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致青春(上)
2024-09-29 13:13:26
作者: 巒
青春是什麼?別人的青春是什麼?趙香儂的青春是什麼?
在趙香儂還沒有來得及為那顆長在臉上因為荷爾蒙催生出來的小小疙瘩煩惱時,在趙香儂還沒有來得及為自己胸前新長出來小包包害羞喜悅時,她的青春註定將會在趙延霆極為畸形的目光下成為了一場夭折。
青春於趙香儂來說是一場存在於幻想中的盛大舞會,是一種偷偷把同學們掉落在地上和青春有著密切關聯的的小物件一一撿回家收藏的蒙太奇式的表達和想像。
當午夜來臨趙延霆偷偷的來到她房間裡時青春是想像中一張黑色的幕,色調暗沉,她站在幕的外面無奈徒勞,當李柔淚眼婆娑望著她時青春是想像中的那束芒刺,即使心裡害怕但絕不能避開,當她重重的摔倒在冰面上時青春是一場盛大的葬禮,那一顆小小的螺絲釘埋葬了關於趙香儂對於青春的所有想像,最終,連想像也沒有了,沒有了!
青春是什麼?青春也曾經是趙香儂腦海里美得讓人掉下眼淚的一組長鏡頭:
那組長鏡頭從那一聲「吱」開始。
當她穿著她所熱愛的冰鞋時,吱——
青春從伊斯坦堡的藍天開始,風吹過了成片的麥浪,她戴著草帽騎著腳踏車從田園小路經過,風把麥浪吹著莎莎作響就像是一串可愛的旋律,她拼命的抖動著自行車的鈴聲來表達自己的快活,一不小心她的帽子被風吹走了,太陽把她的臉頰烤得就像是熟透的蘋果,她的車子從鄉間小路來到平原上,平原上無數繁花盛開,她躺在平原上聞著花香看著藍天,耳朵里聽著音樂腦子裡想著剛剛在集市上看到的那位英俊少年,少年明亮的眼神惹得她滿臉通紅,一邊想她又一邊在懊悔,要是今天她穿的是那件印有草莓圖案的裙子就好了,那是她衣櫃裡最漂亮的一件裙子,如果今天穿的是那件裙子的話說不定那位英俊少年會停下腳步和她要電話號碼,正在煩惱間她的手機響起來了,一看到來電號碼她心驚膽戰的接起,果然……媽媽隔著電話對她破口大罵,今天她偷偷戴了媽媽去參加親戚婚禮的珍珠耳環就跑出來了,耳環太閃耀了太漂亮導致她想讓它們在自己的耳朵多呆一點時間。
「好的,好的,媽媽我保證馬上回去。」匆匆忙忙牽了自行車,自行車在回家的路上拼命狂奔著,因為她已經預感戴了假貨去參加婚禮的媽媽在被真相揭穿後爆發出來的熊熊怒火。
鄉間小路上,裙擺和著自行車的鈴聲在飛揚,風吹過麥浪發出:
莎莎——
趙香儂二十五歲,一月份的最後一天,午後,她頭擱在教堂門口的門檻上,看雪融後的天空,天空比起早上離開的時候色彩要淡一點,可那些雲彩卻是要命的亮,亮到她得眯起眼睛去看。
他們說今年的芝加哥城將迎來早春,她想要是她拼命尋找的話說不定可以看到一點點早生出來的春光。
趙香儂坐在那裡有一段時間了,可神奇的是教堂門口沒有一個人經過,一會趙香儂想哪裡會有人來到這個破地方,這附近堆滿了工業垃圾。
陽光再淡一點,教堂門口來了幾輛車,最先到達的那輛車發出巨大的剎車聲,尖銳的剎車聲音迫使著她不由自主的捂住耳朵,然後車裡下來了一個人,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一身深色的大衣,那人男人有著很容易就讓女人們一見鍾情的修長身影,看著那抹身影趙香儂想,她想像裡頭的那位在集市遇見的英俊少年長大成人之後也肯定是現在這樣的模樣。
於是,趙香儂咧起嘴笑。
修長身影朝著她跑過來,眨眼功夫就來到了她的面前,她抬頭看。
太陽變成了一團光束在男人的頭頂上搖晃著,把她晃得頭暈腦脹的,她得睜大眼睛去辨認男人的輪廓。
真好看,男人有著麋鹿般的眼睛,挺拔的鼻樑,眼線狹長,精緻的五官組合讓人心有小鹿亂撞。
男人緩緩彎下腰,男人的手輕輕去觸碰她的臉,男人的肩膀在劇烈的抖動著,男人在哭,哭得就像是極為傷心的孩子,哭聲就像是一串被撕裂的音符。
然後,男人把她抱在了懷裡,男人說:我帶你回家。
男人聲音熟悉,趙香儂點頭,她聽從了男人的話從地上站了起來,然後,她一不小心看到自己褲子上那些紅色的印子,伸手,她手上的也有。
她手上的也有!她的手上怎麼會有這些東西,然後,她想起來了。
推開男人,趙香儂倒退著,她想躲到教堂裡面去,她的身體被死死的抱住,趙香儂低頭,張開嘴,狠狠的、狠狠的往著那個抱住自己的人的肩膀上咬了下去。
那一口把她的嘴角都咬得裂開了,把她的口腔里咬出了滿口的血。
仿佛只是眨眼的瞬間也仿佛是數萬的光年,眼淚從她的眼角靜靜的淌落,沿著眼窩,沿著鼻樑來到了嘴角,觸到眼淚滋味的嘴唇開始在蠕動著:宋玉澤,我們的孩子沒有了,因為不被祝福我們的孩子選擇自己離開,宋玉澤,我們的孩子用這樣的方式告訴我們他曾經來過這個世界,我們的孩子用這樣的方式讓我們記住他。
宋玉澤挺直著身體,靜靜的,緊緊的抱著那具抖動個不停的身體,手一下一下的去觸摸她的背,他在等待著,等待著她哭累了。
這一天一定是用去了她太多太多的精力了,她的頭在幾乎一抵達他的肩膀時就沉沉睡去,宋玉澤小心翼翼的抱起了她,他把她抱到外面去,那些跟著他一起到這裡來的人還保持著他剛剛要求的那樣,背對著教堂,一步也不得靠近。
宋玉澤把趙香儂交給了那個叫做賴斯的白人女人,這個女人很聰明她知道要怎麼辦。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宋玉澤重新回到了教堂里,一步步的往著教堂最裡面走去。
有血不停的從朱顏的嘴角溢出來,她靠在教堂的牆上,大片大片的陰影把她的身體遮擋住了,那把手術刀深深的沒入她的身體裡,也不知道是被刺到了哪個部位,好像一呼吸就疼,一疼就會有血源源不斷的從她的口腔里溢出,朱顏死死的盯著教堂門口,她知道宋玉澤肯定會來到這裡。
就像她所想像中的那樣,宋玉澤真的來了,一身深色的大衣,一步步的朝著她走來,朱顏之所以忍到現在就是為了這一刻的到來,朱顏要告訴宋玉澤,哥哥你看看趙香儂都對我做了什麼?哥哥你怎麼能這樣?我姐姐明明讓你保護好我的,可你看看都你都把我害成了什麼樣子?哥哥,趙香儂都把我弄成這樣了,你會有信心和她一起過下去嗎?哥哥,現在,趙香儂手裡握著的是兩條生命,噢,不是,是三條。
在宋玉澤凝望著她的目光下朱顏把她的那些話終於說了出來,一個字都不漏掉的說出來了。
宋玉澤好像沒有聽到她的話一樣,他想抱起了她,她開始掙扎,她得讓自己死去,這樣一來趙香儂在往後的生命里將會引來無窮無盡的痛苦,但凡有良知的人都那樣。
「哥哥,你這是要幹什麼?」
「你現在受傷了,你現在需要接受治療。」
「不,哥哥,我不想那樣做。」
「為什麼?」
「你猜?」朱顏裂開嘴笑,同時也在極力的掙扎著,又有血從她的嘴角溢出來。
因為她的掙扎宋玉澤沒有再去強行抱她,他溫柔的在她的耳畔:「阿顏乖,聽哥哥的話,以後哥哥也聽你的話。」
這是情話嗎?是嗎是嗎?
於是,朱顏再問:「哥哥,你會為你的死去難過嗎?」
很溫柔的聲音回應著她:「阿顏,我不會讓你死的,我怎麼都不會讓你死的。」
這話從宋玉澤的口中說出來無比的美妙,朱顏感覺自己好像沒有死去的必要了,朱顏乖乖讓宋玉澤抱在懷裡,他們一步步的離開了教堂。
「哥哥,我愛你,你知不知道?」朱顏和宋玉澤說。
「我以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他回答。
朱顏對於宋玉澤的回答很滿意,她被宋玉澤抱在了懷裡,他們往著光明的所在行走著,從教堂兩邊的中央通道,出了教堂的門,宋玉澤把她抱進車裡,一路上,朱顏好像忘了那把現在還插在了她身體裡的手術刀,她因為宋玉澤的話已經在拼命的想像著屬於她和他的未來。
「哥哥,你也會像我愛你一樣愛我嗎?」
朱顏在問這句話時宋玉澤在開車,車子開得有條不紊,他的表情看起來就真的像在很認真的開著車的樣子,認真到似乎是沒有聽到她的話一樣。
「哥哥,你也會像我愛你一樣愛我嗎?」朱顏又問了一句。
「噓!阿顏,你現在不要說話,你現在身體狀況不好,你現在應該好好休息,你的問題等你身體好了我再回答你。」他和她說,語氣溫柔。
朱顏覺得宋玉澤說的話很有道理,她現在真的應該好好休息這樣才能保住生命,這樣才能聽到他以後的話。
車子繼續行駛著,朱顏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看著宋玉澤,自始至終他臉上呈現出來的都是極為溫柔的。
不遠處,停著一輛車,宋玉澤的車子在那輛車旁邊停了下來,那輛車下來了幾個人,那些人用擔架把她從宋玉澤的車上接到那輛車上,朱顏手緊緊的抓住宋玉澤的手,宋玉澤就這樣任憑她抓著,他們一起上了那輛車,他們來到了醫院。
在醫院裡,朱顏聽到宋玉澤用宛如君臨天下的口氣和那些人說:「不管用什麼辦法都要保住她的生命。」這話讓朱顏聽著開心極了。
開心到她不願意去聽心裡的另外一股聲音:「別傻了,朱顏,宋玉澤之所以這樣做都是為了趙香儂,你死了,趙香儂的人生就毀了,朱顏不要相信他的鬼話,不要相信他。」
朱顏狠狠甩開那個聲音去看宋玉澤,他在那裡和她做加油的手勢,即將被推進手術台的時候朱顏抓住了宋玉澤的手。
「哥哥,那些話你不會是騙我的吧?」
「當然。」他想也沒有想的回答。
朱顏放開了宋玉澤的手,她被推進了手術室,在身體即將被麻醉控制的時候她留下了悲傷的眼淚。
屬於她的二十一個年頭裡都是她在騙人,沒有想到到最後她倒是被人騙了一回,這個人還是她深愛的男人。
看來那些人無論如何肯定會把她救活,不應該一時間的迷惑而上了宋玉澤的當的,她應該死在教堂里然後變成趙香儂一輩子的噩夢。
同日深夜,芝加哥城的郊外,那座被工業垃圾所包圍被荒廢許久的小教堂忽然遭遇了大火,次日,起火的原因很快就被查明,幾位流浪漢因為天氣冷到教堂里烤火一不小心導致了教堂起火,熊熊的烈火把那座教堂燒成了一片廢墟。
昏迷了三天的趙香儂在半夜醒來,她看了看自己的手。
「怎麼了。」那時坐在她身邊的穿著消毒衣的宋玉澤問她。
趙香儂搖頭,她重新躺回了床上,她的身體在床上瑟瑟發抖著,然後,宋玉澤鑽進她的被窩裡,緊緊的抱著她,什麼話也沒有說,進緊緊的抱住她,趙香儂在宋玉澤的懷抱中沉沉睡去。
七天後,趙香儂從加護病房被轉到了VIP病房,這天當所有人都不在的時候,趙香儂往著一個手機上打了電話,電話一直沒有人接,在趙香儂即將絕望的時候,終於電話被接起,極為陰陽怪氣的說話語調讓趙香儂捂住了自己的嘴,她也不知道自己那個時候是在笑還是在哭。
打完電話不久之後,趙香儂讓宋玉澤把她抱到了輪椅上去,她讓宋玉澤帶著她到花園去,就像是那些人說的那樣,趙香儂在這座遠離市區的醫院花園裡看到了早春的痕跡。
出來之前趙香儂在自己的唇上摸了點口紅,可是,好像她的臉色還呈現出鬼一般的蒼白,於是,她和宋玉澤說宋玉澤你去摘花園裡最為鮮艷的花來見我。
宋玉澤還果真把花園裡最為鮮艷的花帶到她面前來,趙香儂把花別在自己的鬢角上,朝著宋玉澤莞爾,問宋玉澤我好看嗎?
宋玉澤點頭,他在她身邊蹲了下來,瞧她。
趙香儂垂下了頭:「朱潤給你的那些信我看到了。」
「嗯。」他輕輕的應答了一聲。
趙香儂心裡難過了起來,宋玉澤真傻,又傻又痴,信里的內容她看了都無法忍受了更何況是他。
可這個人還是來到了她面前固執的牽起她的手。
「宋玉澤。」
「嗯。」
「我們分手吧,我想把以前的那些事情真正的去忘掉,去學習放下,好的不好的,你懂嗎?」趙香儂很自私的說著。
宋玉澤沒有說話,他站了起來,背對著她。
趙香儂看著宋玉澤的背影,咬牙:「宋玉澤,幫我,好嗎?」
趙香儂等來了籠長的沉默。
許久,他回過頭來,他的手落在她臉頰上,手指捏了捏她的臉頰,他問她趙香儂如果我們分手了你的臉會變回以前的樣子嗎,就像是一顆紅色的蘋果,讓看著的人忍不住都想在大蘋果上啃一口。
趙香儂點頭。
那雙捏住她臉頰的手鬆開了一點,就是沒有從她的臉頰離開,他說趙香儂你要真正做到忘掉那些需要多久時間?
趙香儂搖頭,她也不知道。
他低頭,吻住了她的唇,戀戀不捨的放開,他的聲音從她的肩窩裡透露出來,他說好我們分手,但是趙香儂你要答應我,不管來到你身邊的男人多帥,不管那些男人把多麼鮮艷的花朵帶到你的面前你都不要去看他們。
這一天,是二月的上旬,從這一天起,趙香儂一直沒有看到宋玉澤。
二月下旬,趙香儂離開醫院,她開始著手準備到瑞士留學的事情,在前往瑞士留學之前趙香儂給宋玉澤打了電話約好到律師事務所辦理離婚手續的時間。
三月中旬的第一個周一,趙香儂出現在律師事務所里,可是她卻沒有等來宋玉澤的出現。
這天,芝加哥城裡發生了一件大事情:芝加哥城的寵兒宋玉澤因涉嫌謀殺二十一歲華裔女孩在今天早上被警方傳訊,被害女孩日本名字為小野顏中文名為朱顏,女孩在昨天被鄰居發現死於家中,根據法醫初步認定叫朱顏的華裔女孩死去的時間點約在上周周一,也就是說女孩在一個禮拜前就已經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