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
2024-09-29 15:22:54
作者: 王聖翔
華鋼與皇甫正說著話,洪喜帶著幾名樂工拎著幾個食籃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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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工們一陣忙碌,一會的功夫從食籃里搬出了一桌子精緻的菜餚,還有一壺燒春酒。
「兩位上官,請慢用。」洪喜一拱手,轉身出去了。
皇甫哼了一聲:「倒是會張羅。」
他取來酒盅給自己倒上了一杯,又衝著華鋼晃了晃酒壺問道:「來一杯?」
華鋼趕忙擺了擺手,「千戶,您先用不必管我。」
皇甫瞧了華鋼一眼,提起酒盅聞了聞,嘿嘿一笑道,「好酒,好酒,我看這洪喜倒是做奉鑾的料。」
說完,一仰頭,一杯酒下肚。
皇甫志高砸砸嘴:「鋼子,我知道你著急,我先吃兩口,這事確實也久了,有些事我也得回憶回憶……」
皇甫拿起筷子,揀了一塊蒸魚,「這魚新鮮。」
華鋼知道這上司雖然看著有些糊裡糊塗的,但關鍵時刻總能冒出些一針見血的想法來,既然當年那案子是他辦的,總歸會有個交代,自己也是真餓了,索性也拿起筷子大快朵頤。
皇甫見華鋼開動了,嘿嘿一笑,又給自己斟上了一杯。
「當年啊,我第一次見到他們倆,我還以為他們是多年的夫妻呢。」皇甫喝了一口道。
「千戶,你是說楊俊寶與雲娘?」
「除了他們還有誰。」皇甫斜了華鋼一眼,「怎麼說呢,兩人舉手投足之間太默契了。」
「但結果呢,他們不僅不是夫妻,就連愛侶都不是。」皇甫志高搖了搖頭。
「會不會他們倆私下裡是愛侶,為了避嫌,所以裝作不是。」華鋼從一堆佳肴中抬起頭問。
「我也曾經這麼想過。」皇甫又給自己倒上一杯,「後來我查問過教坊司的很多人,都只是些捕風捉影的事。」
「不過,我查到雲娘剛入教坊司的那段時間,兩人確實很親密,後來不知道為了什麼就疏遠了。」皇甫突然想起來:「你們家李嫣不是與雲娘說得上話,都是女兒家,說不定知道些什麼。」
華鋼一邊吃菜,一邊點頭。
兩人飽餐之後,洪喜又帶著樂工端上茶水。
皇甫志高笑眯眯地看著洪喜,「洪司樂,你們教坊司痛失奉鑾,群龍無首,我看這個大任是要交到你手裡了。」
洪喜急忙連連搖頭,臉上的肥肉也跟著甩動起來:「皇甫千戶,您這玩笑可開大了,我給師兄敲敲邊鼓,打打雜還行,這主官哪幹得了啊。」
「我看你行。」皇甫頗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
「洪司樂。」華鋼開口。
「華百戶,您有什麼吩咐?」洪喜恭敬地一拱手。
「你們教坊司,萬歲爺壽誕獻藝的曲目是怎麼排出來的?」
洪喜回答:「萬歲爺壽誕每年有一些固定的曲目,這些年我們奉鑾為了哄皇上開心在最後都會安排幾個新曲目。」
「原來如此。」華鋼點頭,又繼續問:「這些新曲目是怎麼選出來的?」
「由我們幾個先推選,推選出來的曲目試演一次,我們幾個一起商量著決定。」
「今年的新曲目已經選定了嗎?」
洪喜搖了搖頭,笑道:「萬歲爺的壽誕是九月,新曲目怎麼會這麼早定下來。」
「你們各自推選的曲目應該是有點眉目了吧?」華鋼又追問。
洪喜沉吟了一會,「是有傳言說我們奉鑾已經選定了林歡兒的『十面埋伏』作為今年的新曲目,我們奉鑾近來確實也下了一番功夫,但他沒有跟我們正式提過,都是些揣測罷了。」
「洪司樂心中有沒有中意的新曲目?」華鋼兩眼盯著洪喜問。
洪喜微微一笑,「時候尚早,還沒有定數。」
「不對,我可聽說你已經選定了。」華鋼身子微微向前探出。
洪喜白皙的胖臉一紅,「您聽誰說的……」
一直沒說話的皇甫開口道:「那個演傀儡戲的柳鶯。」
「她啊。」洪喜的臉色稍稍緩和,轉向皇甫道:「兩位上官,你們覺得柳鶯此人如何?」
「是個極會來事的場面人物,而且頗有些姿色。」皇甫笑了笑,坦然道。
「他們那出傀儡戲『八仙過海』確實十分精彩,也適合在壽誕上演,況且柳鶯又有幾分姿色……」洪喜猥瑣一笑,看了一眼皇甫,「皇甫千戶一定懂的。」
皇甫做了一個猥瑣的表情,兩人相視一笑。
華鋼看了看兩個人,有些不明就裡。
「洪司樂對情人說些場面話罷了,當不得真。」皇甫解釋道。
華鋼臉色鐵青,「啪」地一拍桌子,嚇得洪喜一縮脖子,他脖子本就短小,這一下看似肩頭上直接安了個胖腦袋。
皇甫尷尬地咳嗽了幾聲,「鋼子,時候也不早了,沒什麼要查的話,我們也該帶著屍身回鎮撫司去了。」
華鋼冷冷地抱了抱拳,「我帶著弟兄們收拾一下。」
他頭也不回地出了二堂。
華鋼走過一段遊廊,穿過二進的院子,借著月光眼前開闊起來。
他繼續朝瀟湘潭那邊走,前面就是燈火通明的霓裳樓。
華鋼再次凝望這座高樓,在深遠的星空下,像一盞等待歸人的燈火,除了高處的孤寂,又多了一點暖意。
他發現瀟湘潭邊的柳樹下似乎有一個人影,華鋼走近了一些。
「是誰在哪裡?」
那人被嚇了一跳,驚愕地轉過頭來。
華鋼眯起眼睛,原來是教坊司的新女樂林歡兒。
「官爺。」林歡兒懷裡抱著琵琶施禮。
「原來是你啊,這麼晚了在這裡做什麼?」
林歡兒眼眶一紅,落下淚來,「官爺,我們奉鑾已去,再也沒人教我琵琶了。」
華鋼慢慢走到她身邊,與她並肩而立,緩緩道:「曲子的事我不懂,但你們奉鑾如若在天有靈,他一定希望你能繼續彈下去,而且要在萬歲爺的壽誕上彈奏。」
林歡兒用袖口擦了擦眼淚,「官爺,我都明白,只是……」
華鋼轉頭望向她,「只是什麼?」
「只是這把琵琶的子弦已斷,再也彈不出奉鑾所要的曲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