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招魂
2024-09-29 13:13:37
作者: 巒
那一啟發生在三月被芝加哥人所熱議的二十一歲華裔女孩被殺害案件隨著出現了重大證據案件嫌疑人宋玉澤被當庭釋放,殺害二十一歲華裔女子的兇手另有其人。
一些人通過特別的渠道知道了真正的兇手給辦理這個案件的相關人員用自首的方式給寫了一封信還有若干的錄音,之後,這封信以及錄音經過了層層鑑定、還有對兇手提供的線索的查證,最終這封信還有被列為重要證據使得原嫌疑人無罪釋放。
真正的兇手是誰?到底是懷著什麼樣的原因殺害了死者外界無才得知,他們只知道有數十位德高望重的法官,若干個信譽良好的公民,還有兇手的母親都在那份結案文件簽名以此來證實案件的公信度。
宋玉澤被當庭釋放的那一天是四月中旬的最後一個周二,那一天,有浮雲朵朵漂浮在芝加哥上空,那一天,全世界透過廣角鏡頭都看到了出現在法庭門外宋玉澤的臉,那張臉臉上所呈現出來的表情除了木然還是木然。
宋玉澤被釋放的一個半小時之後,一輛大卡車把他的身體撞飛,那時很多人都看到了宋玉澤修長的身體往著天空上升,上升到達約四米左右的高度然後極速下墜,之後陷入昏迷。
宋玉澤陷入昏迷的第二天,芝加哥人聽到了另外的一則重大消息,趙香儂駕駛的飛機墜入了大西洋海底,一些跟進的專家還有技術人員根據以往的經驗判斷:趙香儂的生還機會連百分之三也沒有。
如果沒有趙香儂的出事恐怕很少會有人想起宋玉澤和趙香儂其實是夫妻關係,宋玉澤開庭期間趙香儂從來就沒有一次出現在旁聽席上,宋玉澤官司纏身時趙香儂在積極準備前往瑞士留學,宋玉澤開庭前的前一天趙香儂離開芝加哥搭乘前往瑞士的班機,從以上的這幾點上看如果不是趙香儂出事這兩個人離婚是遲早的事情。
由於宋玉澤和趙香儂出事的時間點太過於微妙,一時之間坊間出現了很多的留言,其中被認為最為玄乎的是其實殺害二十一歲女孩的兇手是趙香儂,宋玉澤之所以認罪是因為深愛自己的妻子,之後趙香儂因為架不住良心的譴責而選擇自殺,有極為少數的人支持著這一版本,這少數部分人大多以年輕女孩為主,她們堅信這世間存在著那種至死不渝的愛情。
但是!隨著宋玉澤一個禮拜醒來後的表現,隨著趙香儂墜機事件被證實為意外事故那極少數部分人也只能承認是他們太過於嚮往美好愛情了:趙香儂之所以出事是因為迷航導致於飛機燃料耗盡,宋玉澤之所以出事是因為在慶祝自己無罪釋放的派對上喝了太多酒和朋友玩極限遊戲導致被車撞,當趙延霆在報紙網際網路上開出巨額懸賞金懸賞關於能提供趙香儂一切消息時宋玉澤開始提著公事包上班,當趙延霆放棄他手上所有工作在趙香儂出事地蹲點時宋玉澤正在接受時代周刊的專訪,當趙延霆在看到技術人員從海底上打撈出部分飛機殘骸出現了趙香儂掉落的鞋而老淚縱橫時宋玉澤被拍到和某位政要共度晚餐,他笑容迷人。
甚至於很多人都認為在趙香儂墜機事件中,趙香儂的前未婚夫柏原繡更像是那名痛失所愛的丈夫,更多人認為比起能否找到趙香儂屍體宋玉澤更關心他在時代周刊年度評選最有影響力百名人物中的排名名次。
不久之後,有一位漁民在他捕撈到的鯊魚肚子中找到了一枚鑽石戒指,很快的那顆鑽石戒指被證實為趙香儂和宋玉澤的結婚戒指。
戒指被找到的三天之之後趙延霆親自擬寫了訃告,告知世界:他心愛的女兒離開了他到另外一個世界去。
趙香儂的葬禮上人們沒有看到宋玉澤,對於宋玉澤沒有出現在趙香儂的葬禮上人們也不再感到意外。
關於年僅二十五歲就離開這個世界的趙香儂,芝加哥人也只能報以一陣嘆息。
被趙香儂墜機事件一度占領各大媒體頭條的五月過去了,六月來臨,七月緊隨其後,人們很快就淡忘了趙香儂的事情,當作為趙香儂的丈夫借著被時代周刊評選出來的最年輕風雲人物的宋玉澤已然是芝加哥人眼中那顆冉冉升起的星星,他們孜孜不倦的談論宋玉澤會在芝加哥定居的事情,他們讚美他的果斷和雷厲風行:你們看宋玉澤不費吹灰之力就從紐約人手中搶到了那份未來開發太空合同,這份合同勢必會讓芝加哥城的形象得到提升。
在無數譽美之詞中偶爾出現在公共視線中的宋玉澤一如既往,面孔悅人,談吐得體,在為問道關於趙香儂的任何事情時,他給出的回答永遠是這是我的私人事情,在他回答這些話是語氣平穩。
然,在這世間有多少的事情就像那颶風前的海面,在看似平靜的海面下潛藏著多少洶湧的暗流。
七月初,宋蓮素在紐約見到了自己的父親。
宋學汝的到來以及出現在他臉上凝重的表情讓宋蓮素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十七歲的宋玉澤因為他父親意外離家出走時宋蓮素急的直跳腳,在宋蓮素為宋玉澤擔心受怕時宋學汝輕描淡寫的和她說了一句「不要擔心,挫折會讓人成長。」
事實證明薑還是老的辣,隨著歲月流逝,宋蓮素看到了脫離溫室的宋玉澤在生活的磨練下釋放出了他的韌勁,初戀女友出事時宋蓮素也見證了他的頹廢,但他的頹廢也反應在某個周期里。
至於趙香儂出事,宋蓮素覺得她開始看不懂她的小澤,在她以為會見到一個聽聞趙香儂出事會陷入瘋狂或許陷入頹廢的宋玉澤時,宋玉澤卻表現出了讓人大跌眼鏡的平靜,當趙延霆為了獲得任何一絲趙香儂可以生還的機率傾盡所有時宋玉澤延續著他的日常生活步驟,該工作的時間工作,改吃飯睡覺的時間吃飯睡覺,周末合理的安排他的放鬆時間,偶爾還可以看到他陪著某位女孩光顧名品店。
趙香儂出事不久後宋蓮素完成了她在芝加哥的任命,離開芝加哥前宋玉澤和她一起用餐,他們用餐時間維持在四十分鐘左右時間,四十分鐘的用餐時間裡宋蓮素沒有從宋玉澤身上看出任何的端倪,他說話語氣、表情和平常一般無異。
離開餐廳時宋蓮素讓宋玉澤和她一起離開芝加哥,他和她笑,笑容淡淡的,他和她說:「姑姑,我公司在這裡。」
當時,宋蓮素還想說點什麼被宋玉澤的舉動阻止了,他主動擁抱了她,就像是小時候那樣,他和她說好了好了姑姑我可以和你保證,我沒事,真的。
那時候的宋玉澤聲音誠懇得讓宋蓮素相信了她的小澤真的不需要她的擔心。
六月末宋蓮素結束了芝加哥的所有工作回到紐約,七月初她在自己公寓見到風塵僕僕的宋學汝。
宋學汝把一些照片連同一段視頻交到了她手上。
宋蓮素先看到的是照片,從照片拍攝角度就可以看出這是用不正當手段偷偷抓拍的,數十張照片紀錄著宋玉澤在不同時期不同場景見了不同的人,那些人除了裝扮較為怪異之外並無任何的特點。
看完照片之後宋學汝再讓宋蓮素看視頻,視頻長度大約在半個小時時間左右,半個小時前十五分鐘裡宋玉澤都維持著同一個姿勢在看書,第十六分鐘宋玉澤放下了書蠕動著嘴唇,然後他朝著一個地方微笑,一邊微笑著一邊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然後他去拿了吹風機,之後他的身影消失在視頻範圍內,再之後吹風機的聲音響起,然後視頻結束。
「爸爸……」宋蓮素看完視頻之後疑惑的看著宋學汝,三十分鐘的視頻里宋蓮素唯一覺得較為奇怪的是宋玉澤的笑容,那是她見過的她的小澤呈現出來最為溫柔的笑容。
宋玉澤為什麼笑?宋玉澤和誰笑他蠕動的嘴唇是不是在說話?是不是房間裡還有第二個人?他是在和房間的第二個人笑和說?
這個想法在宋學汝接下來的話中宋蓮素渾身豎起了雞皮疙瘩。
「這些人擅長招魂術。」宋學汝指著照片中宋玉澤每個時期見的那些人。
宋蓮素心裡一震。
「視頻我在三天前拿到的,得到這些照片之後我讓人在小澤能活動的區域偷偷裝了攝像頭,這是唯一倖免於難落在我手中的。」宋學汝聲音沉重:「蓮素,你現在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了嗎?」
宋蓮素從煙盒抽出一根煙點上,一根煙時間宋蓮素再次回憶起那天和宋玉澤一起用餐之後的情景,然後在餐廳門口的一個小細節讓宋蓮素驚出一身冷汗,那天在餐廳門口宋蓮素還想說服宋玉澤和她一起離開芝加哥可她被宋玉澤以他要打一個電話為由打斷了,那時宋玉澤表情所表達出來的是:姑姑,我要打電話了,這是一個需要迴避的電話。
在餐廳門口轉角處宋蓮素依稀聽到宋玉澤說的話,她的小澤在溫柔的說著話,類似於你在家裡乖乖等我,我馬上回去。
當天宋玉澤的說話聲音、以及說話內容讓再配合宋學汝交給她的照片還有視頻使得宋蓮素手中還沒有抽完的煙一下子掉落在了地上。
她的目光轉向了宋學汝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帶著不可思議:「爸爸,小澤……?」
接下來的話宋蓮素不忍心,也不敢問下去。
問世間情為何物!
宋蓮素知道自己的父親默許了她的說法,心煩意亂間宋蓮素想去再拿第二根煙被宋學汝阻止了。
宋學汝走了,離開之前他和她說宋蓮素我需要你的幫忙,這還是宋學汝第一次和宋蓮素說出這樣的話,從小到大宋學汝在宋蓮素的心裡就像是鋼鐵人,沒有什麼可以難住他打倒他,顯然,這次宋玉澤的事情把他難住了,自從趙香儂出事之後宋玉澤沒有和宋學汝說過任何一句話,而在宋玉澤知道宋學汝在他周遭區域裝了針孔攝像頭之後他很快還擊了他,他用極短的時間就讓宋學汝最為看重的合作計劃破局。
宋蓮素請了一個禮拜的假期從紐約秘密來到芝加哥,宋蓮素來到芝加哥的第一件事情是串通了管家在宋玉澤回家之前偷偷潛進他的房間裡,宋蓮素要知道她的小澤在做那些事情到底是什麼樣的一種狀態。
在宋學汝的描述里,宋玉澤每天按照日程表安排他的日常作息,他和他的下屬們相處愉快,他的工作效率極高,他幾次出差都會帶回禮物,管家也告訴宋蓮素宋玉澤除了不讓任何人進入他的臥室之外其他的都和平常一樣的狀態,準時回家,準時出現在餐桌上。
打開宋玉澤的臥室宋蓮素並沒有看出臥室里有什麼奇怪之處,和她一起進入房間的管家打開那個懸掛在靠窗所在天花板位置的刻有古埃及文字的小盒子,看清楚小盒子裝的是什麼之後宋蓮素忍不住的靠在牆上大聲哭泣,第一次感覺到命運對宋玉澤的殘酷,宋玉澤也不過來到這個世界二十五個年頭,可看看他就經歷了些什麼。
那個小盒子裡赫然放著針和權杖,還有頭髮,在西方一旦這三樣東西放在一起就代表著一種信念,這種信念名曰招魂術,西方人更喜歡把招魂術稱之為心靈主義。
心靈主義的第三個步驟:堅信所有人都能實現願望,不是一定要有人失去才會有人獲得,宇宙擁有足夠的事物給所有的人,不用去奪取另一個人的東西也能獲得自己的利益。只要我們不是貪得無厭的人,宇宙就會給予所有的人足夠的時間及所有符合他們需求的事物。
看看,宋玉澤都幹了些什麼蠢事!
宋蓮素躲在衣帽間,衣帽間有部分呈鏤空設計,她可以利用鏤空的部位看清楚發生在臥室的事情,宋蓮素藉助幾何形設計的衣櫃遮擋,安靜的等待著宋玉澤的回來,宋玉澤兩天前出差去了,今天晚上他會在差不多八點左右時間回家。
整八點,宋玉澤打開房間門,一打開房間門宋玉澤就拿出了電磁場測試儀,確信房間沒有針孔攝像之後他這才把他的公事包外套擱在一邊。
從宋蓮素的角度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宋玉澤臉上的表情,他的臉朝著刻有古埃及文字小盒子的所在,宋玉澤在望著那個所在時的表情充滿虔誠,一步步的宋玉澤朝著那個地方走去,之後宋蓮素看到宋玉澤背對著她面向那個盒子低聲的說著些什麼,說完以後宋玉澤關掉了房間的燈,他點燃了那些一看就知道經過特殊的位置處理的燭光。
燭光清楚印襯著宋玉澤的臉,屬於他眼眸底下有水一般的柔情,溫柔的目光往著某一處,喚:趙香儂。
牙齒印在了手指上,宋蓮素極力的不讓充斥在自己眼眶裡的淚水變成一種宣洩,然後,衝上去給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狠狠的一個巴掌,大喊:宋玉澤,不要傻了,宋玉澤,你現在是一個大人了,宋玉澤,你知道你現在在幹什麼嗎?
空蕩蕩的房間裡,什麼也沒有發生,流動的空氣呈現出來的是類似於死氣沉沉般的窒息。
「趙香儂。」宋玉澤的第二次呼喚打破了那種死寂,聲線小心翼翼帶著萬般的討好:「我把你討厭的東西都弄走了。」
「趙香儂,出來吧。」
流動的空氣讓燭火微微的晃動了起來,在那些晃動的燭火中宋玉澤笑了起來,笑容歡喜。
之後的時間裡宋蓮素都是捂著嘴目光跟著宋玉澤移動,她隱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音來,她目睹了宋玉澤一個人自言自語著「趙香儂,我提早一天回來,你高興麼?」「我給你帶回來了禮物,那是我在法國老街找到的小玩意,我覺得它很像你。」「怎麼,我說你像小狐狸你生氣了?好了好了,你一點都不像它,你比它可愛上千倍萬倍。」
自言自語中宋玉澤進入了衣帽間,他一邊拿起家居服一邊指著那排正裝問「她」:我明天要穿哪件上班?咖色的?好,那就咖色的。
拿著家居服宋玉澤進入了浴室。
約半個小時之後,宋玉澤洗完澡,他目光專注的看著沙發,就像是哄著小貓兒小狗兒般的哄「她」:趙香儂,你不洗澡嗎?趙香儂你最近變得越來越懶了?乖,書等洗完澡之後再看,趙香儂,要不,我們一起洗。
宋玉澤說完那些話之後笑開,目光往著浴室,就好像「她」在他的威脅之下快速竄到了浴室去洗澡一樣。
接下來,宋玉澤在剛剛「她」坐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撿起「她」剛剛擱在沙發上的書,翻開。
約十五分鐘過去,宋玉澤擱下書本,側頭臉朝著沙發左邊的位置,就好像「她」已經洗完澡來到他的身邊一樣。
他溫柔的告訴「她」:趙香儂真香。
說完之後他的臉微微的往左邊位置靠近,閉上了眼睛,就好像在輕嗅坐在他身邊的「她」身上的香氣。
也就差不多半分鐘的時間,他皺起眉頭,聲音微慍叱喝著「她」:趙香儂,你每次都這樣,洗完頭都不把頭髮吹乾,這樣會很容易感冒,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好。
宋玉澤剛剛叱喝完「她」之後語氣迅速的放軟:你也知道我這樣要求你都是為了你好。
「趙香儂,我幫你吹頭髮吧。」
宋玉澤站了起來,拉起了坐在沙發上忘記吹頭髮的「她」,他拉著「她」的手離開宋蓮素所能看到的視線範圍。
吹風機的聲音響起來,緊緊捂住嘴的手滑落,扯起一邊的衣服布料,宋蓮素牙齒咬住那些布料「嗚嗚」的哭了起來。
宋蓮素的一生順風順水,頂著宋學汝女兒的光環長大,她頭腦靈活,她也精通世人的那一套生存法則,她嫁給了愛她的丈夫,她的工作讓她接觸過很多不幸的人,她以為世界上所有不幸都長著那般的模樣:沒有生活保障、疾病纏身。
此時此刻,宋蓮素才真正明白到這個世界最深沉的不幸是:
你愛的那個人已經不再了,可你依然還留在這個人世間,這人世間裡,你曾經和他(她)住在同一個房間裡那兩個一模一樣的杯子還在,你曾經和他(她)看過若干場的電影手牽手走過在月光灑落的小徑都還在,你深刻的記住他(她)喜歡的音樂、顏色、季節,然而,在歲月流逝中,你只見到自己逐漸老去的臉,卻無法見到他(她)的臉和你在歲月中和你一起老去。
吹乾機聲音停下來了,宋蓮素的眼眶也乾枯了,她的小澤幫「她」把頭髮吹乾了,她的小澤和「她」一起回到沙發來,「她」的書還沒有看完。
「她」坐在在沙發上看書,他頭枕在「她」的腿上,他痴痴的看著「她」。
他和「她」小聲的說著話,他的聲音就像是在嘆息,那嘆息深重得就像是夜色。
「不讓你出去是因為你身體不好。」
「趙香儂,你已經生了我很長時間的氣了。」「我這些天來很仔細的想你生我氣的原因,我怎麼都想不起來,我可以確信的是我沒有撒謊騙你。」「趙香儂,你是不是因為我陪著那位女孩到珠寶店去而生氣的?我已經和你解釋很多次了,好吧,再和比解釋一次,那位女孩是一位重要合作人的情人,為了掩人耳目我把她帶到珠寶店去,其實陪著她買珠寶的人是那位合作人。」「你要是不喜歡的話,以後我會注意的。」
他伸手去觸摸「她」的臉。
「趙香儂,怎麼還板著一張臉。」
手從「她」的臉頰滑落下來,他測過身體手環住「她」的腰,聲音帶著哀求。
「趙香儂和我說說話,你已經很久不和我說話了,你一不和我說話我就覺得心慌,覺得你也許在生我的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怕你生氣。」
「她」依然沒有說話。
然後,他開始慌張了起來,他手忙腳亂的去擦拭「她」臉頰上的淚水,一連串的話說得又快又急。
「沒關係,沒關係,你不要哭,生我的氣不說話也沒有關係,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不好,趙香儂你不要哭,我以後不說這些話,我發誓你以後都不會聽到我說這些話。」
終於,他擦乾了「她」臉上的淚水,「她」不生氣了,「她」在得到他的保證之後朝著他笑了。
他的聲音如釋重負。
「趙香儂,你笑起來正好看。」
「趙香儂,一直不說話生我的氣都不要緊,最重要的是留在我的身邊,不離開我。」
然後,他把「她」抱在了懷裡,一起墜入了夢鄉。
墜入夢鄉之前他喃喃和「她」說:「趙香儂,我以後真的不敢再騙你了,所以,別走。」
宋蓮素躲在衣帽間近三個小時,這近三個小時裡她以一位旁觀者的目光看到了圍繞在宋玉澤身上的是類似於吞噬般的絕望。
走出了衣帽間,宋蓮素停在沙發前。
陷入沉睡中的宋玉澤眉宇間還殘留著屬於他少年時代的那種純真和固執,那份純真和固執把宋蓮素的心看得都揪了起來,她比誰都清楚但太陽照常升起時,命運所賦予在宋玉澤身上的黑色浪潮將再次吞噬他的心靈,哪怕一個輕輕拍就隨時隨地會變成毀滅。
拿了一條毛毯輕輕蓋在了宋玉澤身上。
她的小澤她一定要把他從黑色的浪潮中拉回來,不,應該是奪回來。
次日,中午時間,宋蓮素約了宋玉澤在他公司附近餐廳一起午餐,和她一起出現在這家餐廳里還有另外一個人,這個人坐在餐廳極為隱蔽的所在,他叫唐納德,宋蓮素費了很多力氣才讓他坐在那個位置來,唐納德的身份是一名退休的心理問題解決專家,他曾經接受過美政府特邀作為一名特殊人員參與了多啟重大事故,他負責對重大事故的倖存者的心靈重建。
宋玉澤準時出現在餐廳。
對於宋蓮素的忽然到來宋玉澤顯然有些訝異,落座,他開始調侃起她來。
宋蓮素仔細觀察宋玉澤的表情,坐在她對面位置的宋玉澤看起來容光煥發。
「小澤,趙香儂死了。」這是宋蓮素開始說她的第一句話,她的目光死死的盯著宋玉澤,她需要這種開門見山的處理方式,這樣的處理方式會在出其不意間達到心理潰敗的效果,從而讓唐納德看清楚宋玉澤的真實狀態。
可宋蓮素沒有在宋玉澤臉上看出任何因為她的話帶出的任何表情,就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一樣的,他低頭去看菜單,而且他還饒有興趣的問他滿意他為她點的菜嗎。
「宋玉澤,醒醒吧,趙香儂已經葬身於大西洋海底。」宋蓮素說著,她不能為了心疼宋玉澤而像上次一樣順著他的話,他不喜歡的話題她死都不會提。
宋玉澤的臉色轉白,他繼續說他的話,他願意說的那些話。
「姑姑,你記得嗎,還記得有一次我們也是在餐廳吃飯,結果你喝醉了,我背著你離開餐廳,你和我說,宋玉澤你怎麼一下子長得這麼高,宋玉澤你怎麼可以長得比我還要高,宋玉澤你長這麼高了我再教訓你會不會很奇怪,宋玉澤你馬上給我縮小回去……」
宋蓮素看著宋玉澤沒有說話,她在聽著他說話,說關於發生在她身上的一籮筐糗事,漸漸的在她的目光下他說話語氣慌張了起來。
「你結婚前一夜,你用硬幣來決定你要不要當胡安夫人,結果……」
說到這裡宋玉澤開始變得結巴起來,聲音的那種慌張蔓延到了他的眼底,他想站起來時宋蓮素把菜單狠狠的往著他的手一拍,冷聲:宋玉澤,你給我坐下。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仿佛還在宋玉澤眼底蔓延的慌張盡數隱去,他以冷冷的眼神回望著她。
宋蓮素知道自己的話不能有絲毫的含糊。
「宋玉澤,如果你忘了發生在這階段的事情,那麼我來幫助你回憶,一月二十九號趙香儂用一把手術刀刺進朱顏身體裡,手術刀所刺的位置為腹外斜肌,手術刀刀尖傷到胃並且造成了大量出血導致於她整整昏迷了二十八天,二月二十七號醫生宣布朱顏死亡,三月四號朱顏的屍體被發現宋玉澤被列為重要懸疑人。」再也沒有比冰冷的數字來得更有說服力了,宋蓮素緊緊的盯著宋玉澤越來越蒼白的臉色,說:「四月二十二號,二十一歲華裔女子被殺案出現了重大轉折宋玉澤被當庭釋放,同一天,在直布羅陀海峽傳來了趙香儂飛機失事的消息,四月二十九號趙香儂失事飛機殘骸被找到,五月三號……」
杯子掉落在地上,宋玉澤從他的座位站起來,他用那張慘白的臉看著她,他眼裡布滿了絕望可他的嘴角卻在往上揚,他看著就像是在和她微笑,他很禮貌的和她說姑姑我需要回去處理一些公司上的事情,姑姑回見。
他離開了他的座位往著餐廳門口走,宋蓮素跟在宋玉澤身後,她看著他的腳步越來越快,她跟著他往著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距離停車場越來越近宋蓮素對著宋玉澤的背影大聲說:「五月三號更多趙香儂失事飛機殘骸被找到在新到的飛機殘骸中發現了趙香儂的一隻高跟鞋,五月七……」
還沒有來得及發出的那個「號」被遏制在了喉嚨中,宋玉澤驟然回頭他的手緊緊掐住她的脖子,阻止她發出任何的聲音,宋玉澤眼底呈現出來的狀若驚濤駭浪,在極度的缺氧中宋蓮素感覺到她的腳尖逐漸離開地面。
這是她從小帶大的孩子,她的小澤,宋蓮素沒有任何掙扎,她也知道她不能有任何的掙扎。
眼前的世界陷入了短暫的黑暗,之後,宋蓮素的身體重重跌倒在了地上,世界重新變得清明,宋玉澤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伸手,宋蓮素去觸摸宋玉澤的指尖,用盡全力:「宋玉澤,趙香儂死了。」
宋玉澤手指著她,聲音悽厲:「宋蓮素,你給我閉嘴,你還不了解趙香儂的性格嗎,你知道她是怎麼懲罰柏原繡的嗎?宋蓮素你不要被趙香儂騙了,趙香儂只是因為我死性不改,因為朱顏的事情我再次撒謊騙她在懲罰我,所以,你們看到的那些都是假的。」
「假的……」他倒退著,他一邊倒退一邊搖著頭,他和她說著:「姑姑,請你不要胡說八道,我和她約好要活到七十八歲,姑姑,你剛剛說的那些我怎麼全部都聽不懂,什麼趙香死了,趙香儂怎麼可能死了,我每晚都見到她。」
然後,宋玉澤聲音溫柔表情雀躍的告訴著她,趙香儂昨晚還給他蓋被子。
「姑姑,你說這是不是代表著她已經在逐漸開始原諒我了?姑姑你說是不是?」宋玉澤在說這話時眼神熱烈而瘋狂。
宋蓮素一字一句說著:「宋玉澤,你弄錯了,趙香儂死了,一個死去的人怎麼可能給你蓋被子,今天早上你醒來看見的那件毛毯是我昨晚離開時蓋在你身上的,如果你還不相信的話……」
宋玉澤看著她的眼神就像在看怪物一樣,他捂住耳朵,狂奔而去。
宋蓮素還想再追上去,一隻手把她從地上扶了起來,那是被她請來幫助宋玉澤的唐納德。
唐納德取代了宋蓮素去追宋玉澤。
半個小時之後,還是那家餐廳,唐納德把一瓶藥瓶交到了宋蓮素手上,那是一種最高等級的止痛藥品。
「我追上去的時候看到他在服用這個。」唐納德指著藥瓶說。
宋蓮素拿著藥瓶的手在發抖,她當然知道唐納德口中的「他」是指誰。
「精神創傷聽過沒有?」
宋蓮素木然看著唐納德,她現在已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經歷過伊拉克戰爭的士兵大多數患有精神創傷,或輕微或嚴重,輕微者對生活構不成影響,但嚴重者他們會在現實生活中不停回憶起那些戰爭場面,當那種場面超越了心裡負荷時就會轉變成為生理上的痛楚,當那些痛楚越來越為頻繁時他們就必須倚靠止痛藥來阻止。」
「截止到目前為止,每一萬名伊拉克退伍士兵中就一名士兵因為精神創傷而選擇用結束生命來尋求解脫。」
「宋,我這樣說你明白嗎?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你的親人目前患有較為嚴重的精神創傷,患有精神創傷的人還喜歡在某一個時期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裡,用精神世界裡杜撰出來的假象來緩解那種生理痛楚。」
宋蓮素接過唐納德的話緩緩說著:「是不是在那個精神世界裡,經歷過戰爭的戰士幻想著沒有戰火,失去摯愛的人幻想著深愛的人從來就不曾遠離?」
唐納德點了點頭。
十天後,宋蓮素手裡拿著一疊資料出現在宋玉澤面前,在宋玉澤滿臉不耐煩的神色中說:「宋玉澤,我覺得趙香儂也許沒有死。」
目前,宋蓮素所能做的是打破宋玉澤的精神世界,把他從幻想拉到現實中來,讓他去認清趙香儂死去的世實,沒有什麼比自己親自去發現來得更具說服力了,所以,她騙了他。
「宋玉澤,你好好的看看這些資料。」
宋蓮素給宋玉澤的那些資料真真假假,有些是她為了迷惑宋玉澤截取道聽旁說的內容,在這些道聽旁說中就有一些較為匪夷所思的傳言,這些傳言中唯一的支持點是現在依然沒有找到趙香儂的屍體,在警方的調查中所謂趙香儂葬身魚腹的屍體,在宋蓮素給宋玉澤的那些資料中最有說服力的應該就數趙香儂出事的飛機型號有生還者的案例。
宋玉澤把她給他的資料看得很仔細,仔細到每一個字一個符號都宛如難懂的天書一樣。
宋蓮素等待著。
日光隱去,暮色來臨,燈火通明。
最終,宋玉澤顫抖的手指擱在了那疊資料上,他臉漲得通紅,他什麼話也沒有說,他就那樣看著她,他的目光里承載著兩極:冰和火,天堂和地獄。
宋蓮素把一張名片交給了宋玉澤:「這是那位生存者的聯繫方法,你可以打電話給他,他會把劫後餘生的經歷告訴你。」
宋玉澤接過她的名片,跌跌撞撞衝出了他的辦公室,數十分鐘過後,宋玉澤又沖了進來。
這一晚,宋玉澤開車離開了芝加哥,宋蓮素問他要去哪裡,他說他要去找一位印第安老人,一位曾經預測過他和趙香儂會白頭偕老的印第安老人,他說那位印第安老人一定會告訴他他的妻子現在在哪裡。
一天之後,宋蓮素見到了宋玉澤。
白色襯衫,身影修長,眉宇間有著如經歷滄海桑田的變遷,站在大片的摩天大樓下,帶著王者的堅毅。
他和她說:姑姑,我要去找她了,如果我再不去找她的話她會不耐煩了。
他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姑姑,你聽說過這樣的一個故事嗎?傳說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對很相愛的海豚,它們在海底下自由自在的生活著,有一天,雌性海豚見到了一大片白色的沙灘,由於光顧著在沙灘玩的關係它忘了回到海里,就這樣它死在了沙灘上,第二天,人們在雌性海豚身邊發現了另外一隻雄性海豚的屍體,人們把兩隻海豚的屍體放進海里,後來,那兩隻海豚分化成為了化石,它們的愛情感動了海神,海神利用它的法力讓那兩隻海豚的化石相聚在一起,永遠相親相愛。」
「在說這段故事給她聽的時候,我的心是虔誠的,所以,我相信,我會找到她。」
數月後,宋蓮素接到了這樣一通電話。
給她打電話的人聲音沙啞:姑姑,我終於找到她了。
三天後,作為趙香儂丈夫對趙香儂的死一直沒有發表任何看法的宋玉澤首度用新聞稿的形式開腔:讓離去的人獲得安息,他將繼續他的新生活。
至此,那位被譽為就像是夏日抹茶冰淇淋的女孩開始被人們逐漸遺忘。
趙香儂,生於一九八八年終於二零一三年,英年二十五歲。
若干年後,宋蓮素在伊斯坦堡集市邂逅一位叫做穆又恩的女人,她穿著色彩鮮艷的土耳其燈籠褲,笑容明媚,和她一起出現在集市的還有她的丈夫,丈夫較為沉默,一直都是妻子在說話,高興的時候她叫他「阿拓。」不高興的時候她叫他「安拓海。」
夕陽西下,集市的人逐漸散去,那位穆又恩的女人和她的丈夫也離開了集市,西下的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宋蓮素拿下臉上的大墨鏡,看著他們的影子遠去。
逐漸遠去的那兩個人讓宋蓮素讀懂了,關於信仰。
你所付出的,你所堅持的,你所努力的你所熱望的,會被看見,會被知道,最終會被祝福。
番外:一整個宇宙換一顆紅豆(一)
土耳其,伊斯坦堡,四月的最後一天,這一天伊斯坦堡的氣溫邁入三十度大關,生活在這座城市的人們正式迎來了他們的盛夏時節。
早晨,七點整,柏原繡推開酒店的旋轉門,服務社把他的行李放進了一早就等候在酒店門外的計程車後備箱,柏原繡把一百美元交到服務生手裡,顯然,服務生對於他給的小費數目無比滿意,他用音標不是很準的英文說了數次「歡迎再次光臨。」這位服務生還遞給了柏原繡他的私人手機號,他暗示柏原繡下次再來到土耳其可以找到他,他知道在什麼地方可以找到漂亮妞。
坐上了計程車,計程車開始駛離那座充滿著地中海風情的金色酒店,這座城市崇尚金色和藍色,沿途一些建築大多採用這兩種色調,四月末早晨日光投射在金色和藍色的建築上,刺眼得讓人睜不開眼睛來。
一夜未眠讓柏原繡疲憊的閉上眼睛。
數分鐘之後計程車司機問他要不要聽音樂。
確實,柏原繡需要一些聲音來趕跑他此時此刻腦子裡大片大片的空洞。
歡快的土耳其音樂響起。
在歡快的音樂聲中柏原繡似乎聽到了連竄的腳步聲,腳步聲從古玩市場開始,一路退著,後面有另外一雙腳步步步逼近,一路退一路追經過彎彎曲曲老城區小巷最後停在白色的香料廣場上。
伊斯坦堡的天空無限湛藍,她站在湛藍的天空底下,恍然如夢,他一步步朝著她走去,伸手,她的臉越來越為清楚,你們瞧,她正在眯著眼睛看他。
趙香儂一眯起眼睛柏原繡就想吻她的嘴唇。
她的嘴唇還是一如往日的模樣,淡淡的潤潤的,有著玫瑰花瓣的光澤。
伸手,眼看指尖就要觸到她的唇瓣了……
「先生,先生!」冷不防,一個男中音近在耳畔。
柏原繡睜開了眼睛。
計程車司機提醒著他機場到了。
食指大力按住太陽穴,柏原繡讓自己從短暫的幻夢中醒來,站在白色廣場的那個女人叫做穆又恩。
趙香儂死了,趙香儂已經在大西洋海底沉睡了三年。
頹然間,柏原繡手從太陽穴上滑落。
計程車司機把他的行李放到了機場手推車上。
皮甲還有幾千里卡,柏原繡把那些里拉統統給了計程車司機,就像是怕他反悔討回錢似的,計程車司機開著他的車一溜煙跑了。
皮甲里還有一張酒店服務生給他的聯繫名片,柏原繡把名片丟進了垃圾箱裡。
「歡迎再次光臨」?
不,不,他永遠都不會再來到這裡了!柏原繡推著行李車進入機場入口,頭也不回!
九點二十分,距離柏原繡登機時間還有差不多一個小時時間,在洗手間柏原繡撿到了一本護照,柏原繡打開那本護照。
那本掉落在柏原繡腳邊印有中華人民共和國字樣的護照讓柏原繡花去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的時間一個字一個字的看,一個信息一個信息的核實。
蓋上護照的手是在發抖著的,可和他發抖的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的心。
柏原繡的一顆心比任何時候都來要來的冷靜,冷靜得出奇,這個時候他最需要的恰恰是冷靜。
之後,柏原繡把護照拿到機場失物招領處。
十五分鐘後,機場廣播一遍遍響起了「國籍為中國籍的周小奇先生如果您發現您丟失了護照的話,請儘快到機場失物招領處認領您的護照。」
機場廣播響起數十分鐘之後,有一位年紀約三十歲左右的東方男子出現在機場失物招領處,男子自稱是廣播裡提到的中國籍男子周小奇。
「請問您真的是來自北京的周小奇先生嗎?」核對信息的工作人員再一次詢問。
「是的。」
「請問您是在三天持這本護照入境的嗎?」
「是的!」男子回答,他一邊回答一邊看腕錶,看完腕錶之後他目光無意間掠過一處角落,剛剛在余光中他看到有一個人來到那裡站停,當看清楚站在角落的那個人時,他咽下了接下來的話。
然後,他接過他的護照,開始苦笑,該來的還是來了。
相信,那個取代他身份的男人千算萬算也算不到會出現這樣的狀況,從安拓海變成周小奇的他會丟了他的護照,然後他的護照被那個叫做柏原繡的男人撿到。
柏原繡目光灼灼的落在那個昨天出現在他酒店房間給了他當頭一棒相貌極為普通的男人的臉上。
眼前男人的相貌普通到在大街上隨隨便便就可以抓到一大把。
白色廣場上,那個叫做「穆又恩」的女人曾經和柏原繡說過「除了我丈夫之外你是我看過男人中第二好看的人。」
「穆又恩」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謊,偶爾出現在雜誌上的宋玉澤確實擁有一副足以讓女人們為之神魂顛倒的皮囊。
柏原繡一步步朝著表情無奈的男人走去,一字一句:「現在,我應該稱呼你為安拓海還是周小奇?」
這一刻,柏原繡無比確定頂著安拓海身份的宋玉澤就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為什麼要這樣做他不想知道,柏原繡唯一迫切的是拆穿宋玉澤的謊言,把他的小儂帶回去,柏原繡怎麼可能認不出趙香儂來,怎麼可能!
這一天,柏原繡沒有搭乘從阿塔圖爾克機場飛芝加哥航班,拿著周小奇身份的安拓海也沒有搭乘回北京的班機。
兩個人走出機場,機場外,柏原繡把他的手機遞給安拓海:「給宋玉澤打電話。」
宋玉澤接到安拓海的電話時正在酒店房間給穆又恩擦臉。
這一天宋玉澤比平常晚了近半個小時起床,宋玉澤一睜開眼睛就看到那張緊緊挨著他的臉,最近,她的臉色紅潤了些許,體重也從之前維持了一階段的八十七磅增加到了九十一磅,醫生說要讓她身體達標體重應該維持在一百一十磅左右,現在距離一百一十磅還有十九磅。
她在他身邊呼呼大睡著,忍不住宋玉澤手去輕捏她的臉頰,低聲說著:「你要給我爭氣點,快點把那十九磅給我補回來。」
這樣,他才不會心驚膽戰,才不會每夜每夜驚醒,睜開眼睛去摸身邊的人,看她還在不在。
她曾經把他嚇得魂飛魄散。
宋玉澤手觸到的黏糊糊的,幾個小時前發生在這個房間裡的還歷歷在目,她的緊緻讓他到了最後沒有絲毫的節制,她在他身下輾轉承受。
現在,她累壞了吧?。
真是倔強的姑娘,他知道因為她的身體狀況她是自卑的,土耳其姑娘的身材高挑健美,一度,她曾經以為他不渴望她。
怎麼會不渴望她呢?她一定不知道在醫生允許他們同睡一張床時有多少個深夜他都偷偷起來沖冷水澡。
此時此刻,因為昨晚他的不加節制,她的臉色看起來比起昨天少了一點紅潤,宋玉澤極為懊惱,他在心裡警告著自己,以後在沒有醫生的允許下他絕對不能讓這樣的事情再度發生。
手順著她的臉往下移動,被汗水粘濕的頭髮黏膩膩的貼在她頸部上。
輕輕把她的頭從他的肩膀上移動到枕頭上,宋玉澤起身,就像是無數次每次醒來時都重複會做的事情一樣,低頭,唇印在她的額頭上。
「早安,趙香儂!」唇印在她的額頭上,心裡低低喚。
趙香儂,這三個字夢縈魂牽!
宋玉澤從床上起來,他拿來了溫水,沾著溫水的毛巾落在她的身上,當毛巾抵達她的頸部時她斂了斂眉,之後,眉頭迅速舒展開來,把她的臉頰往著他的手掌蹭,聲音歡喜:阿拓。
阿拓?!有時候她叫他「阿拓」有時候她叫她「安拓海」。最初的那一階段,「阿拓」「安拓海」都曾經讓他心裡覺得極為的煩躁,厭煩,那種感覺很微妙就像是她在叫著的是另外一個人,她在心心念念著的是另外一個人,因為安拓海這個人物是真真實實的存在著,後來,宋玉澤做了一件極為孩子氣的事情,他把她帶到真正的安拓海面前,他遠遠指著安拓海,問她覺得那個人怎麼樣,他問她要是那個人也叫安拓海的話她是不是會愛他?
那一天,她因為他的話笑得跌倒在她懷裡,在他懷裡她和他說「我是因為你這個人才愛你,才嫁給你,又不是因為你叫安拓海才嫁給你。」
她的話讓他啞然失笑,話雖然淺顯,但卻是道出了人世間最為簡單純粹的愛戀:我愛的是你這個人,你的姓氏,你的年齡你的國籍你來自哪裡我不關心,這原理就像是宋玉澤愛趙香儂一樣,不管她叫做趙香儂還是叫做穆又恩他都愛她。
從這天起,宋玉澤不再為出現在她口中的「阿拓」還有「安拓海」而再耿耿於懷了。
「阿拓?」她試探性的再叫了一聲。
「嗯。」他應答著,輕輕的把貼在她頸部上的髮絲整理好。
「你今天不上班嗎?」
「嗯,我今天不上班。」
「真好。」她的嘴角弧度開始上揚,然後繼續找了一個舒服位置呼呼大睡。
在他為她擦臉時,擱在一邊的手機響了,看清楚手機上的來電用戶時宋玉澤有些訝異,這個時候安拓海不應該在飛機上嗎?拿著手機來到了陽台,關上了陽台的門之後宋玉澤這才接起電話。
接通電話,電話經過短暫的沉默之後宋玉澤聽到安拓海開口:「宋先生,柏原繡想見你。」
掛斷了電話,宋玉澤站在陽台上,深深呼出了一口氣,從海平面吹過來的風颳起了他的襯衫衣擺,瑟瑟發響著。
宋玉澤回頭去看那個還在床上睡懶覺的女人,那女人是他的妻子,他和她約好了活到七十八歲。
他和她要白頭偕老!
迷迷糊糊間,穆又恩聽到有陽台門拉上的聲音,她所熟悉的那串腳步聲來到她的床前,腳步聲在她床前長時間駐足。
迷迷糊糊間,穆又恩聽到安拓海叫她「又恩,穆又恩。」
她懶懶的應著。
「我現在有事情要出去一會,你在這裡等我。」
「好。」
他的唇觸了她的臉頰:「我晚上回去給你蒸飯。」
幾乎,安拓海蒸的飯要跑到了穆又恩的夢裡來了,熱氣騰騰的特別香,當在蒸飯上……
穆又恩下意識的舌尖潤了潤唇瓣,喃喃的念叨著:「熱氣騰騰的蒸飯上還要有烤得金黃金黃的大豆,然後再來點魚子醬。」
穆又恩記得那陣子,她在醫院被各種各樣的藥品折磨得不成人形,然後,有一個晚上,安拓海把她帶到了一家中餐廳里,在那家中餐廳,他給她做了蒸飯,熱氣騰騰的蒸飯配金黃金黃的大豆,安拓海就坐在燈下一小小湯勺的白米飯配上若干大豆,他哄著她「穆又恩,你信嗎,吃一口就可以讓你忘記那些討厭的藥水味。」
也不知道是因為安拓海的聲音太過於讓人心酸,還是她太過於想念那久違的飯香所釋放出來的煙火味,第一口下去了她的淚水就掉落了下來,落在了安拓海的手指尖上。
從那天起,穆又恩就記住了屬於白米飯配黃色的大豆,在穆又恩的心裡白米飯配大豆等於安拓海。
「我走了。」
「嗯。」
迷迷糊糊中腳步遠去了,酒店房間門被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