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葛一戰,射散天威
2024-09-29 11:31:54
作者: 姜若木
春秋時期的諸侯爭霸首先由鄭國拉開序幕。鄭國建立於周宣王二十二年。當時宣王把鄭國封給了同父異母的弟弟友,是為鄭桓公,鄭國的基業從此開始。最初鄭國的封地在今陝西省華縣一帶,西周末年,為躲避西周的內部動亂,鄭桓公向今河南中部的虢、檜地區發展,在這裡建立了新的鄭國。犬戎攻破鎬京時,鄭桓公為保護幽王,在驪山腳下血戰犬戎,終因寡不敵眾,被亂箭射死。後來申、繒兩國為驅逐犬戎,將消息通知給了鄭桓公的長子掘突。掘突就是後來的鄭武公。鄭武公聽說父親被害,立即率大軍為父報仇,在鎬京城外與晉、衛、秦三國一起,擊敗了犬戎,並護送平王成功東遷。自此以後,周王室與鄭國的關係變得非常密切,鄭武公成為王室的執政卿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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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武公娶妻姜氏。姜氏共生有兩個兒子。姜氏生長子時難產,孩子倒著生出,所以取名叫寤生。姜氏在生寤生時十分痛苦,由此認為寤生是她命中的災星,所以不喜歡他,而喜愛小兒子段。姜氏總在鄭武公面前誇獎小兒子段,希望武公將來把鄭國的君位傳給他。鄭武公卻並不糊塗,他是眼看著周幽王因廢長立幼而身首異處的,所以儘管自己也不太喜歡寤生,但還是按照宗法繼承制度將君位傳給了長子。
公元前743年,鄭武公逝世,寤生即位,是為鄭莊公。但姜氏仍然不死心,想要輔助小兒子段篡寤生的君位。為了能為段創造物質基礎,她對鄭莊公說:「你現在是一方諸侯,而你兄弟也長大了,是否應該也給他一塊封地呢?我看,你就把我國內的制邑封給你弟弟吧。」制邑在哪裡呢?
制又名虎牢,在今天河南省汜水縣西,原本是東虢國的領地。鄭國滅掉東虢國後,虎牢也就成了鄭地。虎牢關,如同猛虎守關,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其地勢險要,令人驚嘆。姜氏要自己的小兒子段被封到這裡,用意昭然若揭。
鄭莊公聽後,心裡也明白,但母親說的話又不能當面拒絕,他只好說:「制邑是鄭國內最為險要的關隘。父親在世的時候就說過,這個城是誰也不能封的。母親可以在其他城池中任意選擇一座,我一定會答應。」
姜氏碰了軟釘子,沒法子只好降低了標準,為段請封京城(今河南省滎陽東)。京城也是鄭國的大城,但鄭莊公已經把話說出口了,就只好答應了。段被封到京後,鄭國的大臣們立刻就提出了質疑,擔心段會謀反。
鄭莊公也心知肚明,只是嘆氣說:「這是母親的意思,我做兒子的也不能不依啊。」
段到京後,反叛的跡象果然顯露了出來。他一面招兵買馬,一面操練軍隊,一面加築城池,還收容了鄰近地方的奴隸和逃犯,勢力很快就壯大起來。鄭國的大臣們看到了都非常擔心,勸說鄭莊公早日剪除段的勢力,以防養虎為患。而鄭莊公事實上已經有了安排,只是時機還沒成熟,就對大臣們說:「讓段去做吧,多行不義必自斃,你們就等著看吧。」
沒多久,段憑藉武力又攻取了京城鄰近的兩座小城,勢力進一步壯大。這時候,段認為時機已經成熟,便決定出兵奪取鄭的君權。他事先給母親姜氏寫了封信,要姜氏打開城門,作為內應。姜氏收到信後很高興,立刻給小兒子回了信。可段卻沒有想到鄭莊公早就有了防備,截獲了姜氏的信件。得到了準確的軍事情報,鄭莊公從容部署,假裝去洛陽朝見天子,實際上卻偷偷地繞了一個彎兒,帶領兩百輛兵車埋伏在京城附近,同時另派公子呂帶一些士兵等待段出城後占領京城。一切部署完畢,就只等段上鉤了。
段果然中計,他出城沒走多遠,就遭到了鄭莊公的伏擊,大敗後撤,逃到京城又發現,京城早就被公子呂占領了。面對被兩面夾擊的被動情況,他只好奮力廝殺,終於殺出一條血路,逃到了共國,才算暫時保住了性命。鄭莊公平定了段的叛亂,拿著姜氏曾經寫給段的信,找到了母親,憤怒地將姜氏送到城潁,並起誓說:「不到黃泉,我將再也不跟母親相見。」意思是說終生都不會原諒母親。
但仇恨與親情的組合本身就是一種矛盾。時間可以沖淡仇恨,也會加深親情。相當一段時間過去了,鄭莊公思念起自己的母親。可是君無戲言,說出去的話,怎麼能收回呢?鄭莊公正為這件事煩悶時,城潁的一個叫潁考叔的小官來到他的面前。
潁考叔是一個有心計的將才,他早就猜到了鄭莊公的心思,於是抓了幾隻貓頭鷹,作為貢品獻給鄭莊公。鄭莊公看到貓頭鷹大大的眼睛後,也覺得很有趣,就問潁考叔:「這是什麼鳥?」
潁考叔回答說:「這叫貓頭鷹,白天瞧不見東西,黑夜裡卻什麼都能瞧見,是一種日夜顛倒、不分是非的鳥。這鳥在小的時候,母鳥辛辛苦苦地將它餵大,可等它長大後,翅膀硬了,就會把母鳥吃掉。對於這種不義的禽獸,人人都應該將他們除去,所以我就把它逮了來,獻給主上。」
鄭莊公聽出了潁考叔話語中的玄機,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也不出聲,只由著他說。等潁考叔說完,他叫人拿來一大塊烤羊肉,賞賜給了潁考叔。潁考叔吃了幾口後,把剩下的羊肉都包了起來。鄭莊公看著他的舉動,覺得很奇怪,就問潁考叔原因。潁考叔說:「我家有老母,平時我們並不容易吃到這麼好的羊肉,今天得主上恩賜,我怎麼能獨自享受呢?」
鄭莊公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住了,低下頭說:「你真是個孝子啊!你能侍奉你的母親,而我這個做國君的,又上哪裡去奉養我的母親呢?」於是就把心裡的話和潁考叔說了。潁考叔聽後,笑著說:「只要主上有這份心,這事情就不難辦……」
幾天後,潁考叔帶著人在城潁城外挖了條地道,深得足可以看見地下的泉水,又在地道里布置了一個很大的空間,鄭莊公和他的母親姜氏,就在這深可見「黃泉」的地洞中重逢了。天下人知道這件事情後,都將其視為美談。潁考叔也從此得到了鄭莊公的信賴,和公子呂、公孫子都一起成為鄭國當時的名將。
鄭莊公也承繼鄭武公的職位,繼續擔任著周王室執政卿士,但由於鄭莊公不斷地發展鄭國的勢力,王室的大權幾乎全部掌握到鄭國手中。周平王對這種狀況既感到不安,也感到不滿。為了擺脫王室的困擾,周平王便起用虢公與鄭莊公一起執政,想要制衡鄭人勢力的發展,周鄭之間自此緊張起來。周平王死後,周桓王即位。周桓王打算徹底排擠鄭莊公。他提升虢公為王室的右卿士,降鄭莊公為左卿士,使王朝的大權落到了虢公手中,到後來,乾脆把鄭莊公的左卿士職務也免了。
鄭莊公可受不了這種窩囊氣。他一連五年不再去朝貢周桓王,而且還派人將王室的莊稼收割了。諸侯收割天子的莊稼,這可是從來沒有的事情,在宗法制度下,這無疑是大逆不道的舉動。按周時禮制,諸侯不朝見天子,天子就有權予以討伐,更何況還敢收天子的莊稼。公元前707年,年少氣盛的周桓王不聽虢公的勸阻,率周室六軍與陳、蔡、衛等聯軍對鄭進行討伐。誰也沒有想到,這一戰竟然決定了日後周王朝的命運。
鄭人面對天子的大軍,也並不是沒有畏懼心理,畢竟以諸侯抵抗天子,於情於理都有很多不利的地方。但鄭莊公又氣不過周桓王免去自己職務的做法,結果還是做了抵禦天子大軍的決定。在戰鬥前,鄭國人正確地分析了形勢,他們採用了逐一攻擊的策略。陳國君主新立,國內人心不穩,鄭軍就首先攻擊士氣最弱的陳國,將陳軍一舉擊破。隨後鄭軍轉攻蔡國,蔡國聽說陳人已經敗了,也無心抵抗,很快便瓦解了。最後鄭莊公集中優勢兵力在葛與天子的大軍激戰。交戰中,鄭國的祝聃一箭射中周桓王的肩膀,周桓王只好率軍撤退。祝聃本還想進一步追擊,但被鄭莊公攔住了,下令收兵結束了戰鬥。葛一戰以周天子的失敗而收場。天子討伐諸侯,反被諸侯射傷,雖然傷得不重,可終歸還是忍氣吞聲地撤兵而還,這使得周天子的威風一落千丈,從此周王室再也沒有能力對諸侯進行征討了。葛之戰的一箭,不僅射散了天威,也射散了人心,同時還揭開了春秋諸侯爭霸的序幕。
點 評
戰爭是關係到生死存亡的大事,絕對不能意氣用事,在戰鬥前必須要有足夠的準備,正是知彼知己,方可百戰百勝。周王室剛剛經歷動盪,周桓王應該做的是盡力恢復元氣,穩定社會政局,而不應盲目發動戰爭。古往今來,凡能力挽狂瀾、擎起危局的人物首先就要能忍。他們知道什麼樣的人可以接觸,什麼樣的人不可以得罪,一點點兒,一步步,慢慢積累實力,待時機成熟後,才一舉擊敗對手。
周桓王討伐鄭國,其實無論是勝利還是失敗,都是得不償失的舉措。
假如勝利,對周人本來已經有限的國力也會有相當的損耗,而失敗的結果已經被歷史所證實了。分析當時情況,周桓王就是一定要打,其實也是有百分之百的勝利方法。在出征前,虢公曾對他說,完全可以讓其他諸侯去討伐。這樣一來,既可以有效地保存周王室的有生力量,又可以消耗其他諸侯的實力。實在想要出征,也可等到鄭國的力量被消耗盡時,再親自給予最後一擊。然而周桓王年少氣盛,不過是匹夫之勇,是不配做一個王者的。
先是幽王昏聵,後是桓王逞強好勝,兩人都不能高瞻遠矚,衡量利弊得失,天下又怎麼會不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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潁考叔之死
潁考叔是春秋初年鄭國一位有膽識的軍事將領,他頭腦聰明,辦事周到,但也因此招來了旁人的妒忌。
鄭莊公曾假借天子的名義攻打過宋國。凱旋後,在慶祝大會上,群臣都十分高興,讚揚鄭莊公為諸侯之首。鄭莊公聽了也覺得很受用,只有潁考叔見了不住地搖頭,鄭莊公就問潁考叔緣由。潁考叔回答說:「諸侯之首,上,必須尊重天子;下,必須要號令列國諸侯。主上伐宋,許國卻不聽從詔令,沒有來,這怎麼是能號令諸侯呢?」鄭莊公聽後,點點頭,明白潁考叔說的是正確的。
公元前712年,鄭莊公決定攻打許國。為顯示威武,他做了一面錦緞的旗子,上面繡著「奉天討罪」四個大字。旗長一丈二尺,寬八尺,旗杆有三丈三尺高,有上百斤重。鄭莊公下令說:「誰能拿著這面大旗走上一圈兒,我就派他做先鋒,插旗子的兵車也一同賞給他。」
這可是莫大的榮譽,命令一出,將領們就都躍躍欲試。這時有一位黑臉膛、濃眉大眼的將軍走了出來,大聲說:「我能!」眾人一瞧,原來是一名叫瑕叔盈的將官。
只見瑕叔盈走到大旗前,一手拔起旗杆,緊緊握住,朝前走三步,往後退三步,又把大旗插在車上,連大氣也不喘。將士們看後,都大聲叫好。瑕叔盈聽後也十分得意,正要把車拉走,忽聽有人說道:「光是拿著走三步,不算稀罕。我能拿著這大旗當長槍耍!」說話人正是潁考叔。
潁考叔說完,走到大旗前,果然拿起旗杆,將大旗揮舞得嘩啦啦直響,眾將看得目瞪口呆。有這樣神勇且有智謀的將領在,鄭莊公自然格外高興,誇讚潁考叔說:「你可真是像老虎一樣的將軍啊,一定當得起做先鋒的重任!車子歸你了。」鄭莊公的話音剛落,一位英俊漂亮的少年將軍就走了出來,斜眼看了一眼潁考叔,高聲說:「這種事情我也行!把車子留下!」來人名叫公孫子都,是個貴族,為人驕橫慣了,一向瞧不起小吏出身的潁考叔。
鄭莊公已把車子賜給了潁考叔,現在突然蹦出個公孫子都,這潁考叔又是個武人,當然不會答應。潁考叔見公孫子都來搶,乾脆一手拿著旗子,一手拉著車,飛快地跑開了。公孫子都也急了,拿著方天畫戟直追了上去。最後還是鄭莊公下令才把他們勸開。
這年七月,鄭莊公拜潁考叔為大將,公孫子都和瑕叔盈為副將,率軍攻打許國。公孫子都自被潁考叔搶了風頭,心裡就一直不高興,現在又要給潁考叔做副將,嘴上不說,氣卻早上了喉嚨。在攻許的戰鬥中,公孫子都單獨帶領一支兵馬,根本不聽潁考叔的指揮。而潁考叔受到重用,自然格外賣力,身先士卒,率領鄭國軍隊經過幾次衝鋒後,自己首先登上了城頭。這些都被公孫子都看在眼裡,他一見潁考叔先他登城,妒火中燒,再也壓不下去,竟趁眾將齊心攻城的機會,向潁考叔偷襲,一箭正中潁考叔後心。一代名將就這樣連人帶旗子,一個跟頭從城頭上摔了下來,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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