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節 東仙

  一行人只休息了片刻，胡蓮兒便催著啟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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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道還是嘟嘟囔囔不停地抱怨，不過眾人都不去理他，張知縣休息過後倒是像活過來一樣，一言不發緊緊跟在後面。

  眾人跟著胡蓮兒沿著小路一高一低地向前走，行了一段，眼看前面已經是無路可走的懸崖絕壁。

  「胡蓮兒，沒路了！」韓道聲嘶力竭地叫起來。

  胡蓮兒轉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繼續沿著崖壁一直走到盡頭，撥開一大叢枯黃的蒿草，突然就消失不見了。

  李嫣依樣畫葫蘆跟著胡蓮兒進入那堆蒿草也不見了，緊接著華鋼也毫不猶豫地跟著不見了。

  張知縣回頭看了看，伸出右手，對韓道笑眯眯地說：「韓主事，您先請。」

  韓道氣不打一處來，用盡力氣，艱難地抬起腿就要朝張知縣踢了過去，張知縣趕緊一溜煙跟著前面的人消失在蒿草之間。

  一陣山風吹過，山谷中傳來幾聲無名怪嘯，驚得韓道一個激靈，趕緊手忙腳亂地解下腰間的酒葫蘆，對著葫蘆嘴咕嚕咕嚕喝了幾大口燒春，這才讓砰砰的心跳稍稍安定。

  他小心地走到那堆蒿草前面，感覺一陣寒氣從枯黃的草葉間竄出來衝到自己的臉上，仔細一看才發現這堆蒿草的背後藏著一個黑漆漆，半腰高的洞口。

  韓道暗暗叫苦，現在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也只好把心一橫，撥開蒿草一貓腰鑽進洞裡。

  在洞裡彎著腰行了大約二十丈開外，洞壁漸漸寬大，前方已經有了亮光，前面應該就是出口。

  他急行幾步，匆忙跨出洞口，只聽「哎呦」一聲，差點撞到前面張知縣的身上。

  「張知縣，你怎麼回事。」韓道剛想責怪幾句，卻發現眾人都呆呆地站在洞口望著前方。

  「怎麼啦？怎麼啦？」韓道也跟著望過去，一下子也看呆了。

  眼前景物陡然開闊，一條平坦的大路向前不知通往何處，山壁上掛下一條瀑布有如銀鏈般閃著光，嘩嘩的流水聲與瀑布撞擊石頭的轟鳴聲匯成一曲仙樂，流水在瀑布下匯成一灣清潭，又流經一條彎彎曲曲的河道順著大路一直往前。

  再看大路兩邊，與山外灰濛濛的景色完全不同，這裡居然還是草青樹綠，各種不知名的野花肆意爭放，又有各種彩蝶、蜂蟲飛舞其間，好一派盛春之色。

  「我們不會是誤入了陶淵明的桃花源了吧。」韓道兩眼直愣愣地看著這一切感慨道。

  「若世間真有桃花源，也不過如此罷了。」張知縣也搖頭讚嘆道。

  「我們進去吧。」胡蓮兒在頭前說。

  李嫣剛想跑去路邊的草叢撲一隻粉蝶，看了一眼身邊滿腹心事的華鋼，立即失了興致，悻悻地跟上了胡蓮兒。

  一行人跟著胡蓮兒，沿著平坦的大道繼續往裡面走，行不多遠，就見路邊立起一塊巨大的石碑。

  「烏有村。」韓道看著上面刻得字念道。

  「烏有，烏有。」張知縣低頭沉吟片刻，讚許道：「烏有，取無中生有之意，一詞道盡此間來歷，不錯，不錯。」

  「走吧，就在前面了。」胡蓮兒有些興奮地說。

  眾人再往前走，卻見高高低低幾個山坡，山坡上一片片梯田像繁茂的花瓣層層疊疊，甚是好看。

  還有幾個農人正在田間勞作。

  「福叔，福叔！」蓮兒熱情地向近處的一個農人打招呼。

  福叔從水田裡直起腰來，這福叔穿著短打，皮膚黝黑，臉上溝壑縱橫，粗手粗腳一看就是久居鄉間的農人。

  他轉身看了看蓮兒，大笑道：「蓮丫頭啊，好久沒見你了。」

  「這些人是……」看到蓮兒身後的陌生人，福叔的眼神里流露出了沙場軍士才有的警覺。

  蓮兒看看身後，對福叔笑了笑說：「都是我的友人，我這次帶他們來見族長。」

  「友人啊。」福叔聽了蓮兒的話，放下了戒備，撓了撓頭道：「族長這幾天都在呢，這個時辰應該在祠堂吧。」

  「福叔，待會再聊，我先帶他們過去。」蓮兒沖福叔招招手道。

  「待會來我家吃飯啊。」福叔有些生氣地說：「你嬸一天到晚念叨你呢。」

  「好，一定來，一定來。」說著胡蓮兒帶著眾人往村裡面走。

  又行了一段，就看見稀稀落落幾個院子，一群梳著總角的孩童跑來跑去頑皮地打鬧，見到胡蓮兒，那群孩子叫著「蓮姐姐，蓮姐姐」，一擁而上團團將她圍了起來。

  胡蓮兒彎下腰，這個捏捏，那個碰碰，高興地像一隻回巢的母鳥，李嫣也是玩心大起，跟幾個小孩兒玩起竹馬來。

  三個男子遠遠地看著，眼神有些畏懼，內心頗為複雜。

  「蓮兒？」

  從道路的另一頭走過來一個胖墩墩的中年人。

  「你回來啦。」那人笑得像彌勒一樣跟胡蓮兒打招呼，接著看見像竹竿一樣杵在那裡的三個男子，轉身拔腿就要跑。

  「方叔，方叔！」胡蓮兒趕忙從孩子堆里擠出來，叫住那個胖子道：「方叔，是我帶他們來的，你不用跑。」

  胖子轉過頭來，有些遲疑地走到胡蓮兒身邊，眼神躲閃地望了望那三個男子，壓低聲音道：「你怎麼把他們帶過來了。」

  「方叔，瞞不住了，華百戶都知道了。」，胡蓮兒咬了咬嘴唇說道。

  「我早就跟族長說過，肯定是瞞不過他的。」胖子臉上的肉一抖，腳一跺，十分懊悔地說。

  「族長在祠堂麼？我帶著他們去見族長。」胡蓮兒問道。

  胖子答道：「在，我剛從那出來，我帶你們一塊過去吧。」

  說話間，就轉身走在了最前面。

  一行人告別那群頑皮的孩童，跟著胖子繼續往前走，華鋼看著胖子的背影，總覺得十分熟悉，半天才想起這人應該是在固節驛見過，是失蹤驛卒中的一個。

  越往村子那頭走，房屋和院子越來越密集，初初一算這裡已經是一個上百戶的大村子了。華鋼心裡盤算著剛才一路走來的路途，估摸著這裡是在臥牛山凹陷的牛背之上。

  怪不得自己那天在山裡轉了一整天什麼都沒找到，誰能想到天地造化出這麼一方世外桃源。

  「這就是我們村的祠堂。」前面領路的胖子說道，頭卻沒有回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