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拍案（四）：逆鱗引子

  一輪冷月，仿佛落在水中。

  

  夜風吹起一片殘葉飄飄蕩蕩地跌落，月影被攪地零零落落。

  一隻夏蟲被水波驚地高高躍起，發出了最後一次哀鳴。

  餘波散盡，從遠處飄來一物，如同白霧一般似有似無地在這世間穿行，讓夜色更加冷寂。

  此物像是一個輕薄的魂靈，只要輕輕一碰就會消散於無形。

  那東西是那麼脆弱，卻偏偏帶著一份倔強，這倔強來源於一股子怨氣，怨恨這世間的繁華，怨恨這鏡花水月的美麗，其實那是將死之人對這花花世界的無限眷戀。

  那東西越來越近，就像白霧逐漸退去，只留下一個婀娜的白影，那是一名雪白女子，一襲輕薄的白衣隨風飄搖。

  這女子在月色下好似不曾沾染一點點這俗世煙火，可這副容顏終究也不屬於這個世間。

  細長的纖眉透著落寞，抖動的薄唇更顯得孤獨，尤其是那一雙安靜的眸子沒有一絲神采，像一顆沒有光彩的寶石。

  那是一個將死之人的容顏。

  眼前的這汪秋水，讓她想起小時候離家不遠的那條漕河，他們幾個坐在河岸上，看著那一艘艘貨船沉甸甸地靠岸，空空如也地揚帆起航，她也曾經暗暗地想，總有一天她要坐在其中的一艘上去看看這大千世界。

  可她終究沒有踏上過哪怕一艘小舟，而是來到這個深宅大院裡，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做著同樣的事。

  本以為這人世的苦都已經嘗遍了，卻沒想到直到那一天，她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地獄……

  那個男人渾身散發著腥臭的酒氣，他的力氣大的像頭牛，動作粗暴地像只野獸，她毫無反抗之力，只能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她想像著自己又變回小孩子，又重新回到那所小宅子，廚房裡飄來陣陣食物的香氣，他們嘰嘰喳喳吵鬧著，歡笑著，這樣的日子永遠都沒有盡頭。

  男人將她翻了個身，羞辱和疼痛又讓她從夢中醒來。

  淚湧出來模糊了眼睛，讓她想起那一天父親的眼淚，那淚順著臉頰流淌到花白的鬢角上，她想伸手幫他拭去，父親卻毅然轉身離開了，那佝僂的背影成了父親在她心中的最後印象。

  隨著一聲沉重的喘息，男人終於發泄完了，他像只死豬一樣壓在她身上，讓她無法呼吸，她覺得自己要死了，這是她這輩子最難受的時刻。

  不久以後她就知道這只是開始，那些接踵而至的謾罵和羞辱，她明白大都源於嫉妒，但她卻只想乾乾淨淨地離開這個世界。

  似乎有一根無形的細線牽著她一路走到這水邊，她起初還有些疑惑，當她看到水中的月影，突然有些明白了，原來吸引她過來的就是這枚月亮啊。

  她也曾經幻想，這天地間只有他們兩個人，他們沐浴在這樣的月色下，依偎在一起直到永遠。

  這樣的願望或許只有等來生了，假如真有來生的話。

  寂寞的月兒啊，我來了……

  那白色的女子一步步幻化在這銀白色的月光里，慢慢地與月影重合在了一起，就好像她從未來這凡塵里走過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