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西子
2024-09-29 15:12:19
作者: 王聖翔
一行人走到貢女的車架旁,華鋼卻不走了。
「華百戶,你到底什麼意思?」崔皓臉色潮紅,語氣里微微帶些怒氣。
「沒什麼意思,今日我們不走了。」華鋼笑了笑,轉頭高聲叫道:「弟兄們,行事。」
轉瞬之間,塵土飛揚,馬蹄聲隆隆而至,一隊頭戴扎巾,身著罩甲的錦衣衛將貢女車架團團圍住。
「華百戶,你這是要做什麼?」崔皓一手握住腰間的佩刀,咬緊牙關道。
華鋼淡淡地說:「我只是想讓李樂官與貢女能同坐一輛車而已。」
「華百戶,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李嫣急得差點眼淚掉下來了。
韓道轉頭看了看華鋼,露出疑惑的表情,一會又變得興奮起來。
「李樂官說的是客套話。」華鋼頓了頓,繼續說:「我想問問貢女,如果她能答應,豈不兩全其美。」
「華百戶,貢女是獻給天朝皇帝的禮物,何其尊貴,豈是我們可以隨便指使的。」崔皓臉上的五官扭曲起來。
華鋼聽罷,仰天大笑,「別人說這話,我倒還信幾分,」他突然轉頭看了看李嫣:「你跟貢女的情誼非比尋常啊。」
「小崔子,深藏不露啊,跟貢女還有風月之事。」韓道聽出了華鋼的言外之意,淫蕩地看了一眼崔皓道。
「你們兩個不要太過分了。」崔皓一怒之下,鏘地一聲拔出了腰間的佩刀,大聲叫道:「護衛何在?保護貢女。」
良久,朝鮮精騎沒有任何動作。
他仰頭朝車隊頭前望去,朝鮮精騎一個個都乖乖地坐在馬上一動不動,再看他們周圍,圍了一圈固節縣的皂隸,還有那名靖安君身邊的內臣。
「華鋼。」崔皓大聲叫道:「你跟靖安君說了什麼?」
「我只跟他說,他的這場怪病是被人下了毒,若想完成此次出使的使命,就必須讓我幫他除去使團里的細作。」華鋼淡淡地說。
「細作?這使團里還有細作。」韓道興奮地兩眼放光。
崔皓用刀指著華鋼道:「你說誰是細作。」
「我可沒說是你。」華鋼語氣平和地繼續說:「我不過就是想和貢女說幾句話,問幾個問題。」
「華百戶,華百戶……」李嫣淚流滿面地說:「都是我不好,我不跟使團一起走了,我自己上路就行了。」
華鋼看了她一眼,安慰道:「沒事的,我只是想見見貢女。」
韓道看李嫣哭得可憐,也出聲安慰道:「仙女姐姐,華兄這人雖然嘴笨些,人還是很聰明的,他行事你就放心好了。」
他又轉頭對著崔皓說:「小崔子,華兄說要見貢女,你就讓他見,他這人行事還是有譜的。」
「不行,絕對不行。」崔皓眼珠突出狠狠地說,雙腳交叉橫移到了貢女的馬車旁,護住了整個車架。
「華鋼,你要問貢女,我可以替你轉述。」崔皓手中的刀一直指著華鋼。
「既然如此……」華鋼背著手低頭想了想:「我還是直接問李嫣,李樂官吧,問她也是一樣的。」
李嫣和崔皓都是一驚。
李嫣低下頭,少頃抬頭道:「華百戶,你有疑問就問吧,小女子一定知無不言。」
韓道又提起酒罈喝了一口,一副看戲的表情。
華鋼點點頭,對李嫣緩緩問道:「你說老四被殺那晚,曾見到胡蓮兒從你的窗口走過?」
李嫣鄭重其事地點點頭:「如果那天我出去拉住她就好了,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華鋼摸了摸臉頰的傷疤,冷如冰霜地說,「李樂官,一切都不會不同。」
李嫣抬起頭,怔怔地看著華鋼。
「我們這些『夜不收』有個壞習慣,」華鋼自嘲地笑了笑,「就是特別膽小。」
他仰頭望了望碧藍悠遠的天空,心想這天還真是沒有大漠裡的高。
「我們夜不收,入夜睡覺的時候都只能閉上一隻眼睛,自從發現了假山裡有秘道存在,一入夜我就讓弟兄們把後院的門給鎖上了。」華鋼嘆了口氣道。
「原來你早就把垂花門鎖了啊。」韓道驚訝地說。
華鋼默默地點點頭。
韓道撇撇嘴:「你不早說,垂花門一鎖,胡蓮兒只能從正堂的出口進去了。」
他歪著頭,想了想說:「不對啊,這麼一來,如果仙女姐姐看到胡蓮兒從窗前走過,往那個方向是到不了秘道的。」
華鋼伸出一根手指,提醒道:「還有一種情形,胡蓮兒發現垂花門已經上了鎖,要麼原路返回去正堂,要麼直接通過東廂的遊廊轉到正堂去。」
「不對,不對,二進的院子只有幾株銀杏樹,無論胡蓮兒怎麼走,從仙女姐姐的窗戶望出去,一定會看到她在窗口出現兩次。」韓道搖了搖頭道。
李嫣突然開口道:「是我疏忽了,當晚我是看到蓮兒兩次走過窗前。」
韓道狐疑地看了看李嫣,道:「仙女姐姐,你可要想好了,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
「沒錯,是兩次。」李嫣嚴肅地點點頭道。
華鋼用手指向李嫣道:「李嫣,你說謊,那天晚上你根本沒有看到胡蓮兒。」
「不是,不是。」李嫣一副百口莫辯的可憐樣子,淒悽然地說:「我沒有說謊,沒說謊。」
華鋼兩眼如電地盯著李嫣,從牙縫中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說謊了,那時我根本沒有叫人把後院的垂花門鎖上。」
「你……」李嫣換了一副陰惡的臉孔:「以為你是個君子,沒想到也會使如此下作的手段。」
韓道提著酒罈,拍拍華鋼的肩膀道:「夠決絕,又出這一招。」
「華鋼,你別得意了。」李嫣惡狠狠地說:「我是在胡蓮兒的事情上說了謊,但這又如何?」
華鋼目光一沉,咬牙切齒地說:「殺人償命,老四的命,你是一定要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