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華鋼嘴巴張得老大，「這蘭鳳凰勾引過岳丈。」

  李嫣陰沉著臉，點點頭，「那時我爹已經是右司樂了，有一次在他的值房中被我撞見了。」

  「爹解釋說，這女人要來他的值房看那柄御賜的寶劍。」李嫣咬牙切齒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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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父的那柄劍，他是不是十分珍視？」華鋼問。

  「何止珍視，他是希望所有人都來看一看，然後聽他吹噓幾句，所以才差點讓那個女人得逞，」李嫣心有餘悸地繼續說：「那日要不是天氣突然轉涼，娘讓我給爹送一件厚些的大氅，爹這一世清名就給毀了。」

  「還有這樣的事。」華鋼皺著眉想了想，又問：「難道蘭鳳凰又去勾引楊俊寶？」

  「具體發生了什麼，我也不清楚，雲娘也沒跟我提過。」李嫣有些落寞地說：「那段時候蘭鳳凰與師兄走得很近，師兄和雲娘卻幾乎形同路人。」

  「那兩人爭奪右韶舞位置的時候，楊俊寶為什麼又要力排眾議支持雲娘呢？」

  「蘭鳳凰就沒資格坐那個位置。」李嫣氣鼓鼓地說：「那時候幾個當官的都被她用美色還是錢財給收買了。」

  華鋼想了想，半是發問半是自問：「依你所言，楊俊寶與雲娘再沒有男女之情，這次為什麼會這樣死在一起？」

  「我也很奇怪，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他們會不會私下裡又和好了。」

  「應該不會，如果他們和好如初，雲娘一定會跟我說的。」李嫣十分篤定地說。

  問了半天，華鋼發現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重重疊疊的迷霧後面到底隱藏著些什麼呢？

  華鋼整晚都在反反覆覆地做著同一個夢，夢裡總是出現一個電閃雷鳴的雨夜，一支倉惶的敗軍，還有那個即將赴死的霸王。

  他聽到了千百萬人的呼號和哀嚎，還有霸王高高飛起的頭顱，鮮血如同大海的浪潮向他湧來。

  華鋼從夢中驚醒，一摸額頭汗涔涔地濕了一片。

  他一轉頭身旁空空如也，李嫣已經不在了，華鋼有些詫異，婚後李嫣就丟掉了晨起練舞的習慣。

  華鋼爬起來，走到前面的正廳，發現妻子正在張羅早飯。

  「鋼子，趕緊來吃，還熱乎著呢。」李嫣將手中的一盤羊肉餅放到桌上。

  「吃飽了，好去查案。」李嫣語氣一沉。

  華鋼點點頭，瞥了一眼妻子的臉色，知道她也是一晚沒睡好。

  用過早飯，華鋼匆匆離家，他沒有直接去鎮撫司應卯，而是去了南城。

  南城秦淮河畔，各種店鋪和酒樓林立，是京師最繁華的地方。

  當今萬歲立國之初為了鼓勵流通，繁榮市面，下令在京師建了十六座酒樓，以供往來客商消遣聚會之用。又遣教坊司歌女於酒樓之上陪酒作歌，「十六樓」之繁華一時無二。

  集賢樓就是這十六樓之一，也是華鋼此行的目的地。

  據趙峻岭的所言，在酒樓之上洪喜借著酒勁說出「楊俊寶的死期到了」，這話不得不讓華鋼有些在意。

  走進酒樓，因為時候尚早，堂上連個人影都沒有。

  華鋼朝後堂叫了幾聲，一個身著青衣帶著小帽的堂倌才從後堂懶洋洋地走出來。

  這堂倌上下打量了一下華鋼。

  華鋼今日穿了一件墨色貼里，帶了一頂大帽，高鼻方口，一副俊美英武之像，一邊臉頰上還有隱隱的一條細疤，這威風氣度看著就不似普通百姓。

  「這位客官，您來得不是時候，鄙樓尚未營業。」堂倌換了一副迎客的笑臉。

  華鋼也不多說，解下腰間銅牌遞了過去。

  堂倌大字不識幾個，但看到「錦衣衛」這三個字還是倒吸了一口涼氣，急忙跪地磕頭道：「草民不知錦衣衛的官爺駕到，恕罪，恕罪。」

  華鋼擺了擺手，「去將你們掌柜叫出來吧。」

  「好，好，您稍候，稍候。」堂倌連滾帶爬地進了後堂。

  不消一刻，一名掌柜模樣的中年人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那堂倌亦跟在後面。

  「官爺。」那掌柜趕忙深施一禮，「小人不知官爺駕到，恕罪，恕罪。」

  華鋼回了一禮，「你是這裡的掌柜？」

  「是，是，草民姓王。」那王掌柜陪著笑臉答道。

  「王掌柜，教坊司出了個案子，我來查訪一些情況。」

  「是不是我們楊奉鑾和右韶舞的案子？」王掌柜壓低了聲音說。

  華鋼一愣，轉念一想「十六樓」本就屬於教坊司管轄，估計這掌柜早就有了耳聞。

  「正是這個案子。」

  「您要查什麼，我們一定全力以赴。」王掌柜拍著胸脯說。

  「前天晚上，你們的左司樂洪喜和左韶舞趙峻岭是不是來過酒樓？」

  王掌柜急忙轉身看向剛才的堂倌，「小七，前天晚上雅間是誰負責的。」

  小七苦著臉說：「那晚是胖子當值，他還沒來。」

  王掌柜皺著眉，搓搓手道：「將雅間的簿冊取來。」

  小七應了一聲，立馬轉身進了後堂。

  「官爺，您還是到樓上的雅間坐一會，喝口茶，小七一會就到。」王掌柜嬉皮笑臉地招呼華鋼上樓。

  華鋼沒有推辭，跟著王掌柜上了樓。上得樓來，華鋼才見識了「京師十六樓」的不同凡響，王掌柜邊引路邊介紹，這集賢樓足有五層，第一層有十六間大小，可以容納近二百人同時飲宴，而樓上大大小小的雅間更是不計其數。

  王掌柜帶著華鋼上到了二樓，轉過樓梯向右進入一個過道，王掌柜一伸手道：「官爺，就是這一間『臨水閣』。」

  華鋼抬頭一看，雅間門上掛了一方木牌，上面寫了「臨水閣」三個字。

  「洪司樂與趙韶舞來我們集賢樓一般都是在這『臨水閣』。」王掌柜解釋道。

  華鋼點點頭，走進閣內，裡面陳設雖然簡單，但非常雅致，角落裡還擺了個花架，上面放了一盤竹葉瓣的春蘭，讓整間屋子幽香四溢。

  王掌柜走到窗前，一把推開窗戶，一股清風帶著車馬嘶鳴，叫賣之聲撲面而來，華鋼也走到窗邊望出去，立刻明白這個雅間為什麼被稱為「臨水閣」，樓下的「十里秦淮」盡在眼前。

  「掌柜的，雅間的薄冊拿來了……」小七氣喘如牛地站在雅間的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