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蟄蟲培戶

2024-09-29 15:14:50 作者: 王聖翔

  盧崇武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手心裡滲出了汗水。

  一隻大手穩穩地按在他肩上,那是師父華鋼,崇武心中一定,弓著身子豎起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

  師徒二人在這個小客棧里已經蹲守了三四天,沒想到兵馬司的王方一出現就有了動靜,這也太巧了些。華鋼瞟了一眼王方,他已經抽出了隨身一把短刀握在手中作出戒備的姿勢。

  華鋼也凝神握住了腰間的配刀。

  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應該不止一個人。

  「鋼子!鋼子!」,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快!踹門!衝進去!」

  華鋼心道一聲不好,一個箭步衝出了房門,徒弟崇武稍一愣神也跟了上去。

  本章節來源於𝙗𝙖𝙣𝙭𝙞𝙖𝙗𝙖.𝙘𝙤𝙢

  眼前一隊提著刀的錦衣衛弟兄橫在地字號的房門口,華鋼沒時間多想急忙搶到他們前面衝到屋內。

  「鋼子,你怎麼……」上司皇甫一臉驚詫地看著華鋼。

  「大人,人呢?」,華鋼脫口問道。

  老皇甫一臉無奈地指了指敞開的後窗,「從這裡逃了,我派了弟兄……」

  華鋼沒等上司講完就貓著腰從窗子裡躍了出去,一眨眼徒弟崇武跟著出去了,後面來的王方衝著皇甫一抱拳轉身也從窗子裡跳了出去。

  「嘿,你們這一個個動作也太快了吧,我已經派了人去追了啊」,皇甫一跺腳,回頭帶著在門口戒備的弟兄也追了出去。

  一盞茶的時間,小客棧的地字號房裡。

  「大人,你怎麼會來這裡的?」華鋼一邊仔細搜查房間一邊問。

  老皇甫一臉囧態,雙手不斷地搓弄,「這個……有個小孩來找我說是你被一群暴徒給堵在一個小客棧……」

  華鋼一皺眉,「小孩?」,他轉過身子,「那小孩呢?」

  皇甫轉頭問跟在後面的校尉:「那小孩呢?」

  「大人,您不是……」,那校尉哭喪著臉,欲說還休的模樣。

  「哦,對了,我賞了他幾個銅錢讓他走了」,皇甫拍了拍他那顆圓鼓鼓的大腦袋說道。

  正在翻抽屜的崇武轉過頭朝師父做了個鬼臉。

  「怎麼啦?」,皇甫茫然地問華鋼。

  華鋼直起身子,「大人,您恐怕是中了人家的計了。」

  「沒有吧,就一小孩子……」,皇甫用肥厚的手指捻弄著雙下巴陷入了思考。

  「你們來看看」,一直在默默搜查的王方突然說道。

  大家都圍過來,只見王方手中拿著一隻葫蘆。

  「這不就是個普普通通的酒葫蘆麼」皇甫伸手接過來打開蓋子聞了聞。

  王方拿回葫蘆,把它倒過來,用手使勁一掰,葫蘆的底就和身子分離了。

  「裡面有夾層」,崇武叫了起來。

  一封書信,一枚印章就這麼出現了。

  華鋼回想起當日的情景,心裡掠過一絲陰影,盯了這麼久的線索就這麼斷了,可偏又柳暗花明,從那封搜到的信上他們知道了燕王使團的下一個,並且連接頭地點、暗號都寫的清清楚楚。

  他搖了搖頭,揮去心中的不安,打開小錦囊,從里取出一張信紙。

  華鋼展開信紙,上面沒有大段的文字,只畫了一張地圖,並做了簡單的標識。

  「這不就是大報恩寺麼,這是大報恩寺塔」,徒弟崇武在一旁說道。

  華鋼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難道這是他們殺害高建德的籌劃?」

  華鋼摸著臉上的細疤,沒有說話,想了一會才開口道:「應該不是,這張圖上也沒有標註戲台,也沒有任何地方提到高建德。」

  「那這就是他們下一步的籌劃?」,崇武看向師父說道。

  華鋼點了點頭說:「應該就是了。」

  他指了指圖上的大報恩寺塔,「你看他把報恩寺塔的每一層都畫的那麼清楚,應該是與此塔有關。」

  「他們要對這寶塔做什麼?」,崇武問道。

  華鋼搖了搖頭,對於這張圖他也沒什麼頭緒,他又取出懷中的那枚空印,這是他們「北邊人」的身份證明,一張大報恩寺的詳圖,一枚沒有任何文字的印章,沒有任何關聯的兩件東西,卻隱隱有著某些真相。

  「這玉印有點像夫子創立的正學社的社標啊」,崇武從師父手中取過空印說。

  華鋼心頭一驚:「是方孝孺大人的那個正學社?」

  「是啊,我哥還是正學社的副盟呢」,說起他哥,崇武總是帶著得意之色,「夫子常說『方氏之學,必以禮樂正教為用』所以把學社取名為『正學』。」

  「那為什麼要用空印作社標?」華鋼問道。

  崇武歪著腦袋,想了想說:「聽我哥說,正學社最早的時候並不是這個名字,而是叫空印社,故此用空的玉印作為社標。」

  說起這「正學社」,華鋼也早有耳聞,在京師的文人士子誰人不對它心生嚮往,如果被「正學社」認可成為社員,等於一隻腳踏入了大明官場,因為它的社員不僅有高官豪門子弟,更重要是很多社員大佬本身就是在職的朝廷大員或者士林的領袖。

  新皇登基以後,正學社主盟方孝孺立刻被擢升為翰林侍講,「正學社」更是名聲鵲起,讀書人無不以成為其社員為榮。

  「哦,不對,這個不是正學社的社標!」崇武又突然叫了起來。

  「怎麼不對了?」,華鋼急忙問道。

  「這印章雖然裡面是無字的,但四周還是有一個外框」,崇武把印面朝向華鋼,「師父你看,這塊玉印的外框用的是陰刻法,而正學社的社標外框用的卻是陽刻法。」

  華鋼點了點頭,他雖然不懂篆刻,但也知道這陰刻和陽刻有著天淵之別,陰刻為凹字狀,字和線條是凹陷的陰字,陽刻為凸字狀,字和線條是凸出的陽字。

  「師父,你也別泄氣,這雖然不是『正學社』的社標,但『正學社』里多得是篆刻方面的高手,讓我哥找個過來看一看,說不定就能從這枚印章里找到新線索」,崇武見華鋼一臉失望,便急忙開口道。

  華鋼點了點頭,事到如今這或許也是個辦法。

  崇武也是個急性子,一炷香的功夫便帶了個高瘦的書生來找華鋼。

  這書生姓張,在正學社裡號稱「天刀」,一把刻刀出神入化,多少達官顯貴欲求他的一方小印而不得,只是此人恃才傲物,不近人情,據說也只有崇武的哥哥崇文能叫得動他。

  張天刀用枯槁般的手拿起那枚玉印,一雙丹鳳眼緊緊地盯住印面一動不動,過了好半餉突然抬起頭來,「好刀法,雖然只有一個框,卻盡顯執刀者的功力。」

  「那能知道出自誰人手筆麼?」華鋼問道。

  「自古玉石在篆刻中因其質地堅硬,所以最難處理,只能用平刀直下的所謂『切刀法』,而當今之世會用此刀法者寥寥數人而已」,張天刀一邊撫摸著玉印一邊說道。

  崇武笑了,「老張,哪些人會這個啊?」

  華鋼也很期待張天刀的答案。

  「區區不才,也是會的」,這位姓張的書生得意地說。

  「除了你之外呢」,崇武揮了揮手。

  張天刀沉吟了一會,「據我所知,方夫子也是會的。」

  「除了方夫子呢」,崇武有點不耐煩了。

  張天刀偏著頭想了想:「松江陶宗儀,金華蘇伯衡,只是陶老已經封刀多年,蘇老早已仙逝了,這年輕一輩里……北平有位高手,姓李名淳是燕王府的典簿……」

  「又是燕王啊……」,華鋼用一隻手捻著下巴說道。

  崇武想張口說話,華鋼趕忙伸手制止……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