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服軟道歉
2024-09-29 13:17:41
作者: 巒
為什麼到現在才發現呢?看著眼前的女人周頌安想,也許從某個午後,康橋出現在霍蓮煾的游泳池附近,她從大片大片的綠色植物走出來,臉紅紅的模樣,而霍蓮煾在康橋離開的差不多五分鐘之後,也從同一個方向走出來,他的牛仔褲沾到植物青苔的顏色,這些小細節就可以猜出來了。
只是那時他把康橋臉紅紅的模樣理所當然,當成是太陽光的炙烤所造成的,而霍蓮煾牛仔褲上的青苔是,他經過樹下無意間擦到樹幹所導致。
仿佛也是一眨眼的時間,昔日安靜的少女,變成現在坐在他面前的女人,面容姣好,黑色的中袖毛衣,把她的皮膚襯托得越發白皙,和大得有點過分的眼睛比起來鼻子略顯得小,好在鼻尖是翹翹的,這樣的一種形象獨特且很耐看,讓人在看完了第一眼之後又想看第二眼,餐廳里有不少的男人都在偷偷的看著她,只是她渾然未知。
坐在他面前的人被他看得有些的不自然,摸了摸臉問:我臉上有東西嗎?
說完之後她拿起了杯子。
不容易啊,這個女人終於發現他在看她,不,更確切一點是在觀察她,從中午兩點半到現在五點半這段時間裡,康橋都處於極度魂不守舍的狀態,車開錯方向,走路莫名其妙的撞到人。
這會,把用來洗碟子的水當成可以喝的水。
喝完水之後,她把杯子放回原來的地方,她都不會覺得剛剛拿在她手上的杯子奇怪嗎?靠近他們座位的那兩個孩子已經在捂住嘴偷笑了。
這是一家日式自助餐餐廳,圍繞著四方形餐桌的幾十人,都是來自世界各地前來參加交流會的從事哲學的工作者,從教授乃至講師。
按照昨天約好的那樣,她陪著他參加交流會,交流會之後,以女伴的身份參加主辦方安排的聚餐。
「康橋。」周頌安叫住正在偷偷看手錶的人。
她抬起頭。
「下午發生的事情,讓你現在心裡很不是滋味吧?」
「沒,沒有……不會……我沒有不是滋味。」她吶吶回答著。
揚起嘴角,此時此刻,那抹來到嘴邊的笑意是由心而生出來,依稀間,他又看到了那個沉默寡言的女孩。
她很親切的住在他的心上。
「回去吧?」
「啊——」她睜大著眼睛。
好吧,他得在心裡暗暗的把她罵一番,霍蓮煾還真說對了,那真的是一雙死魚眼。
「我說你回去吧。」周頌安提高聲音。
這回,她聽清楚他的話了,環顧一下四周之後:「可……可你不是說……」
女伴對吧?那些都是為了想和她多相處想出來的藉口,因為……
因為接下來的時間裡,他們要有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見不著面,也許再見面時,他已經成為孩子的爸爸了。
「去哄哄他吧,我覺得他鬧起脾氣來比吳……比霍晟均還要厲害。」
他的話讓她的臉泛起了淡淡的紅暈,可還在嘴硬著:「不能怪我會產生誤會啊,那都是他平日裡的那些行為所導致的,誰讓他……」
「要是我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被一個女人痛打的話,我心裡肯定會非常不好受,更何況,還在做了好事的情況下被打的,而這些圍觀被打的人當中,還有他的情敵和孩子。」一想到當時的狀況,周頌安不地道的笑了起來:「說實在的,那個時候我心裡的很爽來著,更爽的是我,那攻擊力可以和獵豹匹敵的學生,那個時候看起來有點傻,其實,我可以更早出手阻止你。」
話音剛落,她就從座位上站起了來。
朝著她周頌安做出再見的手勢。
那口攝入口中的清酒刺刺的,有點嗆,把那口酒吞入肚子裡,目光透過餐廳窗戶玻璃去找尋她的背影。
嗯,找到了,特別小的樣子,在紐約初上的華燈中逐漸遠去。
八點鐘時間,康橋打開門,介於霍晟均最近幾天都會和吳晟柔,住在她爺爺奶奶家,康橋讓保姆休假了。
房子就只剩下正準備回家的簡妮。
八點半,簡妮也走了,整個房間就只剩下康橋一個人,之前康橋也曾經一個人獨處過,那個時候她沒有覺得有什麼,可這一刻,安靜的空間讓康橋心裡慌慌的。
打開電視讓房間有了聲音,康橋開始給霍晟均打電話,不,應該是透過吳晟柔給霍晟均打電話,小傢伙還真說話算話:在這三天裡,他並不準備和她說話。
好吧,康橋掛斷電話,掛斷電話之後,康橋一會看著鐘錶一會看著手機,九點了,這個時候拍賣會應該結束了。
九點十分,康橋給霍蓮煾打電話,接電話的人並不是霍蓮煾,自稱霍蓮煾助手的人告訴康橋:霍先生在參加慶功宴,慶功宴的時間,大約會維持在一個鐘頭左右時間。
「能不能讓霍先生來接電話。」康橋聲音低低的。
電話彼端迎來了小段沉默,之後:「霍先生現在沒有時間接電話。」
看來,蓮煾少爺是在生氣呢。
十點十分,康橋再往霍蓮煾手機上打電話,還是霍蓮煾助手接的電話,慶功宴剛剛結束,只是……
「霍先生因為喝了點酒的關係,今晚會住在會所。」
康橋還想說點什麼。
電話那端很有禮貌的聲音:「霍太太,我還有事情要忙,我掛了。」
霍蓮煾這是真的在生氣嗎?她是做錯了,可也得給她一個道歉的機會啊,不回來算什麼,霍蓮煾又不是霍晟均!
艹,康橋低低在心裡咒罵一聲。
那聲「艹」從康橋嘴裡吐出來時,康橋正在開車,車子是往著霍蓮煾會所方向開的。
霍蓮煾給她買的車是烏金色的保時捷,這輛車在這樣的深夜裡,給她惹來了麻煩,一路開過來時,她已經接受好幾次挑釁了,這些人無一例外的拉下車窗,把布滿紋身的手臂伸到車窗外,在同伴的起鬨聲中朝著她豎起了手指。
當第三次被豎中指時,康橋那句「艹」就蹦了出來,那些人大笑著揚長而去。
康橋呼出了一口氣,她現在有些沮喪,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在十一點打給霍蓮煾的手機沒有接通時,她就氣呼呼的找出了鑰匙。
然後,鬼使神差的車就開在前往霍蓮煾位於哈德遜河會所的路上,現在康橋的感覺,就像是孩子在賭氣一樣,即使沒有理也非得要一個理來。
十二點,車到達了會所,然後,康橋被拒之門外。
紐約初秋已經開始有了涼意,康橋順手把從家裡帶出來的披肩披在身上,捂緊披肩開始往霍蓮煾的手機里打電話。
第一通沒有打通就打第二通,第二通沒有打通繼續打,一邊往霍蓮煾手機撥打電話,康橋一邊在心裡發著牢騷:混蛋,有種就把電話關掉!
五通電話過後,手機終於被接起。
這次是霍蓮煾的聲音。
本來準備用很沖的語氣說出的「霍蓮煾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你為什麼不回家?」在一聽到他淡淡的那聲「餵」之後,變成偏軟膩語氣的「蓮煾,我在你會所樓下。」
說完之後康橋和自己說沒事,不是先服軟了一回嗎?等見到他的面之後,再想辦法扳回來。
和霍蓮煾通完電話的五分鐘之後,號稱會所經理的人來到康橋面前,在那位的帶領下,康橋來到了霍蓮煾位於七十一層的休息處。
休息處空間很大,整個空間採用黑白色系,冷色系的燈光、這些背景更是把那個冷著臉,正在給她倒水的男人,襯托得宛如不可靠近的大理石雕像。
坐在乳白色沙發上,目光追隨著霍蓮煾的身影,看著他給她倒水,看著他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水放在她面前的玻璃桌上。
陌生的環境,以及屬於霍蓮煾現在表情所釋放出來的冷漠,讓康橋有點像是回到自己十幾歲的時候,對著住在那幢粉白色建築的小主人心懷懼怕。
「不喝嗎?不是說你現在有點冷,想喝杯熱茶嗎?」霍蓮煾冷冷的說著。
手慌忙去拿杯子,是的,康橋剛剛就是用這樣的爛藉口來到這裡的。
霍蓮煾抱著胳膊居高臨下看著她,低下頭康橋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茶,茶喝了一半,康橋結結巴巴的說:拍賣會……舉行的順利嗎?
回應康橋的是,霍蓮煾略帶不耐煩的提醒:「十二點十五分了,我明天要趕早班機到洛杉磯去。」
他這是在趕她走嗎?他都這樣的態度,她也不稀罕留在這裡,心裡堵著一口氣,康橋三口並作兩口把剩下的茶喝完。
喝完茶之後康橋把杯子放回桌上。
「喝完了嗎?」
康橋點頭。
空杯子拿在霍蓮煾手上,本來應該從沙發上站起來很酷的,朝著霍蓮煾丟出一句「再見,謝謝你的茶,我就不打擾了。」卻變成了死死的坐在沙發上,不僅如此……
她的手還去拉住霍蓮煾的手,聲音很低:蓮煾,對不起。
「還有,謝謝你。」
「謝我什麼?」他的聲音都要趕得上,這房間裡無數的黑與白了,乾冷堅硬,讓人望而卻步。
「爺爺奶奶的事情……」康橋吶吶的說著,離開之前那對老夫妻,讓康橋代替他們傳達對霍蓮煾謝意,吳晟柔的奶奶每一個月都要到那位白人醫生診所里跑,可每次都是掃興而歸。
「爺爺奶奶?叫得還可真親熱。」嘲諷意味十足。
「我……」
「好了,你茶也喝了,要說的話我也聽到了,現在你可以回去了。」
他這是在對著下逐客令呢?是的,她應該要回去了,可是……
還是沒有放開他的手,嘴裡居然蹦出這麼一句:「蓮煾,你都不擔心我嗎?」
真是太丟臉了。
可是,丟臉的事情還在繼續,心裡一方面在想著,她一個二十九的女人說出這樣的話,肯定會讓小姑娘們笑掉大牙,可有一些的話,在這一刻就這麼張口就來。
因為這個人是霍蓮煾,很久很久以前她總是和他說「蓮煾,有人欺負我。」原本是帶著報復性質的話卻仿佛烙進她的骨頭裡,那種依賴根深蒂固。
歲月呵!
「蓮煾,你都不擔心我一個人在家嗎?你都不擔心會有小偷出現嗎?你都不擔心出現在家裡的小偷做出傷害我的事情嗎?」
可她這番丟臉的話,卻換來了他淡淡的那麼一句:「你現在不是沒事了嗎?」
這個混蛋!霍蓮煾的話,讓康橋又想找一樣東西砸他頭殼了,不不,這可不是好習慣,她得戒掉。
一時之間,康橋就這樣乾巴巴的看著霍蓮煾:蓮煾,你就不要再說那些話行不行?你的表情能不能放溫柔一點嗎?
霍蓮煾似乎沒有接收到,她眼神里所傳達的訊息,他的目光落在她依然還拽住他的手上,在霍蓮煾那道看起來有點不耐煩的目光下,康橋痒痒然的放開手。
看了她一眼霍蓮煾淡淡的說:「我現在要去睡覺了,如果你覺得回去麻煩,又或者覺得一個人在家害怕的話,你就在這裡找一個房間住下。」
康橋眼巴巴的看著霍蓮煾的背影,走幾步他停了下來,沒有回頭,就停頓在哪裡,那個背影仿佛在做著那樣的暗示:真的覺得自己不對的話,就來抱我,不要像一塊木頭一樣。
她才不是一塊木頭呢,康橋咧開嘴,蓮煾少爺可真會裝,從沙發站了起來,還沒有等她移動腳步就迎來了一盤涼水。
「如果,你想要在這裡住的話,你先得把你的鞋換掉,鞋櫃有放拖鞋,在你找到房間之後,記得關燈,燈光太亮會影響我的睡眠質量。」
說完這些話之後霍蓮煾頭也不回。
這個混蛋,康橋有種朝著霍蓮煾背影吐口水的衝動,低頭,地毯是白色的,她的鞋印在地毯上留下了淡淡的印記。
就這樣康橋居然乖乖的,按照霍蓮煾所說的那樣去做了。
凌晨時間,康橋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最近很少會打擾到她的睡眠障礙,又再次困擾到她,凌晨一點康橋在數羊,凌晨一點十分康橋從數羊改成了數星星,凌晨一點二十五分康橋離開自己的房間。
霍蓮煾還是和以前一樣,從來不反鎖房間。
打開霍蓮煾的房間門,房間唯一的光亮來源於,經過精心設置的地球儀,地球儀透露出墨藍色的微光,循著那些微光康橋站在霍蓮煾的床前,低低叫了一聲「蓮煾。」
沒有回應。
「蓮煾,我睡不著。」又低低的說了一句。
這午夜,墨蘭色的微光,結合著附有北斗星的天花板宛如一簾星夢,就宛如某年某月某日,她趴在他背上抬頭去看頭頂的那一彎銀河。
那時她和他說著傻乎乎的話「霍蓮煾,有很多很多的鑽石。」
悄悄的,悄悄的掀開被單的一角,一點一點挪到他的身邊,然後再一寸一寸的讓自己的身體緊緊的和他挨著一起。
微微昂起臉。
蓮煾,霍蓮煾。
昔日背著她,號稱她的重量把他壓得「老態龍鍾」的少年,現在已經變成這般模樣。
從初見到現在,他的身份從「那個讓人討厭的蓮煾少爺」變成了「我愛的男人」,又從「我愛的男人」變成了「我孩子的爸爸。」
蓮煾,不要生氣,以後我會開始學習去信任你。
唇貼上了他的唇,這還是闊別八年之後,第一次如此心甘情願的想和他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