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比梅

  華鋼右眼皮一直跳，心裡總覺得不踏實。他是不信鬼神的人，這日黃昏路過正堂的馬王爺畫像時，卻不覺停下來拜了一拜。

  他搖搖頭，自嘲地一笑，站在一張手繪的畫紙前做個手勢，竟然讓他平靜了不少。

  「華兄，有長進，知道開始求神了。」韓道一臉不屑地提著酒壺從外面晃了進來。

  「不過，你應該去求『月老』，馬王爺不管這個。」韓道調笑。

  華鋼裝作不懂，道：「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仙女姐姐還是不理你吧。」韓道湊過來嬉皮笑臉地說：「要不讓我這風月高手教你幾招。」

  華鋼朝韓道狠狠地瞪了一眼。

  韓道吐吐舌頭，「說真的，你這樣下去是要生病的，相思病。」

  說完之後，韓道喝了一口酒，哈哈地笑起來。

  

  華鋼看了看韓道，沒理會他的調笑，問道：「韓兄，靖安君那裡你去問過診了吧？」

  韓道神秘一笑：「我韓道想做的事兒，還真沒做不成的。」

  華鋼笑著搖了搖頭，倒是生出些佩服來，「崔皓怎會讓你進靖安君的房間。」

  韓道頗為得意地說：「他沒讓進。」

  華鋼狐疑地看了看他，問：「那你怎麼進去的？」

  「你就是死腦筋，我管崔皓同不同意，那幾個侍衛同意就行了。」韓道嘿嘿笑道。

  「侍衛？」華鋼睜大了眼睛問。

  韓道提起酒壺喝了一口，從懷中掏出一塊銀子晃了晃，幽幽地說：「古語有云『有錢能使鬼推磨』，古人誠不欺我。」

  華鋼扶了扶額頭，心想自己又高估了此人，不過總也是做成了。

  「靖安君真的病了？」

  韓道翻了個白眼：「千真萬確。」

  「你的醫術到底行不行？」華鋼看了看韓道。

  韓道來勁了，擼了擼袖子道：「華兄，難為你是我救命恩人，不然我真要揍你了。」

  華鋼正色道：」韓兄，不跟你調笑，這事很重要。」

  「我也不是調笑。」韓道挺起胸膛，叉起腰道：「你知道我們家為什麼做參茸的買賣？」

  華鋼饒有興趣地聽著。

  「我們老韓家從我太爺爺那輩起就是開醫館的，只是我爹不是長子，所以只好去做藥材生意。」韓道氣鼓鼓地說，「我老爹一心想我的醫術能超過那些堂哥，好替他掙點面子，可我偏不，我就是去考了進士。」

  華鋼看了他一眼，「既然如此，你的醫術怎麼會靠得住？」

  「你以為我家老爺子怎麼放過我的……」韓道提起酒壺又灌了一大口。

  「不會是你學得太好了吧？」

  韓道冷哼一聲，「坐堂的那些叔叔伯伯怕我查出他們的紕漏，都不敢讓我去醫館了。」

  「那我來問你，靖安君到底得了什麼病？」華鋼問道。

  韓道用袖子擦了擦嘴巴道：「不知道。」

  華鋼一愣，「剛還在吹噓自己醫術高超，都問過診了，什麼病都不知道。」

  韓道袖子一甩，意興闌珊地道：「問診問診，是要問的，人都昏迷著問個屁啊。」

  華鋼吃了一驚，喃喃道：「這麼嚴重。」

  韓道拍了拍華鋼肩膀說：「沒事，我給他號過脈了，脈位不浮不沉，脈勢從容緩和，應該沒什麼大礙。」

  「這不是很奇怪，查不出什麼病，卻又昏迷不醒。」

  韓道想了想說：「可能是什麼臆症吧。」

  「會不會是中了什麼毒？」華鋼用手摸摸臉頰的疤痕。

  「不好說，給我的時間太少，我只能說靖安君沒有性命之憂。」韓道鄭重其事地說。

  華鋼憂心忡忡地嘆了口氣。

  「旅途勞累，染個病很常見。」

  「你不覺得太巧了嗎？我們剛要出發就這麼病了。」華鋼搖了搖頭說：「天道無常，巧合的東西多半是人力所為。」

  「那我找個機會再溜進去查一查。」韓道的眼睛裡泛起光亮。

  「兩個登徒子都在這。」

  門外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女聲。

  韓道慣常地往華鋼身後一躲，果然是胡蓮兒風風火火地進了正堂。

  「我問你們兩個，有沒有見到四叔？」胡蓮兒今天沒有找茬的意思，只是焦急地問道。

  「那個莽車夫，沒見過。」韓道從華鋼身後探出腦袋說。

  胡蓮兒鼓起嘴巴，雙手叉腰，眼看一場戰火又要燃起。

  「兩位官爺，我們已經一整天沒見到四叔了，有什麼線索請如實相告。」冰涼的語調一來就將火苗給澆滅了，李嫣冷著臉走了進來。

  「你們最後一次見到李老四是什麼時候？」華鋼立即上前一步問。

  李嫣想了片刻，答道：「前天晚上，我們一起用的晚飯。」

  「昨日一整天都沒見過？」華鋼又問。

  蓮兒插嘴道：「沒見過啊，還以為四叔病了呢。」

  「估計喝醉了躺在房間睡覺吧……」韓道喝了一口酒，嘿嘿笑道。

  「四叔才不像你這酒鬼。」蓮兒跳起來，差點把手指戳到韓道的臉上。

  韓道急忙縮到華鋼身後，大喊：「君子動口不動手。」

  「我們去敲過四叔的房門，應該不在裡面。」李嫣冷冷道。

  「先去他的屋子看一看吧。」華鋼當先走出了正堂。

  去耳房取了房門鑰匙，一路上華鋼的心裡總是彆扭，腳下不覺快了許多。

  一行人跟著華鋼很快來到後院東廂甲字號房門口，華鋼試著叩了幾下門環，又喚了幾聲，沒有應答。

  他轉身看了看李嫣，李嫣板著臉孔點點頭。

  華鋼掏出鑰匙打開房門，李嫣搶先進到屋內，華鋼也緊跟著進了屋子，接著是胡蓮兒，只有韓道拎著酒壺待在外面一口一口地喝著。

  屋內陳設跟別的房間無異，老四的房間顯得更空曠些，條桌上空空如也，床上被褥枕頭疊得整整齊齊。

  屋子一眼望到頭，一會功夫所有的東西都被翻了一遍。

  華鋼和蓮兒一起衝著李嫣搖了搖頭，李嫣還是那張鐵板一樣的臉，沒有任何表情。

  華鋼幾步走到床頭，他想起老四行軍打仗的時候有個習慣，喜歡把重要的東西藏在馬鞍下面，現在沒了馬鞍，可是有枕頭，「夜不收」的馬鞍就是枕頭。

  「快過來看，這是什麼？」華鋼抬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