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月慢
2024-09-29 15:21:59
作者: 王聖翔
「羽衣霓裳?」韓道十分困惑地看向華鋼。
「這曲子我知道,是唐明皇寫給楊貴妃的,跟真假李樂官有什麼關係?」他繼續問。
華鋼自得地笑了笑說:「我說的不是這曲子,而是當年楊貴妃和著這曲子編的舞。」
韓道兩眼放光,呼吸急促地大喊:「你的意思是仙女姐姐會跳這支舞。」
「李嫣就會這支舞。」華鋼一副心馳神往的表情說。
「怎麼樣?」華鋼抱起雙臂,笑眯眯地看著朴真伊說:「李樂官,來一段吧。」
朴真伊的眼睛裡像是要射出箭來,扭過頭有些心虛地說:「此舞十分高貴,在你們這些凡夫俗子面前,我是不會跳的。」
華鋼突然發現,面對一個女子他可用的方法實在不多,他自嘲地笑了笑,只好又轉向崔皓道:「崔副使,作為這個案子的重要同犯,你倒是也說一說。」
「不過,我勸你可要想好了。」華鋼故意拖長了音調,放慢話速說:「朴貢女已經不是你當年青梅竹馬的那個女子了,她現在是一名邪教的細作和兇犯,你只是被蒙蔽而已,好好地向靖安君謝罪,以你們崔家在朝鮮廟堂的勢力,可以保你性命無憂。」
崔皓聽罷,臉上的神情又變成了一隻幼獸,一隻迷途的幼獸,用求助的眼神望向華鋼。
「崔副使,擺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條路。」華鋼又在燃起的火堆里添了一把柴,「你想想你的父兄,還有你的族人,你們崔家好不容易才在那場變亂中倖存下來,而那些失敗的人……」
華鋼輕輕地撇了撇嘴,示意他看看朴家的下場。
崔皓轉頭看看朴真伊,又轉頭看看華鋼,顯然心裡已經動搖了。
華鋼趁熱打鐵繼續說:「人是會變的,你知道她在家變之後都經歷了些什麼,想跟你遠走高飛?」
「別再痴人說夢了,如果她真那麼想,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華鋼用憐憫的眼神看著崔皓。
「崔皓,你只不過是一枚棋子罷了!」
這時,朴真伊眼含熱淚望向崔皓,微微地搖頭,嘴巴里低聲地說著:「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崔皓閉上眼睛,「真伊,你不要怪我……」
「啊……」
朴真伊的胸口上已經插了一把佩刀,那是崔皓手中的刀,她身子一軟,整個倒在崔皓的懷中。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眾人一下愣住了,特別是韓道拼命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結束了?」他將手搭在華鋼的肩膀上,喃喃地問。
「結束了。」華鋼低聲道,心裡卻五味雜陳,想說些什麼,卻不知該怎麼說下去。
「華兄,可千萬別被嚇到了。」韓道突然認真地跟華鋼說。
華鋼迷惑不解地望了一眼韓道:「我怎麼會被嚇到?戰場之上,更慘烈的生死我都見過。」
韓道寂寞地笑了笑道:「我不是說生死,我是說男女。」
華鋼有些明白韓道想說什麼了,隨口道:「男女都逃不出算計,就如商人買賣,價格高低而已。」
「對崔皓來說,朴真伊再好,還是抵不過家族和自己。」華鋼補充道。
韓道搖了搖頭:「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這時,校尉來向華鋼稟報:「華百戶,人犯朴真伊已經救不活了。」
「還想再審審呢。」華鋼十分惋惜地說。
「崔皓也是狠角色。」韓道整了整自己的大氅道:「朴真伊要是活著,還不知會說出些什麼來,這一死,所有的罪責就都可以推在她身上了。」
「終究如此罷了。」華鋼老氣橫秋地嘆道。
韓道的嘴唇動了動,卻一拍腦袋:「我的酒呢?」
「不是在你手中?」華鋼奇怪地問。
韓道低頭看了看,哈哈大笑,果然還提在自己手裡。他雙手將它緊緊地抱在懷裡,提起鼻子自我陶醉了一番,最後才咕咚咕咚喝了個痛快。
華鋼看著韓道喝酒的樣子,心中的鬱結倒是鬆了不少。
「華兄,你剛才說紅蓮教用至親的性命脅迫朴真伊,是不是真的?」韓道喝罷,又想起來問。
華鋼悽然地答道:「邪教慣用這種手法,朴真伊也未必天生就是兇惡之徒。」
「她這一死,豈不是要害了更多性命。」韓道有些傷感地搖頭道。
華鋼也跟著搖了搖頭,甚感很多事力有不逮。
韓道的感慨不過片刻,立刻又想起了其他的事,「朴李兩人實在是太像了,真是天地之造化,你又是怎麼看出來?」
華鋼答道:「靖安君生病開始,我就起了疑心。」
「那時你叫我探查靖安君的病情,就知道你有疑慮。」韓道接口道。
「這場怪病來的太巧了,」華鋼頓了頓,繼續說:「就像是安排好了一樣。」
韓道又喝了一口燒春,砸砸嘴道:「是奇怪,可還是不知道小樂官會被調包。」
華鋼神秘地一笑道:「是香味,他們兩人身上的香味大相逕庭。」
「香味?」韓道嗤之以鼻,「你就吹牛吧,女子的體香多半來自佩戴的香囊,至於香囊里所用的香料那就多了去了,五花八門,零零種種,我都分不清,你能分得出來?」
「用的是何種香料,我自然分不出來。」華鋼摸了摸自己臉頰的細疤,「但我能分出兩者氣味的分別。」
韓道翻了個白眼道:「你倒是說說有什麼分別?」
華鋼皺起眉頭,想了想說:「朴真伊經歷家變,入了邪教,性情中帶些自卑和敏感,李嫣自視甚高又養尊處優,流露出自信和從容,折射到香氣上,朴的氣息濃烈卻不留痕跡,而李的剛好相反,淡雅卻難以忘懷。」
「玄,太玄了。」韓道拍手哈哈笑道:「恐怕只是關心則明,你留意小樂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