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鴻雁來賓

2024-09-29 15:14:56 作者: 王聖翔

  「七寶塔,燕築巢。木頭官,帶白帽。七寶塔,五個寶。舍利出,彌勒到。」

  街邊,幾個孩童騎著竹馬,嘴裡唱著歌謠。

  路過的華鋼心頭一緊,他停下來仔細聽了聽,這歌謠已經從好幾個犯人口中聽到過了,但那些人都不知道這歌謠的含義和出處。

  他走過去,俯下身子問其中一個胖乎乎小男孩,「小孩兒,你們這歌謠是誰教你的?」

  

  那小男孩仰起圓圓的腦袋看了看華鋼,眼神突然一變,大叫道:「壞人!大壞人來啦!」

  一眨眼的功夫,就和其他幾個小孩跑掉了。

  華鋼摸了摸臉上那一道疤痕,這道疤痕仔細看像一條細小的蜈蚣爬在臉上,確實有些瘮人,他只能無奈地笑了笑。

  那時候聽這歌謠有些不知所云,但現在聯想到剛剛失竊的大報恩寺鎮塔之寶七寶阿育王塔,卻似乎隱隱有著關聯。

  他想起那日在大報恩寺塔頂,方丈智空拉著他的手說:「華大人,一定要儘快找到寶塔,你我的性命是小,此物要是流落民間怕是要引起無數的劫難啊!」

  「南無阿彌陀佛……」方丈雙手合十,身子卻在微微顫抖。

  華鋼想知道這寶塔丟了怎麼會引起劫難,方丈卻閉上眼睛自顧念經,絲毫沒有要回答的意思。

  大報恩寺塔頂長寬不過三丈,華鋼幾乎是一寸寸的檢查,除了發現幾個本寺僧人的足印,就沒有其他人出現過的痕跡,阿育王塔就像是突然消散在風裡,再也無跡可尋。

  他們也盤查過寺中的僧人,這裡是皇家寺院絕少有外人進入,寺內僧人出門辦事也需要執行嚴格的記錄,看護山門的僧人說最近幾天絕無外人進出,更別說是把寶塔帶出去了。

  「昨夜,我做完功課,看看時辰差不多了就先行下塔,到門口的時候發現師兄覺慧還未到來,便在門口等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法號覺塵的僧人瘦如麻杆,仿佛一陣風來就能把他吹走,他在接受盤問的時候這麼說。

  這與覺慧和尚的陳述基本吻合,覺慧體型微胖,面目清秀,那天他因為吃壞了肚子所以到達塔下的時間比輪班時間晚了一些,師弟覺塵已經在門口等候了,兩人交接之後,覺塵便離開了,覺慧登上塔頂就發現阿育王塔已經不見了。

  「智空大師,你覺得覺塵這個人怎麼樣?」皇甫志高坐在禪房的太師椅上,端著茶問。

  方丈皺了皺眉:「皇甫大人是在懷疑本寺的僧人麼?」

  皇甫志高滿臉堆笑:「大師說笑了,我們只是依照慣例詢問罷了。」

  「以現在的情況看,寺內僧人的嫌疑最大,不過覺塵師傅應該沒有機會」華鋼轉頭問方丈:「智空大師,寺里看護寶塔的僧人平日裡是怎麼安排的?」

  「華大人,負責在塔頂誦經的寺僧每日六人,每兩個時辰輪換一次,而在底層看門的僧人比較清閒,故一天只有一人,昨日是覺真在底層當值,寶塔失竊時正是覺塵和覺慧換班,五更天。」,智空雙手合十。

  華鋼點了點頭,「我問過覺真師傅,覺塵上塔以後他就隱約聽到誦經和木魚的聲音,直到他下樓以前就一直沒停下來過。」

  說到這裡華鋼停了一下,「他還強調覺塵下樓的時候正好聽到了五更的晨鼓。」

  「鋼子,一個人怎麼可能在塔頂念這麼長時間的經,是不是很可疑……」,皇甫腆了腆肚子,對自己的推論很滿意。

  「阿彌陀佛,佛門弟子做一整天的功課也是常有的事情」,方丈語氣微微有些怒意。

  「貴寺僧人的坐禪能力我不敢質疑,只是還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覺真和覺塵他們兩個在說謊」,華鋼看了一眼方丈智空說道。

  智空大師口誦佛號:「出家人不打誑語……何況覺真和覺塵向有嫌隙。」

  華鋼點了點頭,「寺內僧人說他們兩個關係非常緊張。」

  「兩位大人還是多想想其他的可能,覺慧昨夜是晚到了一會,從覺塵下樓到覺慧上樓有很長一段時間塔頂是沒有人的,會不會這時出了問題」,智空大師接著說。

  「天外飛仙麼!」,皇甫志高突然笑起來,茶水噴了一地。

  方丈大師嘆了口氣,閉上眼睛沉默不語。

  華鋼摸著橫疤心裡思量,民間倒不乏飛檐走壁的奇人,塔身本就比較適合攀爬,而且又有躍虎崖做跳板,這種可能也不是沒有。

  但是他總是覺得哪裡不對,又說不上來,之前他又派人把報恩塔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也還是一無所獲。

  看來還是得找老友來幫忙啊,思量間華鋼已經到了禮部的架閣庫,韓道正在奮筆疾書,絲毫沒有注意到華鋼已經站在他的面前。

  華鋼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知道這位老友只有一樣東西能把他從書卷里拉出來,他托起手中的燒春酒,打開了瓶塞子。

  韓道鼻翼一動,果然抬起頭來,一看到端著酒壺的華鋼眉開眼笑地說道:「鋼子,又有好酒了啊!」

  華鋼笑了笑便坐了下來。

  韓道急急忙忙拿出兩個酒盅將其斟滿,仰頭把自己那杯一飲而盡,砸吧砸吧嘴說道:「鋼子,你今天怎麼想起我來了。」

  華鋼想了想說:「老韓,你有沒有聽過『七寶阿育王塔』。」

  「這當然知道啦,據《阿育王傳》記載,古印度的阿育王出生時驅動鬼神,一夜之間造就八萬四千座寶塔,並將佛祖舍利置於其中,再由耶舍尊者施神通將這些寶塔安放在各地,這就是傳說中的七寶阿育王塔。」

  韓道又將酒盅倒滿,繼續說:「實際上,阿育王塔多是篤信佛法的信徒鑄造,這種塔有大有小,一般來說的塔身高約一尺,寬半尺,有四面,每面繪有梵吏故事,寶塔內部供奉佛骨舍利。所謂』七寶』就是塔身上鑲嵌佛家七種寶物,金、銀、琉璃、硨磲、瑪瑙、玻璃和水晶,真是流光溢彩,精彩萬分。」

  「那供奉在大報恩寺塔頂的那座』七寶塔』呢?」,華鋼接著問道。

  「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韓道有些好奇地問。

  華鋼便把大報恩寺寶塔失竊的事跟韓道說了,韓道仰著頭想了想,突然起身鑽進了後面一排排的書架。

  不一會,他手拿了一冊書重新坐下。

  「說起『七寶塔』,我想起一件前朝軼事」,韓道把書攤開。

  「元史,四十四卷?」,華鋼看了下書名說。

  「替前朝修史是我華夏各朝慣例,這部元史是太祖時,太史公宋濂宋大人所修,這幾卷講的都是蒙元的末代皇帝順帝的事」,韓道又拿起了酒杯。

  「這怎麼還跟前朝撤上關係了?」,華鋼有些不解。

  韓道放下空杯,翻開書卷,「你看這裡……」

  華鋼湊過去,韓道指著書上的一段話說:「前朝末年,韃子末代皇帝曾派過一個使團去日落國求援。」

  「日落國?」

  「日落國是也里可溫教教宗之國,你不知道也不奇怪。」

  華鋼雙手抱胸點點頭道:「蒙元貴族篤信也里可溫教的人很多,想到找他們教宗求援倒也是情理之中,不過這跟 『七寶塔』有什麼關係。」

  「鋼子你別急嘛」,韓道提起酒壺給華鋼斟滿了一杯,「來,來……」

  說著他自己又美滋滋地喝了一杯。

  「這使團可謂歷盡千辛,九九八十一難」,韓道擺出了說書的架勢。

  「老韓,「七寶塔」到底怎麼回事!」,華鋼有些急了。

  「等他們到了日落國啊,這一看傻眼了,也里可溫教的教宗正秣馬厲兵準備收復失地,國內又是瘟疫橫行號稱「黑死病」,恨不得蒙元派點兵來,哪裡能長途遠征」,韓道自顧自往下說。

  「這時,屬下大臣出了個主意,說是很久以前有個哲人從東方帶來一座小寶塔,威力無窮,可讓使團帶回去,助蒙元一臂之力。」

  「難道大報恩寺頂的寶塔就是這個小寶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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