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節 大椿

  月色寒涼如水。

  「老四，你不要再騙我了。」華鋼的語氣冰冷。

  李老四苦著臉，十分委屈地說：「頭兒，我說的都是實話啊。」

  「那朝鮮人就這麼信了？」華鋼狐疑地看著李老四。

  李老四又開始撓頭，「應該是信了吧。」

  華鋼斜了一眼老四，「這事就這麼完了。」

  「那倒沒有。」

  「那後來怎麼了？」華鋼追問道。

  「第二天，那個朝鮮人將胡老頭被刺死的事情報到了固節縣衙。」李老四仰起頭想了想說。

  「縣衙派人來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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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老四點點頭，心有餘悸地說：「這事鬧得挺大的，縣衙派了一大幫衙役把這裡翻了個底朝天。」

  「還好，我和胡老頭早就藏了起來。」李老四嘿嘿地笑起來。

  華鋼瞥了一眼老四道：「這事怎麼了結的。」

  「縣太爺見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只好不了了之了，那朝鮮人則被他們的正使斥責了。」李老四想了想又繼續說：「有些奇怪的是，那人報案時沒說我是兇犯，他指認了另外一個朝鮮人是兇犯。」

  華鋼沉默半晌，點了點頭，這就解釋得通了。

  他知道朝鮮朝廷一直有主張對大明強硬的「主戰派」和主張與大明親和的「主和派」。此人必定是個「主戰派」，只要把驛站殺人的事情鬧大，不管結局如何這一趟出使必定有損兩國之間的信任，所以胡老頭的生死對他來說並不重要。

  如此看來，他本來是想殺了胡蓮兒來製造事端，只是遇到李老四和胡老頭他們，便正好將計就計。

  兩年前的朝鮮使團，華鋼依稀記得正使是個姓李的朝鮮官吏，在朝堂之上輕慢無禮，還被皇帝斥責了，差點鬧出大事來。

  華鋼笑眯眯地看了一眼還在疑惑中李老四道：「老四，你還真是個福將。」

  李老四嘴巴一咧，笑道：「頭兒，你又想明白了。」

  華鋼看了他一眼，笑而不語。

  「我一直以為老天開眼，也想他們父女團聚呢。」李老四嘆了口氣道。

  「老四，你兜了一大圈還沒說到正題呢。」華鋼笑著看向李老四。

  老四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喉嚨說：「我這不都說了嘛。」

  華鋼搖了搖頭道：「我問你這次裝神弄鬼的事兒？」

  李老四嘿嘿一笑道：「頭兒，你這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

  華鋼有些不解地等著李老四繼續說。

  「頭兒，你說胡老頭為什麼會失蹤？」李老四沒有直接回答，反問華鋼道。

  華鋼看了看老四，坦然道：「我不知道。」

  「還不是因為那些朝鮮人。」李老四提醒道。

  「你是說他是為了躲避朝鮮人。」華鋼突然有些明白了。

  「剛到那晚，我也搞不明白胡老頭他們怎麼都失蹤了，也沒有輕舉妄動，」李老四繼續說：「第二天我打聽了下，才知道這裡來了個朝鮮的使團。」

  華鋼搖了搖頭道：「不對，如果是為了躲避朝鮮使團，這些年來我大明與朝鮮雖常有齟齬，但來往的使團從未斷絕，這胡老頭難道每次都躲起來？」

  「這次使團中的確有幾個兩年前來過的人，」李老四補充道：「那個姓崔的副使也是其中一個，胡老頭人緣好，來過這個驛站的人沒有不認識他的。」

  華鋼點點頭，背著手慢慢地走向另一邊，又轉過身來問李老四：「你們想通過裝神弄鬼來嚇走朝鮮人。」

  李老四苦笑了一下：「還沒嚇走朝鮮人，卻已經被你看破了。」

  華鋼又問：「李嫣不是這麼說的。」

  李老四呵呵一笑：「我們家小姐什麼都好，就是從小跟著她爹在教坊司里長大，不知道外面世界的艱險，所以蓮兒丫頭和胡老頭的事情我都沒跟她提過。」

  華鋼瞪了一眼李老四。

  老四尷尬地笑了笑道：「頭兒，你放心，我會跟她解釋的，我打包票在我們小姐心目中您一定會是個聰明絕頂、帥氣英明的好頭兒。」

  華鋼臉頰有些發燙，急忙轉移話題：「你的意思是把朝鮮使團嚇走，胡老頭他們就會回來了。」

  李老四點點頭。

  華鋼突然打了一個激靈，自言自語道：「你們想讓使團早些出發，可有人卻要把我們留在這裡。」

  李老四有些疑惑地望向華鋼問：「頭兒，你在說什麼留不留的？」

  「老四，這裡的驛卒黑豆你認得嗎？」華鋼上前一步，盯著李老四急急問道。

  「黑豆？我認得啊。」李老四嘆了口氣道：「這黑豆也是個苦命人，也不知道怎麼就死了。」

  「我知道他為什麼而死了。」華鋼有些黯然的說。

  「為了什麼？」李老四問。

  「黑豆和胡老頭的關係是不是很特別？」華鋼反問道。

  「黑豆是胡老頭到固節驛上任時，在路上撿來的孤兒，那時候他剛知道妻兒和老母親都不在了，看這小孩可憐就帶在身邊一起到了固節驛。」老四長嘆一聲道。

  華鋼點點頭，「這就對了，我查過固節驛的人員黃冊，黑豆是本地籍貫卻在本地沒有一個親人，我就思量這黑豆應該是個孤兒，到了驛站之後才入的籍。」

  「胡老頭心腸好，又覺得愧對妻女，所以把這黑豆當成了自己親兒子一樣對待。」

  「老四，我再問你，胡老頭假意被殺那晚，除了那個朝鮮人之外還有誰在場？」華鋼又急切地問道。

  李老四歪著腦袋想了一會，突然直起身子說：「黑豆！那天黑豆也看見了。」

  華鋼伸手抓住他的肩膀問：「黑豆為何會在場？」

  李老四哼了一聲道：「還不是那個朝鮮人，一定要找個大明子民做個見證，還要偶然看到，不能是刻意安排的。」

  「這就對了，朝鮮人想把事情鬧大，有個天朝子民作為人證就更好了。」華鋼有些興奮地砸著拳頭說。

  「那天我特意讓黑豆給胡老頭送一份茶點。」李老四又補充道。

  華鋼哀傷地望向李老四，老四被看得有些不知所措。

  「老四，或許是你害了黑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