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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9 15:09:00 作者: 王若虛

  余仕每周這個時候都會去學校游泳館鍛鍊一個小時。雖然他已經不是體育生,但他還是對自己的身體素質很在意。

  自從偷SAAB失手之後,他在學校深居簡出了一段時間,對女友號稱身體不舒服減少約會次數,游泳也一度中斷。直到最近發現沒有風聲了,才繼續自己的老習慣,所以他今天多遊了一個小時,終於心滿意足的離開游泳館騎車回宿舍。

  南區11號樓和莫尚桑他們的4號樓截然不同,屬於後來新造的樓型,共有12層,停車庫則造到了地下一層,大樓的四台電梯裡有兩台通到地下,方便學生進出,不必專門到一樓再坐。余仕停好車子,提著塑膠袋走進電梯,摁了八樓按鈕,電梯門在快關上的瞬間卻被伸進來的一隻手擋了一下。

  駱必達走進電梯,卻摁著開門狀態的按鈕不放,看著一臉詫異的余仕,語氣凝重道:警察在樓上等你。

  之前他在805吃了冷釘子,只得轉身走向電梯,路過走廊窗戶時看到一輛警車緩緩停到樓下,下來幾個警察之後警車開到了樓後面。馬賊心知大事不妙,便下到地下車庫等余仕回來,截住他的自投羅網。余仕聽完關於DV錄像的內情,臉部肌肉一陣抽搐,但終究還是努力克制住自己,讓自己的聲音儘量顯得平靜:果真是天要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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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駱必達看看他的自行車,再看看車庫出入口,說現在離開還來得及,至少,你還能有幾小時的自由。

  余仕搖搖頭:現在有自由又能怎麼樣?終歸還是逃不掉的。正說著,他手機響了,拿出來愣了半天,終於接通。

  「喂,是我……我在宿舍,對,一起吃晚飯?不……不了,有個朋友大老遠的過來,我們很久沒見面了……對……是男生,男生……」邊說著他便走開幾步,背過馬賊不讓他看到自己的表情:「生日禮物?對,我們說好的……改天再去買吧……改天,反正離我生日還有好幾天,不急,嗯,嗯……我知道了,知道了。」

  通話的最後,他躊躇許久,忽然以無法預料的溫柔,對電話那頭喃喃道:

  「我也愛你……」

  掛了電話,男生站在那裡很久,只能看出呼吸的起伏,然後終於緩緩轉身看著駱必達,眼眶已經幹掉:快走吧,被別人看到了會連累你。

  駱必達淡然而堅定:你是我朋友,我和你在這裡說話,天經地義。

  余仕嘴角一牽,他已多年沒有聽到這種話,點頭道聲謝,便轉身朝電梯口走去。他清楚,自己在劫難逃,為了不連累駱必達,只能自投羅網。

  而他走向電梯時的背影,讓馬賊隱隱感到似曾相識。

  肖子龍似乎也在劫難逃。

  當時駱必達看著空地中央那個橫握木桿右肩低沉的身影,一幕幕過去的場景在他腦海中回現,然後發現自己認識肖子龍這麼久,的確從未見過他下車走路,每次他不是坐在地上就是騎在車上,所以根本看不出他的腿腳有缺陷。

  圍在馬賊四周的幾名西城八旗也愣了片刻。他們實難想像這麼一個放在平時肯定被自己歧視和嘲弄的瘸子,騎在車上就宛如換了個人,左衝右突和八騎周旋,一柄拖把杆一根環形鎖在他手中也成了利器,刀不砍人也能使對方墜馬,搞得威震市西的西城八旗兩人昏厥兩人骨折一人輕傷,可謂折損過半。

  如果今天不能把肖瘸子打得半死,今後這八個人可就再沒臉面出來跑了。

  幸而他已經落馬,站在平地上的馬賊就是龍落平陽龍陷淺灘,在劫難逃。

  想到這裡,方才將肖子龍撞下馬的一員西城八旗給了邊上同伴一個眼色。他們兩人是親兄弟,一起出來混,在車子上的配合也特別熟練默契。對方很快理解他的意思,腳下使力,便一左一右並排著朝馬賊衝來,離到目標還有兩三個車身時,間距驟然縮小,兩車相隔不過半米。

  這是他們苦練許久的一招,那半米空間就是要把肖子龍夾在當中,左邊的人右手執棒由上往下砸,右邊的人左手執棒由下往上撩,皆是最合理的騎兵對步兵砍殺方式。擊中目標後兩車便會立刻急轉彎,各自向左右拐去,防止沒擊中目標的話被對方反擊——但這個可能很小,因為當中的目標無處可躲,要逃也逃不過車輪。

  可是肖子龍沒準備躲,更不準備逃,相反,他還是雙手橫握木桿,然後猛地向前衝去。

  兩名西城八旗的攻擊動作是精確計算好的,但精確的前提是目標站在原地或者轉身奔逃,而不是朝他們衝過來。肖子龍的行為破壞了他們的動作節奏和全身協調,上抬的手臂未落下,下擺的手臂未升起,馬賊已經來到他們身邊,手裡橫著的拖把杆重重頂在二人胸口。木桿帶來的力量甚至蓋過車子的衝擊力和慣性,雖然「喀嚓」折斷,卻將車座上的兩名騎手硬生生頂得向後凌空飛去最後摔到地上。兩輛無人的自行車比他們的主人多滑行出幾米遠,也終於雙雙倒地。

  兩名墜地的騎手之一在落地時摔壞了尾椎骨,無法爬起,另一人卻抄起地上的棒子,連同剩下的同伴一起朝肖子龍殺來。肖子龍邊舞著折斷的木桿邊往後退,接著就聽到初中生的喊聲。

  原來趁著剛才的功夫,駱必達靈機開竅,用撿來的鋼棒被削尖的那頭連割帶戳,終於弄斷了捆住自己的麻繩獲得自由,此刻正欲騎上車子過來幫肖子龍。肖子龍眼睛血紅,朝他吼道:別過來!快去叫警察!快!快!快!

  正往這裡衝來的駱必達一怔,接著看到西城八旗里現在唯一騎車的那個人一臉凶煞的看著自己,對自身的能力終於有了清醒認識,連忙調轉車頭。

  那個騎手本想繞到肖子龍背後包抄進攻,現在看到駱必達去搬救兵,頓時目光一寒,用牙咬住鋼棒,雙手擒把,準備快馬加鞭向少年追去,卻被同伴喝住。

  他們要對付的是肖子龍,不是那個小毛孩子。況且最近的派出所到這裡也有一段路程,這些時間足夠解決肖子龍。畢竟現在是三人對他一個,那根讓他們吃足苦頭的木桿也折斷了,在平地上他只有劣勢。想到這裡,那個騎手又轉回來,停車下馬,從嘴裡取下鋼棒在手裡耍了個花,和另外兩人一起包夾住瘸子馬賊。

  肖子龍也清楚這一點,此刻卻毫不憂慮,而是從口袋裡摸出半根口香糖,也不撕包裝紙,直接扔進嘴裡咀嚼起來。

  那個小子應該跑遠了吧。他想。

  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所以不能讓他卷進來,絕對不能。

  馬賊咽下那半塊口香糖,同時握緊斷杆,他的瞳孔里映射著對手刀棒的寒光閃閃,心中卻出奇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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