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學會坦然面對
2024-09-29 13:06:51
作者: 巒
今晚的雨聲似乎更加清楚,淅瀝瀝下在耳畔,一會兒大一會兒小。
那個人和那場雨一樣,如約而至,一動也不動站著。
這次,他都穿過雨簾來到她面前了。
手去推他,嘴裡說著,走,你走。
那聲戈樾琇近在耳畔,說戈樾琇你讓我怎麼相信,怎麼去相信。
「去相信什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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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相信,你和我說的那些鬼話。」他說。
雨淅瀝瀝下著,宋猷烈也不清楚自己,是怎麼來到戈樾琇房間的。
他今晚是喝了點酒,但量不多,在回來之前,宋猷烈牢記著戈樾琇回來了,帶著一個男人回來,這個男人是誰宋猷烈再清楚不過。
也不知道怎麼的,一個拐彎,腳就把他帶到戈樾琇房間裡。
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就只留下一盞壁燈,陷入酣睡的女人長長的髮絲如綢緞般鋪開,不去看她的睡姿當看她的表情是乖巧的,怎麼看怎麼看都是他半夜醒來時看到的模樣。
甚至於,在他的一個眨眼之間,她已掀開眼帘。
掀開眼帘,衝著他瞅啊瞅,就等著他上當,等著他被她迷得神魂顛倒。
他若是不上當了,就撲到他懷裡,用她那具柔軟的軀體去誘惑他,就像一個禮拜前的那個晚上。
「戈樾琇,你讓我怎麼去相信?」喃喃說出。
去相信那衝著他笑時天真無邪哭時梨花帶雨的;去相信從那紅紅嘴唇說出來的蜜語甜言;去相信不管是他對還是他錯都是委屈至極的「都怪你,都怪我。」
都怪我嗎?那就都怪我吧,輕輕含住她委屈得不得了的嘴唇,嗯,都怪我,都怪我,心都要化開了,這世界怎麼會有這麼神奇的生靈呢?讓你總是束手無策,讓你總是不知道如何是好,讓你思維混亂言語笨拙驚慌失措,讓你無法明辨是非讓你匍匐於地上,讓你蠢得無可救藥卻又是甘之如飴。
戈樾琇,要去相信嗎?
去相信那些都建築在謊言當中。
相信了,就等於否認。
要去否認嗎?
否認一個個深沉夜晚裡汗淋淋於身下的柔軟軀體,否認那些來到耳畔的竊竊私語,她給他熨的襯衫,她煮得不怎麼好吃的食物。
要否認地又豈止是那些。
戈樾琇這個名字貫穿了,宋猷烈的整個成長時代,從少年到成年,痴迷,迷戀。
柔柔的光暈下,他吻過的嘴唇在低低說著話。
側耳傾聽。
她說:「去相信什麼?」
「去相信,你和我說的鬼話。」指尖輕輕撫著她臉頰,那一巴掌下去得有多疼。
她笑開。
你看,她一笑,他又想去吻她了,下著雨的夜晚,很適合吻她,很適合把她抱在懷裡。
她一邊笑著一邊說著話,笑著的表情也是討人喜歡的,像某個晚上穿著他的白襯衫,紅嘟嘟的嘴唇湊到他耳畔——
但,聽聽,她都說了些什麼。
「因為你倒霉咯,誰讓你的媽媽叫賀煙。」
次日,戈樾琇很早就醒來,打開陽台門,濕漉漉一片,原來,昨晚夢裡在下雨,夢外也在下雨來著。
看著雨後的花園發呆。
花園泥地上有一行腳印,一行從她房間離開的腳印。
別開臉,關上陽台門。
一番梳洗完畢,戈樾琇等在顧瀾生房門外。
這是她第一次幹這事,原來要幹這事不容易,她都來來回回在門外走了很多遍,那扇門還是沒打開,太慢了,忍住想去敲門的衝動,繼續來來回回走,怎麼還不開門可真會磨蹭,顧瀾生是賴床大王,她都等很久了,看一下時間,還不到七點呢,好吧,背著手,繼續來來回回,心裡已暗下決定,她下次不幹這事了。
終於,那扇門打開。
拉著一張臉,想極接下來顧瀾生即將面對的考驗,勉勉強強擠出笑容,再想及她前四任前夫的遭遇,勉勉強強的笑意瞬間誠意十足。
主動上前挽住他的手,現在距離早餐還有點時間,她說顧瀾生我們去散步吧。
繞了一圈,戈樾琇和顧瀾生講起她四個前夫的遭遇。
她那四個前夫都是好人,雖然目前她不曉得她前夫們的近況,但她可以肯定地是,那叫戈樾琇的女人,肯定會給他們的人生帶來若干陰影,挫敗感應該是其中一樣。
當然,這不是她的錯,那是她的監護人的錯,戈樾琇一再強調。
接下來,是該告訴顧瀾生她的監護人是誰的時候了。
那聲「宋猷烈」從她口裡輕描淡寫。
只是,看顧瀾生的表情似乎沒什麼意外。
問顧瀾生當戈樾琇告知他,她現在的監護人是宋猷烈時意外嗎?
放在之前,他也許會覺得意外,一般某某監護人類似這樣頭銜,給予人的印象是不苟言笑的中年人,但聽了紅色芭蕾舞鞋和露出腳趾頭涼鞋的故事後,顧瀾生不再覺得這是一個意外。
若細想,也合情合理。
戈樾琇的爸爸是PVS病患,戈樾琇外公年事已高,戈樾琇的直系親屬,就剩下小姨和表弟了,在體弱多病的小姨和事業有成的表弟二人之間,人權機構肯定會趨向於後者。
拉起緊張兮兮看著他的女人的手,往餐廳走去。
今天顧瀾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離開洛杉磯前,他得讓宋猷烈在結婚備案文件上簽名,等他從廣州回來,再從宋猷烈手上要回戈樾琇的監護權,法定丈夫比表弟更具說服力。
從此以後,顧瀾生不僅是戈樾琇的丈夫,還是戈樾琇的監護人。
現在,顧瀾生希望,時間能快點過去,能撫慰心靈,磨平創傷地唯有時間,戈樾琇現在的狀態有點糟,不,是很糟。
蒼白的臉色,凹陷的雙頰,渙散的目光再配上動不動就往上揚起的嘴角,讓人忍不住想去提醒:別笑,不要笑。
現在的戈樾琇還是不笑好。
現在的戈樾琇笑起來更加的悲傷,比悲傷還悲傷。
比悲傷還悲傷的笑容,讓顧瀾生覺得無奈憤怒。
關於愛,形形色色。
有沒有一種是顧瀾生專門為戈樾琇量身打造的呢?比如,比如在全世界都說不可以的時候,他是第一個和她說可以的人。
他相信,只要他開口,她就會奮不顧身。
那個叫做戈樾琇的女人,只是在等,等這個世界有那麼一個人和她說可以。
不,他還沒那麼偉大,他只是一個凡夫俗子,他抗拒不了美和色。
戈樾琇那張漂亮的臉蛋,讓他的眼睛總是圍著她轉,更加讓人竊喜地是,戈樾琇身材一級棒。
顧航說了,以後他也要找像戈樾琇這樣的女人當女朋友,顧航小朋友還信誓旦旦「她簡直是黃漫里,讓男生們一天晚上跑幾趟洗手間的的女人,超辣,但偏偏有一張天使面孔。」
身材超辣還配上天使面孔,這樣的女人到哪裡去找?
顧拉生不想否認,他對於她那對被各種各樣衣物,所遮擋束縛的大白兔虎視眈眈,當她成為他的法定妻子了……光是想就讓他口乾舌燥。
所以,顧瀾生怎麼也不會去干那種蠢事。
目前,他所需要地是,安靜等待著,一天天,一年年。
等戈樾琇變成他孩子的媽媽,等變成顧太太的戈樾琇,被幾分像他又有幾分像她的搗蛋鬼們,煩得恨不得一眨眼就天黑,好擺脫那些黏人的小傢伙們,到那個時候,她就沒多餘時間愁這個悲那個。
顧瀾生還是沒在早餐桌上看到宋猷烈,宋猷烈的媽媽說阿烈昨晚回來得比較晚,還是助手送他回的家。
這意思就是說,昨晚宋猷烈喝多了。
剛說完,宋猷烈就出現了,這讓餐廳服務的兩個年輕姑娘喜形於色。
著淺色手工毛衣的宋猷烈,一點也不像晚歸喝多了的人,沖他微笑致意「又見面了。」
是啊,又見面了。
數月前,他們在法國南部見過面,其中就數在鬥牛場上的見面方式最為深刻,那時,他的身份是戈樾琇的友人。
是的,又見面了。
這次見面,他旅行包里放著和戈樾琇的結婚證書,即使,他和戈樾琇的婚姻還沒有生效,但,如果他想的話,現在,他完完全全可以要求宋猷烈叫他一聲「表姐夫。」
到底要不要呢?
顧瀾生又想起一件事情,在摩爾曼斯克,這傢伙用一根塑料吸管搶劫他的煙,還把他的頭頂當菸灰缸。
看著宋猷烈,宋猷烈也在看著他。
嘴角微微上揚,但眼眸底下卻是結著寒冰。
餐桌主人位空置,戈樾琇和宋猷烈的媽媽面對面坐著,作為戈樾琇的另一半顧瀾生,理所當然挨著戈樾琇坐,他的對面是宋猷烈。
早餐最近流行的東西混搭。
現榨的果汁、枸杞白粥、熟雞蛋、培根吐司、清蒸豌豆、廣式甜點、香芋冰淇淋,一場夜雨過後,透過筒型落地玻璃是走奢侈風的園林,園林幾乎是攬獲了世界各地的名貴花草,荷蘭的金色鬱金香、南非的大王菊、京都的櫻花、中國的牡丹蝴蝶蘭應有盡有,這麼多的花種還怕不熱鬧,這是周末早上,有美食有致景,富人們對於餐桌服務人選要求很高,年輕的墨西哥女傭也可以算上一道秀色。
說說笑笑,新菜擺上餐桌,宋猷烈問他接下來的打算,他如實告知,禮尚往來,顧瀾生問起宋猷烈北非的若干項目,你來我往,偶爾,兩位女性碰到感興趣的話題,會發表自己的看法,氣氛一派其樂融融。
但真是其樂融融嗎?
一旦,墨西哥女傭在為表弟餐點服務靠得特別近時,表姐要麼就去看園林盛開的鮮花,要麼就埋頭吃東西,而在場的另外一位女性則置若罔聞,而他好像也沒什麼辦法。
看來看去,餐桌上最坦然自在地就數表弟了。
如果,顧瀾生是兩名墨西哥姑娘的話,他大約會自降薪水留在這個家庭,就衝著那位俊美的年輕男子和她們道謝時的溫柔語氣和笑容。
這會兒,笑起來有酒窩的墨西哥女傭給表弟倒果汁,俊美的青年忽然說起墨西哥城西北部最近的騷亂,再之後是對背井離鄉的墨西哥姑娘表示了關切,墨西哥姑娘受寵若驚,但她很快反應過來,甜笑,表達謝意,並告知她住在西北部的父母,已經借住在墨西哥城的親戚家。
表弟和酒窩墨西哥姑娘對話間,表姐一個勁兒吃著香芋冰淇淋。
早上吃太多冷飲對身體不好,但表弟的動作比他還要快,一邊和酒窩墨西哥姑娘微笑,手像長了眼睛般,接過表姐剩下的半杯冰淇淋。
很快,表弟把表姐剩下的香芋冰淇淋吃得一乾二淨。
而表姐又掉過頭去欣賞園林盛開的鮮花。
顧瀾瀾生心裡苦笑,但還能怎麼辦,那是以後要當他孩子媽媽的女人。
輕咳一聲,正欣賞園林的女人似魂靈歸位,猛地從座位站起。
拉住她的手。
她側過臉,沖他笑。
戈樾琇,你還是不要笑的好。
倒了小半杯溫牛奶。
她笑著從接過牛奶,一小口一小口喝著。
表姐乖巧喝著牛奶,表弟的早餐也差不多了,一句失陪,腳步匆忙,像背後有什麼在追他似的。
很快,宋猷烈的媽媽也用完早餐,知道他們下午就會離開後,問顧先生我能和你談談嗎?
「當然可以。」輕拍了一下戈樾琇肩膀,站起。
外界對於宋猷烈媽媽的評價非常好。
這個女人也表現出了雜誌、媒體呈現出來的應有典範,溫言細語,問了他的家庭結構,知道他有個哥哥時,臉上表情舒坦了不少,之後言語婉轉說起關於戈樾琇的媽媽和外婆的事情,強調她的阿樾只是脾氣壞了點但性格善良,說她的阿樾只是之前沒遇到對的人。
「我從小看著阿樾長大,我相信顧先生會成為阿樾對的那個人。」宋猷烈的媽媽語氣真誠。
顧瀾生回到餐廳時,戈樾琇已不見所蹤。
賀煙和顧瀾生談話有點久來著,該死的,她和賀煙不合顧瀾生是知道的,在賀煙提出要談話時,他不是應該一口拒絕嗎?不是應該站在她這邊,一口回絕「我認為我們沒什麼可談的。」那傢伙,不僅沒拒絕,談話時間還不短。
顧瀾生該不會是想當和事佬吧?
真可笑,這是永遠不可能的事情。
戈樾琇以為自己離開餐廳,是去找顧瀾生表明自己立場,警告顧瀾生一番,但走著走著她也不知道自己往哪裡找。
再走著走著,腳步就往游泳池方向。
那些在成長時期永遠消失的面孔總是活在記憶深處,比如那叫尼基塔的女孩,藍天碧海,少女多情的目光,總是偷偷圍繞著穿白襯衫的男孩。
尼基塔就死在她家游泳池裡,這次,她應該會離開洛杉磯很久,她想和尼基塔的靈魂話別。
游泳池另外一邊站著一個人,修長身影倒映在湛藍色水面上。
難不成,宋猷烈也是來和尼基塔告別的。
隔著泳池水。
兩人遠遠各站一邊。
很快,她和他的距離會被無限拉遠。
她和顧瀾生的航班就定在下午,從洛杉磯飛瑞士,宋猷烈的航班是晚上,從洛杉磯飛約翰內斯堡。
想後退的腳步硬生生收住,她不能再重複早餐餐桌上的蠢事了。
她要學會坦然面對。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
但目前很難。
紅色芭蕾舞鞋,露出腳趾頭的涼鞋,他四歲,她八歲,一晃,他二十二,她二十六,光是年頭就夠數一陣子了。
好了,可以了,可以了,她成功了,她沒選擇第一時間逃避。
看了泳池一眼,掉頭,快步離開。
小段路程,背後傳來腳步聲,她加快腳步,背後腳步聲也跟著變快,慢下腳步,背後腳步聲也變慢。
咬牙,充耳不聞。
但……
背後傳來聲音:「戈樾琇,還要我相信你的那些鬼話嗎?」
無視!
「我只不過是多看了別的姑娘幾眼;只不過是和別的姑娘多說了幾句話,你要我相信花園的花很好看,香芋冰淇淋味道很好嗎?」背後聲音不無嘲諷。
的確,戈樾琇不知道花園裡的花好不好看,香芋味的冰淇淋好不好吃,但她知道,就目前,她對于格陵蘭島來的孩子,還是有一定的占有欲,這不好。
但沒關係,很快她就可以眼不見心不煩了。
繼續無視。
幾乎是用跑的,跑出遊泳池區域範圍。
十點半,戈樾琇和顧瀾生站在射擊室門口。
射擊室是宋猷烈十歲那年,戈鴻煊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也是讓宋猷烈成為諾維喬克至關重要的場所之一。
十一點半,戈樾琇和顧瀾生要趕飛機。
他們有一個鐘頭時間,讓宋猷烈在那張結婚備案文件上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