個胖子，然後你們就來了。」

  華鋼點點頭，這些與高媽媽的說法是一致的。

  「有什麼異常麼？」

  「異常的話……」良海想了想，「這次『磨牙』的人沒有來。」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心想磨牙人來了才是異常了。

  「大師，你再好好想想。」華鋼有些期許地看著良海。

  良海低著頭，又想了許久，開口道：「沒什麼特別的事。」

  「那胖子有沒有什麼古怪的地方？」趙珏開口問。

  「胖子應該也是教坊的熟客，」良海搖了搖頭，「門前的小廝很殷情，倒也沒什麼古怪。」

  華鋼有些失望，不甘心地說：「其他呢，再小的細節都可以？」

  良海仰起頭想了很久，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大師，你是想到了什麼？」

  「也沒什麼……」良海吞吞吐吐地說：「就是今夜教坊門外的野狗特別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